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漫無目的地看了眼周圍,將手機放在椅子上,打開免提,拿太久的手機,虎口處都有些酸疼,每每和燕雋通話總是這樣,免不了花費很長的時間,她發現何時,燕雋都有滿腔的話要說,即便有時是在無病呻吟。


    “莉莉安,你怎麽忽然變得聰明了。”她故意這麽說。


    電話那頭傳來莉莉安尷尬的笑聲,她隨後轉換了話題,“jane姐,你要在s市待多久,你打算什麽時候迴來?”


    她知道一定是燕雋讓莉莉安問的,其實不用問,她似乎也能猜到慕白和音容執行任務的原因,很簡單——


    慕白是男的,莉莉安是女的。


    並且她相信慕白也在一旁。


    “這個目前不太好說。”


    莉莉安焦急問,“那你總有一天會迴來的,對不對?”


    奚沉卿眸色微暗,對於迴去,其實她是有些抗拒的,不過她是不可能說真話的,否則以燕雋的性子,不得親自來s市將她給帶迴去。


    “嗯。”她敷衍地應了一聲。


    莉莉安空靈的嗓音有些黯然,“jane姐,你該不會不迴來了吧”


    就在莉莉安說完,奚沉卿沉默一瞬準備迴答的時刻,她忽然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破碎的聲音,聽聲辨位、聽聲辨物,她隱約能夠猜出那應該是有人將手裏的玻璃杯給大力捏爆了。


    這個人除了燕雋,不會有任何人。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她能感受到它又在鬧脾氣。


    她隻能說,“不會,我會迴來的。”


    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到了那時候,又在想其他辦法。


    “那、那就好。”她聽到莉莉安因為緊張而吞咽口水的聲音,聲音似乎還帶上了一絲迫切,“jane姐,你可一定要迴來啊!”


    “莉莉安,你怎麽了?”她明知故問。


    “沒、沒有啊。”莉莉安的聲音聽起來就特別心虛。


    奚沉卿言歸正傳,不再逗她,“這段時間,你好嗎?慕白好嗎?那裏的一切都好嗎?”


    即便真的有什麽事,她相信燕雋會對她隱瞞。


    電話那頭好久才傳來莉莉安的聲音,“jane姐,你走以後,發生的大事也有,我們在軍火生意方麵和晏氏產生交鋒,石油黃金線路與西西裏島打了一仗,因為左右夾擊,腹背受敵,組織上傷亡慘重,大部分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大小姐外出很有可能便是去西西裏島處理這件事的。”


    奚沉卿擰緊了眉,素來鎮靜的麵色有些難看,她沒想到自己走後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我們與西西裏島雖然有不少積怨,但與晏氏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軍火生意一直都是各自按照規定的線路,怎麽會突然和晏氏產生交鋒?還有西西裏島那邊,往日也有摩擦,也不至於到大戰的那一邊,這裏麵到底有什麽隱情?”


    莉莉安沒有說話。


    奚沉卿深吸一口氣,保持平靜,“你受傷了嗎?還有慕白、音容呢?其他人怎麽樣?”


    “jane姐,你放心,我沒事,小傷而已。”隱瞞了內情,但傷勢這塊莉莉安說的顯然流利,“慕白斷了三根肋骨,大小姐隻是輕微擦傷,其他人雖然也都受了傷,但沒有傷亡,死的大都是底層那些兄弟姐妹,不過jane姐,你別擔心,少主已經將其風光安葬,有親人的都給了這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財。”


    奚沉卿懸著的心漸漸放下來,半晌她才問出了燕雋最想聽到的話,“燕雋……怎麽樣?”


    莉莉安立馬道,“少主傷勢就比較嚴重了,兩邊的肩胛骨都被子彈打穿了,肋骨斷了六根,身上多處骨折骨裂,若不是打在胸膛的那顆子彈沒有擊中心脈,否則就很難挺過來了。不過還好,都已經恢複了。”


    奚沉卿沉默了。


    燕雋的實力她是知道的,他不是那種會為了屬下而義無反顧相救的人,音容算得上沒傷,莉莉安和慕白也都不算太重,燕雋的實力是在所有人之上的,不過他太年輕。


    年輕人難免心浮氣躁,好勝心強,燕雋肯定沒有按照原定計劃撤離,而是被敵方的優勢刺激到,所以戀戰想要贏得局麵,否則燕雋是不可能受這麽嚴重的傷。


    她沉默半晌道,“我方才的問題你還沒有迴答。”


    莉莉安支支吾吾,“jane姐,你也知道我人微言輕,你還是親自去問少主吧。”


    “莉莉安。”


    “jane、jane姐?”莉莉安的聲音分明有些慌。


    “我這邊也有不少事情要處理,一時半會去不了m洲,很多事情都無暇顧及,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會很難,但我還是得說。燕雋年輕氣盛,他的性子你們都知道,音容又寵他,關鍵時刻,你和慕白得拉他一把。”


    她故意這麽說,因為她知道燕雋再聽。


    “我雖然不知道組織為何同時和晏氏以及西西裏島發生衝突,但燕雋之所以受了那麽重的傷,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些。他性子急,不懂得什麽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深謀遠慮,隻注重當下的輸贏,運氣好的話便如同這次一般,能保證命,運氣不好的話……”


    奚沉卿頓了頓才繼續說,自胸膛而上的嗓音帶著一抹明顯的疲憊感和無力。


    “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們都好我才能安心,否則我會擔心,我很難再分出多餘的精力去管這些事,我很累,即便想管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雖然燕雋自身毛病挺多,但好歹也認識了那麽多年,情分是有的,我雖然人在s市,心卻掛念著你們,我不希望有一天我迴去,隻能睹物思人,除非你們也不想見到我。”


    既然大道理對燕雋沒有用,倒不如試試苦肉計。


    有些東西不試試又怎麽能知道有沒有用呢。


    顯然,莉莉安接下來的話證明她沒有選錯方式。


    “howisthatpossible!jane姐,少主最想見的人就是你,我們也一直都在等著你迴來。”莉莉安焦急道。


    奚沉卿露出得意的神情,她將那朵好不容易破殼而出的向日葵而掐斷,一點點撕碎,“所以,要惜命,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聽筒沒傳來莉莉安的聲音,不用猜也知道,莉莉安在等燕雋的授意。


    半晌她終於聽到了想要的迴答。


    “jane姐,你放心,我們會惜命的,少主也會惜命的,我們會和少主一直等著你迴來,特別是我,我長的那麽好看,可不能落得個紅顏薄命的下場,不過,我這樣的絕世美女就算死了,閻王見了恐也不忍心收。”


    莉莉安的語氣忽然變得輕鬆起來。


    奚沉卿不免展露笑顏,腦海中卻在想,雖然是自己想要的迴答,但這就是燕雋權衡利弊的結果了嗎?


    她想再推一把,“可見得我們不是晏氏的對手,晏氏家族身份特殊,隻要我們規規矩矩,不主動招惹,必然能相安無事,晏氏也不是西西裏島,我們沒有必要四處樹敵,化幹戈為玉帛才是長久之道。至於西西裏島,我沒有與他們打過交道,不過也聽說過西西裏島主人的心狠手辣,我們與西西裏島旗鼓相當,實力不相上下,如果真的想對西西裏島出手,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否則隻能是兩敗俱傷,未免太過愚蠢,我奚沉卿最不喜歡沒有深謀遠慮,隻有一身衝動蠻勁的莽夫模樣。”


    她知道燕雋一時可能很難接受轉變,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曾經庇護過她的家園成為曆史。


    天際忽然就變得風輕雲淡起來,相吾公館位於梧桐路,瘋狂生長的梧桐引人注目,迂迴曲折的牆廊裏麵有盛放的櫻花伸出枝節。


    這裏的櫻花開得晚,梧桐都鬱鬱蔥蔥,它才開始嶄露頭角,櫻花的花期很短,所以很是明豔,奚沉卿從這個角度望去,天青色的蒼穹都被渲染成粉釉色。


    伴隨著偏向落山的太陽,令人目光下意識聚焦於此。


    她看天,有人看她。


    奚沉卿一迴頭就看到了端著托盤,站在流蘇樹下的商硯衡,恰逢風起,流蘇大片大片落,奚沉卿看得有些不太真切。


    隻見商硯衡走過來,她忽然想起放在一旁且開著免提的電話,拿起電話輕聲說了句,“我有事,先掛了,再見。”


    商硯衡緩緩走近,掩去看破不說破的情緒,在奚沉卿的身邊坐下,把天青色蓋碗奉給她,“我見你遲遲沒有進來,便想著你應該渴了。”


    汝窯的天青色蓋碗,裏麵是六安瓜片,青花瓷碟裏是整齊擺放的櫻花酥。


    商硯衡忽然問,“你電話打好了嗎?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奚沉卿接過蓋碗的手微微頓住,忽然想起她竟也不知道商硯衡站了多久,而她開著免提的通話是否被他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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