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怎知他是壯漢?”謝玄滿臉驚奇。


    “一般來說,有跛腳者,多為脊灰症患者,或從事重苦勞役,或為戰事而傷。自多年前北疆一戰以後,大夏便鮮少再發生重大戰事,那便可以排除這個。


    而脊灰症患者,多癱瘓在床,行動遲緩,想要在短時間內逃走,並帶上數量龐大的供品,非體能強悍者而不得行。”


    蕭煜說罷,看向謝玄,


    “這些以後我都會慢慢教你如何去分辨,你先去將我方才與你說的那批人員宗卷調過來。”


    “喏!”


    謝玄將全部宗卷調過來時,已經到下午了。


    此時的蕭煜正好收到了紀複的請帖——


    他要請他入府,以沙盤為棋,而後鬥兵。


    蕭煜拍了拍肩膀,將查人的任務交給了謝同誌——


    “太山之高,背而弗見;秋毫之末,細而能察。幼度,我看好你。”


    蕭煜的一番古早話讓謝同誌有些懵逼,但仍感覺重擔在身,遂猛地點頭。


    又叮囑了一些話,蕭煜遂提著一壺熱茶,慢吞吞上了去郡守府的雙馬安車。


    “那些宗卷分量可不少,主公便全部交給謝小郎君了?”門客一邊為他駕車,一邊問道。


    蕭煜喝了一口熱茶,不疾不徐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門客:“……”


    怎麽感覺主公病了一遭,整個人都老氣橫秋了很多。


    片刻後,郡守府。


    蕭煜見到紀複時,他已經將沙盤擺好了。


    而那個整個郡都在談論的風雲人物,追風同誌正大喇喇地坐在紀複旁邊,啃著烤魚。


    見到蕭煜,他也不避諱,還朝蕭煜招了招手:“來條烤魚?”


    “……我不餓。”


    “風寒可曾痊愈?”紀複給蕭煜斟了一盞茶。


    “已經痊愈。”


    “嗯。來試試?”紀複指了指偌大沙盤。


    蕭煜默了片刻,想著之前博弈時的畫麵,微微頷首。


    沙盤鬥兵,其實和現代的象棋差不多,隻是更加真實一些。


    不過……他可沒把握贏紀複。


    畢竟對方曾是徐王的幕僚。


    兩人之間隔了一扇屏風,同時在木牘上書寫操縱沙盤上兵棋的步驟,由侍從逐一取走,一步一步演變在沙盤之上。


    追風一邊啃著豬肘子,一邊觀察戰局。


    雖然他不懂兵法,但從沙盤上來看,蕭煜被紀複打得一敗塗地。


    怎一慘字得了。


    “蕭家四郎,你不是出身將門嘛,怎的連鬥兵都鬥不過記叔。”追風笑。


    走出屏風,蕭煜看著這慘敗的戰局,沒有羞愧,反倒仔細觀察期紀複的布局和每一步的走向。


    “戰場講究千變萬化,是不可能按部就班來的,所以真正上了戰場,對方的每一步都需要仔細揣摩——再進一步,若能做到知己知彼,便能出奇招製勝。”


    紀複撫了撫胡須,


    “蕭四郎初看兵書,能在老夫手中過十招,已經天賦異稟。”


    紀複的前一段話,讓蕭煜微微一愣。


    這是他剛穿越過來在看兵書的時候,蕭老夫人曾對他講過的話。


    而那時他隻是掃了一眼兵書,便擱置在一旁——


    他剛剛穿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他需要適應這個時代的官腔,處事習慣,原身的等等等等……


    要適應的太多了,他就把兵法書忘到了腦後。


    這再次看時,也就是前不久紀複送來的時候了。


    揣摩對方,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這其實換一個角度來看,和他臥底時揣摩他們販毒的地點,販毒方式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若是轉換一下……


    盯著這場敗局,蕭煜目光一動,朝著紀複作揖:“郡守,可否再來一盤?”


    “可。”


    遂又開一盤。


    這一次,蕭煜下筆飛快,如行雲流水一般,很快便寫滿一片木牘。


    追風好奇蕭煜寫了什麽,但隔著一麵屏風他看不清,便隻能盯著沙盤。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沙盤上,兩邊的布局與走向近乎一樣,但每每都是蕭煜這邊更高一籌,初時險勝,而後完勝紀複。


    當侍從報出勝負時,紀複寫字的手抖了抖。


    他停筆起身,走出去看了一眼沙盤,沉默片刻後,看著蕭煜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


    “這是什麽招?”紀複問。


    “師夷長技以製夷。”蕭煜微微一笑,“方才聽了郡守的話,在下便稍加揣摩了郡守的心思。”


    在紀複的布局之上稍加改變,吸取了他的長處,然後用更刁鑽的布局來打破他原本必輸的死局。


    紀複眼底露出一抹震驚。


    這孩子……


    他不過稍加提點了一下,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


    紀複大笑,笑著笑著忽然開始咳嗽。


    蕭煜和追風上前要給他拍背順氣,紀複擺擺手拒絕,端過侍從早便準備好的藥汁一飲而盡,而後笑眯眯看向蕭煜:“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啊。”


    隨後撤去屏風與沙盤,與蕭煜煮茶論事。


    “聽聞你接手了神廟供品被盜一案,查的如何?”紀複問。


    “查到了一些線索。”


    “蕭四郎可曾懷疑過追風?”


    追風仍舊啃著烤魚,隻是眼角餘光慢吞吞落在蕭煜身上。


    蕭煜端著茶水小抿一口,將謝玄的推斷和自己查到的線索講了出來:“神廟供品,供的是百姓的祈願與希望,追風少俠不會做這樣糊塗的事。”


    在這個有信仰的年代,偷供奉神靈的東西,無異於刨人祖墳。


    要挨千刀的。


    紀複笑了笑,追風的餘光也收了迴來。


    蕭煜慢慢放下茶盞,定定看向紀複:“郡守,下官有一事相問。”


    “但問無妨。”


    “十三年前,先父與諸位先伯叔,乃至兄長,是如何身死的?”


    追風一口烤魚嗆在了喉嚨裏,他捂拳悶聲咳嗽著逃離現場,留下一臉沉默的紀複。


    紀複撫了撫胡須,對上蕭煜的眼睛,躊躇片刻後,微微搖頭:“孩子,現在還不是你該知道的時候。”


    蕭煜目光微動。


    不是他該知道的時候?


    他知道這其中所有的事情經過?


    那為什麽和大母書信往來多年,卻不告訴大母?


    是了,前不久蕭煜才剛剛知道紀複用徐王之名,和蕭老夫人以書信往來多年,一直在暗中關注原身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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