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煜被封為涼王以後,徐州那邊的世家越發不敢妄動。


    他們已經明白,想要繼續在徐州立足,就必須投奔蕭煜。


    蕭氏已經東山再起,隻有和蕭氏站在同一條船上,他們才不會因為黨派之爭而落入水裏。


    想清了這一點,徐州眾世家在蕭煜封王後紛紛修書投奔。


    也是從這一年開始,蕭煜完全掌控了整片徐州。


    在身後的勢力變得牢不可破時,蕭煜和懿德王姬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東宮。


    是時候,出手了。


    八月的雍州異常炎熱。


    蟬鳴不斷,聽得人心頭煩躁。


    再一次被蟬鳴聲吵醒後,懿德王姬有些不悅地睜眼。


    自今年入夏以後,她的身子骨便越發不好,從前留下的舊疾,也有複發的趨勢。


    懿德王姬知道,這是老天給她的一記警鍾。


    她必須要掃清障礙,加快行事的速度。


    揉了揉太陽穴,懿德王姬正懨懨地躺在貴妃榻上,一個心腹忽然入內,朝懿德王姬作揖:“殿下,鎮西侯來了。”


    “宣。”


    懿德王姬強撐起身子,拿起茶壺準備倒茶。


    忽然間,她手腕一陣疼痛,茶壺倒在了茶幾上,滾燙的茶水頓時淌了出來。


    “殿下!”旁邊的侍女麵上一驚,忙不迭地上前拿開茶壺,拿了絲絹為懿德王姬擦拭手腕。


    “殿下被燙傷了,快去請醫官——”


    侍女話音未落,懿德王姬擺了擺手:“小傷而已,不必去請醫官。翠兒,你去重新沏一壺茶,過一會鎮西侯要來了。”


    侍女擔憂地看了一眼懿德王姬,片刻後應聲離開。


    很快她又提著一壺新沏好的茶水迴來。


    蕭煜來時,懿德王姬已經坐在茶案前了。


    “四郎來了。”見到蕭煜過來,懿德王姬笑了笑,伸手示意,“私下裏在餘這邊不必行禮,快坐吧。”


    蕭煜依言坐到懿德王姬對麵。


    他清楚地看到懿德王姬倒茶的手有些抖。


    蕭煜的目光微微一深。


    懿德王姬少時臂彎受過傷,後來落下了病根。


    現在這是……舊病複發了?


    “殿下,您這……”


    “老毛病而已。四郎宵衣旰食,成日窩在廷尉府和你那府邸,怎的有空來此處陪餘飲茶了?”懿德王姬渾不在意地把倒好的茶水推過來。


    “有人曾與臣說,浮生忙碌,總要偷上半日清閑。”蕭煜笑。


    “四郎,在此處,你我沒有君臣之分,隻論長輩。”


    “臣……四郎遵旨。”


    兩人閑聊片刻,談起嬴晚舟,懿德王姬麵露揶揄:“你與阿辭成婚三載,怎的不要個子嗣。若有了子嗣,餘這個姑姑還可以幫你帶一帶。”


    蕭同誌咳嗽一聲,眼底閃過一分不自然:“現在,還不是時候。”


    小阿辭的身子不好,現在要孩子會要了她的半條命。


    過兩年再說。


    “說起孩子,過些日子便是中秋宮宴,由東宮操辦。四郎可知東宮那位儲妃?”


    “略有耳聞。”


    那位儲妃與嬴稷識於微時,情誼深厚,隻是多年未有子嗣。


    而儲妃出身寒門,因為身份問題從未上過玉牒。


    近兩年嬴稷嶄露頭角之後,儲妃誕下皇室首位嫡孫,這才與這幼子一同入了嬴氏玉牒。


    “陛下有意立長孫為太孫,卻因稷兒而隻得將此念頭消隱。如今稷兒有了子嗣,未來的儲君之位,更不會落在這長孫頭上。”懿德王姬呷了一口茶又道,


    “但稷兒心狠手辣,能除嬴丘與嬴昭,必也不會放過曾一度威脅到他地位的長孫。”


    蕭煜一愣:“殿……姑姑此意——”


    “當年的事情,餘皆已查明。是稷兒命人在大煙裏放毒,毒死了嬴丘。又是他暗中指使人謀殺了嬴昭,將此事嫁禍給你。”懿德王姬垂了垂眼睫。


    嬴稷玩弄權術,她也會。


    因為嬴稷的本事,都是她親手教出來的——她若不會這些,就不會以女子之身把控朝堂數十載,而無人撼動地位。


    她留著這些證據,並不是想要放過嬴稷,而是想要在嬴稷嚐到權利的甜味後,一並拿出,給他致命的打擊。


    一個人在雲端縱橫,想要的東西眼看唾手可得,卻忽然墜入泥潭,那些東西再遙不可及——


    這才是真正的,誅心。


    “那姑姑之意……是想在中秋晚宴動手?對東宮那位?”蕭煜挑眉。


    “想要把一隻鷹逼入困境,必先折其羽翼,斷其爪牙。”懿德王姬眼底露出驚人的寒意,片刻後她微微一笑,


    “四郎屆時隻管帶阿辭入宮赴宴,餘請你看一出好戲。”


    蕭煜沉默片刻,點點頭。


    ……


    八月十五,中秋夜宴。


    文武百官攜家眷入宮,與君共同賞月。


    天和帝才用過丹藥,這會兒藥效上來,正與美人卿卿我我。


    懿德王姬麵無表情地下令讓侍衛把守著皇帝的宮殿,隨後帶著人入了鹹陽宮,徑直坐上那黑龍寶座。


    眾大臣紛紛麵色一變。


    懿德王姬從前都是坐在旁邊的位置的,這堂而皇之地坐在龍椅上,還是頭一遭。


    但礙於四邊的黑冰台,他們紛紛朝懿德王姬下跪,行叩拜大禮——


    “臣等見過王姬,王姬千秋萬歲!”


    位於懿德王姬座位下麵的嬴稷跟著行禮。


    是了,在正式場合上,懿德王姬是以千秋萬歲來稱唿自己的,而這天和帝看在眼中,卻隻言不發。


    “諸卿免禮。”懿德王姬抬手,露出袖袍上的五爪黑莽,笑眯眯開口,


    “今日中秋佳節,陛下設晚宴本欲君臣同樂。怎奈他今兒身子抱恙,便由餘來住持,諸卿隻管暢飲!來人,笙歌!”


    話音落下,眾臣坐迴席位,鍾磬之聲隨即響起,舞姬入內,翩翩起舞。


    蕭煜給嬴晚舟切了一塊太師餅,放在她的盤子上。


    “鹹口的……”嬴晚舟看了看餡兒,撇嘴。


    “府邸裏有甜口的,明日給你吃。太晚了容易積食。”蕭煜笑著給她倒了一盞米酒,“夫人且嚐嚐宮廷米酒。”


    嬴晚舟點頭,乖巧地端著酒樽小抿一口。


    和琅琊府邸釀出來的米酒,是一個味道。


    忽然有些想父王了。


    如此熱鬧,宴席過半後,一個內侍忽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不好了,東宮的小殿下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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