李東陽聽到最後嚇了一大跳,臉上露出了苦澀。


    這些人裏麵的確有他的學生,如今這鹿邑縣已成大好繁華之地,他的學生怎麽可能不心動。


    他原本不想趟這趟渾水,但是熬不住學生的遊說,才過來說了這一嘴。


    豈不想,就是他認為沒有什麽影響的這一嘴,竟然惹惱了弘治天子。


    這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李東陽聽到弘治天子這句話,一時半會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迴答。


    弘治天子問出的這個問題,可以說是直達李東陽的內心。


    他本來也不是那種陰私狡猾之人,今天他實在耐不住自己的學生遊說,不忍落了眾人的期望。


    其實他覺得學生們的想法,也沒有什麽過錯。


    那趙遠鬆顯然是不幹淨的,肯定是貪了不少銀子。


    既然如此,那撤換掉趙遠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李東陽覺得,讓他自己的學生來這鹿邑縣當知縣,其實那也好。


    他自己學生當不成,那還有自己的子弟,又或是自己學生的學生,終歸是有合適的人的,到時候就看誰的本事更加大了。


    況且,他自己子弟學生,他畢竟更了解一點,品性都是不錯的。


    他們來這裏當知縣之後,肯定能夠更加造福此地的百姓,也能夠調撥更多的銀子為朝廷所用,可謂是一石二鳥。


    可李東陽若是真坦坦蕩蕩,弘治天子這個問題問來了,他應該也能挺起胸膛,平淡處之。


    可現在的李東陽心裏,確實是有些心虛。


    他感覺喉嚨有些發幹了。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心裏是有愧的,明白這個事情是不對的。


    他有心想要說自己的子弟學生,與此事無關。


    可他抬頭看了看弘治天子,隻怕此事之後,跟他那些敵對的官員,會把他這些醜事通通揚出來。


    那他將無顏再在朝堂之上待下去。


    弘治天子看到了李東陽的臉色,心裏感覺到有些失望。


    他剛才那些也不過都是氣話,順口便脫口而出了。


    李東陽的性格直率,有長者之風,這他知道。


    李東陽是比較中正平和和清廉的,他也知道。


    可弘治天子想不到,李東陽竟然也真是如此。


    就連李東陽都是這副模樣,其他官員那該是一副怎麽樣的嘴臉。


    或許,官員們在他麵前表現出來的,隻是他們想讓自己看到的。


    “愛卿,朕對你很失望。”


    李東陽竟然當場跪下,對著弘治天子一叩首,“臣知道錯了,請陛下治罪。”


    弘治天子搖了搖頭,不想再說其他。


    不管怎麽樣,這李東陽是內閣大學士,這裏沒有太多外人在。


    否則這些李東陽的體統都丟盡了。


    他無意撤換對方。


    “迴去告訴那群人,這趙遠鬆做的怎麽樣,為人處事又如何,都已經是有了公論。”


    “以後不得他們再胡言亂語,他們若是對朕下的定論有意見,那大可上書來跟朕分辯分辯,朕也好派人查一查他自己的屁股到底幹不幹淨。”


    李東陽退了出去,當他走出了弘治天子的貴族套房時,整個人就好像老了十歲一樣。


    周圍的官員都圍了上來。


    尤其是一些跟李東陽沾親帶故的年輕官員,眼神裏麵都露出了期待。


    其他的幾個內閣大學士是人老成精,一看到李東陽這副樣子,馬上就已經猜出來了結果,都暗暗地裏搖了搖頭。


    他們的學生和後備子弟,也都在纏著他們出一份力,讓他們派人去查一查那個趙遠鬆,最好把他們自己給換上去。


    但是他們總感覺到,這個事情有點不太妥當,因此穩住了陣腳,沒有摻和到這個事情裏麵去。


    隻有這個李東陽心裏軟,如今看來,這個結果確實是不太好啊。


    李東陽往這些人臉上瞅了一眼,眼神冷得嚇人。


    幾個年輕的官員看到李東陽這個眼神嚇了一大跳。


    “趙遠鬆到底是怎麽樣的人,陛下已有公斷。”


    “陛下已經去過趙遠鬆的宅子,那隻不過是普通的宅院,甚至比富貴人家的宅子都差之甚遠。”


    “至於他趙遠鬆的秉性,也是日如同荷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你們對於此事,還有什麽看法嗎?”


    幾個年輕官員一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怪異的表情,再也忍不住了。


    “不可能,我明明在這個縣裏麵轉了好久,那趙遠鬆不可能是白蓮花。”


    “正是,我親自帶人去看過那趙遠鬆修的宅子,可謂壯觀,比京城裏麵的富商宅子都要更加大,更加華麗。”


    “我也看到了,那宅子周圍上麵還建了箭塔,這樣的宅子沒有大幾十萬兩都下不來,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我不相信。”


    李東陽的眼神愈發冷淡。


    喊得最響的年輕官員,與他出自同一個家族,是他最看好的後生者。


    這侄子唯一的缺點就是是好色。


    他不但家中的妻妾成群,在外麵還包有外室,經常流連青樓楚館,每月聲色犬馬,所消耗的銀兩就不再是小數。


    李東陽上次聽說過了,他為了來這鹿邑縣裏麵當知縣,運作過了不少的銀兩。


    他甚至還聽說過,這一個李汝健還用他的名譽許諾過一些官員什麽。


    想到了這裏,李東陽看著堂侄的眼神愈發的厭惡,這樣的狗東西,切不可讓他登上高位了。


    雖然是自己的後輩子弟,但是如果他讓這樣的後輩子弟登上高位,對整個家族來說,那就是滅頂之災。


    李東陽淡漠說道,“這話是陛下說的,怎麽,你認為陛下是在欺騙你嗎?”


    “還是說你看到的東西,跟陛下看到的東西不一樣?又或者說是你自己找錯了宅子,不知道把哪一家富商宅子,當成了那趙遠鬆的宅子,才有著這樣的說法?”


    那一個李汝健聽到這話,瞪大了眼睛。


    他剛才跑出來,想讓李東陽幫他,可沒想到,李東陽竟然說得如此直接殘忍。


    他張大嘴巴,卻有些話他不敢說。


    他不敢說弘治天子撒謊。


    因為那是妄議君上。


    那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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