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日,歸莊興高采烈出場了。


    鄧源迎上去問道:“如何?”


    歸莊笑道:“早知道在如此簡單,當初就不聽我父親的,直接來考就是了。”


    鄧源搖搖頭:“就你這心境,怪不得伯父總不讓你應考,怕的就是你找不著北。”


    歸莊道:“這叫自信,不是兄長常說的嗎?”


    鄧源迴憶了一下,自己好像真的說過。嗨,這嘴,真夠欠的。


    歸莊又說:“阿姐說了,若是結束得早,便請你一同迴家用飯。我怕你等不及,自己先吃了,便早些出來了。”


    鄧源瞪大眼睛道:“你就是因為要請我迴家吃飯,才這麽快出場的?”


    歸莊點頭:“考場裏氣悶得緊,我也不願意久待。”


    鄧源哭笑不得:“祖宗,你老實說,卷子都答完沒有?”


    “那是自然。”歸莊一笑:“我又不傻。”


    “好吧,你不傻,我傻。”鄧源無可如何地連連點頭,又頻頻向學宮內看去。


    歸莊便問:“兄長還在等誰?”


    鄧源說:“不等誰了,隻是早上看到一個熟人也入場了,不知道考得如何。但想來他不會如你這般早早地交卷。咱們迴家吧。”


    歸莊強調:“我可是認認真真答完才出來的。”


    “好好好,你認真,你答完了,你厲害,老厲害了。迴家吃飯吧。”


    迴到歸宅,果然歸雨寧已經備好了飯菜。


    “你知道歸莊一定會在午飯前出場?”鄧源好奇地問道。


    歸雨寧反問:“不然呢?”


    鄧源眨眨眼:“你們姐弟倆,果然是···親生的。”


    歸雨寧手藝不錯,整治了四個小菜,算是給歸莊慶功。一個苦瓜釀肉,一個清蒸魚,一個清炒芥藍,一個涼拌茭白,主食是定勝糕。雖然已經入秋,但昆山地處南方,這幾樣都算是時令菜。家常口味與林嫂的手藝大有不同,鄧源食指大動,略加客氣便風卷殘雲。起初歸昌世在座,還是遵循“食不語”的家訓,每樣菜略用幾口之後便離席了。剩下三個年輕人,便開懷暢聊,嘻嘻哈哈地吃了一飽。


    迴家之後,陳伯迎上來:“哥兒,大掌櫃差人送信來了。”


    鄧源神情一動:“什麽事?”


    “送信的人沒說。”陳伯雙手遞上一封信。


    鄧源接過來,打開信封略看一看,臉色逐漸轉綠,比方才吃的苦瓜還要綠上三分。


    陳伯好奇地看著鄧源,但鄧源不主動說信裏的內容,他是不便發問的。


    良久,鄧源擠出一絲笑容:“我父親說,讓我中秋節到蘇州去過,一家人團圓一下。”


    陳伯初聞言也是一愣,但旋即笑道:“是好事。”


    鄧源語聲酸澀地說:“和我後媽團圓麽?”


    陳伯說:“大掌櫃一定不會讓你為難的。太太那邊,應該是安排好了。”


    鄧源想起顧宅騷亂的時候,鄧鼎城曾對自己說過,若是這件事辦好了,在兩淮鹽運使隋玉建那裏得了麵子,他便不會再忌憚段氏。知縣秦士奇帶來喬知府書手匾額的時候,鄧源便想到了這一節。老爹如今在商號裏說話越發硬氣,對這個便宜兒子來說是一件大好事。


    但鄧源萬萬沒想到,老爹居然已經囂張到這個地步,可以讓自己這個形同私生子的角色去蘇州“團圓”!


    難道段氏現在已經這麽溫良柔順了?


    不應該啊,那女人若是這麽好相與,當年又怎會強逼鄧鼎城停妻再娶?


    他又想起前些天在蘇州偶遇段氏的情景,那妥妥就是一個敗家老娘們啊,就算她容得下自己,自己又如何能和她同住一個屋簷下?


    說起來,鄧源雖然還沒有真正見過段氏一麵,但對這位“後母”的印象已經十分惡劣了。


    他當然也想得到,在後母心中,自己的形象怕是也不太好。


    ···


    蘇州鄧園內。


    “那個野孩子,要來家裏過節?誰問過我了?”隨著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一尊青瓷蓮花尊摔在地上跌得粉碎。段彩衣坐在圈椅中,臉色通紅,頭發有些淩亂,身前不遠處跪著管家丁二,宋媽媽和幾個小丫鬟立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鄧鼎城並不在場,段彩衣雙目噴火盯著丁二:“老爺他自己怎麽不來和我說?”


    丁二哭喪著臉:“小人也不知啊,早上老爺出門的時候,就···就那麽隨口吩咐了一句,說是讓收拾出來一個跨院,給···給那位哥兒住,還···還讓我得空知會您一聲,幫著看看還缺什麽不缺···”


    段彩衣罵道:“缺,缺了德了你鄧鼎城,你欺人太甚!你個···”忽然住了口,憤怒地喘息著。


    丁二偷偷抬眼掃了一下主母峰巒挺拔的前胸,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又說:“小人想了半天,還是···這才敢來告訴您,奶奶明鑒,事前小人真的一點兒也不知情啊。”


    段彩衣喝道:“住口,你不知情?你成日介在老爺身邊轉,老爺說什麽做什麽你會不知情?”


    丁二暗道,我哪裏是成日圍著老爺轉?我是成日圍著奶奶您轉啊。但這話如何能說?隻好磕頭如搗蒜。


    一旁的宋媽媽壯著膽子說:“小姐,據我看,丁管家確實事前不知情。你也知道姑爺那性子,心思多深,旁人哪裏猜得到?就說那孩子的事,若不是揚州的大老爺來信,咱們也不知道不是?”


    “少跟我提我大哥,他也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段彩衣又是怒衝衝的一句。


    就在秦士奇前往昆山的那一日,段彩衣收到了她大哥段英奎的來信。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告訴他鄧鼎城的大兒子現在就在昆山讀書,並勸她“和安睦善,敦敬篤誠”,做好鄧鼎城的賢內助,不要惹是生非。她那時才知道,幾個月前聽到的並非風言風語,鄧鼎城這條大尾巴狼真的把他和前妻生的兒子接來了。當時她一氣之下,立刻又要趕去昆山,把那小子打跑。但宋媽媽勸住了她:“大老爺特意來了一封信,那便是很看重咱們這位姑爺,不願意因此事傷了和氣。小姐您若是鬧將起來,不但姑爺生氣,大老爺麵上也不好看。”說實話,在鄧家近二十年,宋媽媽背地裏幾乎沒說過這位姑爺一句好話,但那一次的勸阻,的的確確給鄧鼎城解決了麻煩,段彩衣聽了進去,便沒有馬上去找鄧源麻煩。


    但這一次,他們居然蹬鼻子上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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