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死不瞑目,未知有何心願未了。”趙昰打量著範文虎的首級,嘖嘖稱奇。


    眼睛很圓,卻是幹瞪眼。


    陳宜中接道:“陛下,此獠無德無能,全憑恩寵而居高位,不以忠義為念,賊來則降,今日死於刀兵,實乃自取。”


    “來人,懸於城頭,以誡叛逆。”趙昰說道。


    範文虎人頭被帶走,小皇帝不由有些出神。


    因為會舔,範文虎極得忽必烈信任,元至元十七年(1780年),忽必烈令其籌備征日之事。


    八月,範文虎拜征東行省右丞,佩金虎符,奉命下江南整頓軍隊,次年六月,領軍十萬、戰船三千五百艘從慶元(今寧波)入海。


    七月下旬至鷹島(五龍山),本應立即進攻但遲疑不發,他又無海上常識,見台風前兆不知躲避,遭台風襲擊,戰船破損甚巨,士卒溺死過半,其本人抱船板漂流海中一晝夜後獲救,被部將張禧救起。


    損失雖重,軍勢尚存,大將張禧建議破釜沉舟,範文虎不從,數日後棄軍潛逃,導致元軍慘敗,大部分被殺,餘者二三萬被俘。


    範文虎瞞報有術,直到第二年才真相大白,雖被革職查辦,不過僅僅過了一年,便東山再起。


    如今範文虎已死,假如忽必烈依舊如同曆史上一般征討日本,定然更換主將,或許可能成功吧。


    不,老忽還是當個國公安心養老,征討日本這件事,自己來。


    想到這裏,趙昰不禁露出了笑容。


    “陛下。”陳宜中叫道。


    趙昰迴過神來,說道:“丞相有何事?”


    陳宜中說道:“正要商議軍事,臣見陛下走神,又自發笑,是故冒犯。”


    “無妨。”趙昰說道:“朕在想,若是擒獲呂文煥又如何?”


    “陛下。”陸秀夫說道:“王師百戰百勝,待天下混一,呂文煥自如籠中之鳥,無處可遁也。”


    “同知所言極是。”趙昰點頭,又道:“有何要事待定?”


    “陛下。”陳宜中說道:“諸暨、楓橋並慶元府各地已定,政事堂奉詔遴選地方官員,名單在此,請陛下禦批。”


    趙昰看了,以張伯淳知慶元府,王積翁知紹興府,各知縣都是精明強幹之輩,便說道:“以林景熙知會稽縣,王剛中知台州。”


    “陛下……”陳宜中猶豫了一下,問道:“可是欲遷行在於會稽?”


    若非如此,林景熙這樣的有功之臣就是懲罰,不合理。


    “不錯。”趙昰迴道:“天子守國門,非戲言也!


    且會稽殘破,正要重建,可分置官衙、工坊、校場以及民居。”


    “陛下,臣以為蕭山不下,不宜遷移。”陸秀夫首先表示了反對:“元虜旦夕而至,動輒圍城,政令不能傳遞各方,定誤大事。


    且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後傷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焉可等閑視之。”


    “請陛下三思。”眾臣拜下。


    趙昰思量片刻,道:“詔令張世傑,渡江或可從容籌備,江北之地須得盡快恢複。若會稽已下,即令林景熙就任。”


    陳宜中問道:“陛下如此決斷,莫非認為張樞密不能恢複臨安?”


    趙昰說道:“東南多水,善用舟楫者勝,王師橫行四洋,然元虜水師勢大,非短期可定,不得不慮。”


    這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別的不說,就說那兩艘五牙大艦就不是宋軍能夠對付的。


    “恢複江山,非一日之功,諸卿勿得急躁。”趙昰說道。


    “陛下聖明,臣謹遵聖諭。”陳宜中帶頭應下。


    “陛下,忽剌出請降,如何處置?”陸秀夫問道。


    趙昰答道:“卿等如何商議?”


    “臣以為當招降。”陳宜中說道:“陛下登基半年有餘,屢戰屢勝,俘獲甚多,無將官願降者。


    按劄兒初隨鐵木真征金,繼從木華黎,為探馬赤五部前鋒都元帥之一,其子直脫兒襲職,從窩闊台,官至涿州路達魯花赤。


    直脫兒子哈蘭術襲職,加金符,因討李璮有功,授解萬戶翼監戰領軍,旋遷益都路蒙萬戶,監戰密州,沒於軍。


    從子忽剌出襲職,授昭勇大將軍,至今官至管軍萬戶、行樞密院同知、銀符。


    無論出生亦或經曆,忽剌出皆可為表率,當納之。”


    “臣附議。”其他人附和。


    本來就需要一個榜樣,忽剌出如此自覺,當然接納。


    至於說其戰爭罪……或許可以等到天下平定後來個被病死,卻不能現在殺。


    趙昰問道:“如何安置?”


    陳宜中說道:“其忠心未決,臣不敢自專,請陛下裁決。”


    老滑頭!趙昰暗暗吐槽一句,說道:“禮部、樞密院、皇城司三司審查,查探韃虜現狀,勿得虐待。


    若無異狀,授順義北郡伯,禦前禁軍馬軍副都指揮使,負責馬軍招募、訓練。”


    公侯伯子男各分縣、郡、國三等,前加名號,王有郡王、雙字王、單字王,總計十八等,北郡伯等同五品,不算高。


    相對於忽必烈,小皇帝還是很慎重的。


    “陛下聖明。”諸臣光明正大拍馬屁。


    “陛下。”彭震龍進來,說道:“寧王昺車駕已至城外。”


    趙昰說道:“令其進城後拜謁太後,待朕迴去再說話。”


    趙與檡說道:“陛下,寧王乃是親王,當以重臣迎接。”


    趙昰說道:“其在福州作威作福,朕念其少不經事,不與懲戒,迎接之事作罷,以警其左右。”


    趙昺是個小孩子懂事,皇帝同樣是個小孩子,可有人敢說皇帝不懂事?怕是十萬將士會告訴他什麽是懂事。


    “陛下。”又有親衛進來,拜道:“王成東使重慶府迴轉,已至行在外。”


    “朝廷望四川,如久旱渴雨,今日始有消息,幸甚!”感慨一句,趙昰立刻宣見。


    不一刻,王成東進來。


    些許破布遮著不雅處,渾身烏漆麻黑全是汙垢,散發著陣陣惡臭,整個人瘦如麻杆,一條胳膊扭在身後,一條腿瘸了。


    妥妥的君前失儀,但是四川的消息是最高級別,因此禁軍隻給洗了臉辨別了身份後,立刻就帶來了。


    “臣王成東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王成東的聲音帶著哽咽。


    三月出發,九月還轉,半年時間,一個帥小夥已經沒了人形,其中艱難實不必多說。


    “來人,賜座。”趙昰吩咐一句,親自去扶起,說道:“卿等十五人出發,僅得一人歸,朕甚是欣慰。”


    “陛下不以臣卑賤,臣……臣……”王成東一個一米七多的漢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趙昰說道:“卿帶四川消息歸來,於國有功,功莫大焉。”


    撫慰一陣,趙昰仔細問了他一路上的經曆。


    王成東沒有說自己的艱辛,隻說了沿途元軍分布情況,以及當地現狀。


    “及至重慶府,恰巧聽聞太尉複重慶,因此得以見麵。


    當時太尉據有合州、瀘州、重慶府三地,元虜不敢犯,可以從容往釣魚城運糧。


    本來有迴信,隻是臣不慎丟失,請陛下治罪。”王成東說道。


    “四千裏路,沿途皆敵境,何罪之有?”趙昰說道:“且去休養,別話以後再敘。”


    王成東拜別,趙昰感慨道:“原以為四川僅餘釣魚城,卻不想還有如此多軍民城池堅守。”


    眾人沉默。


    不像揚州好歹可以走水路搞一波突襲,四川是山高路遠,真的無法支援,隻能默默地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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