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燕雋,在所有人神情緊繃時,他嘴角帶笑,發出一陣又一陣清徹的笑聲,漠不關心地看著眼前慘不忍睹的一幕,仿佛與他無關,仿佛隻是再看一場虛假的鬧劇,他腥紅的眸中寫滿極端的偏執和瘋狂,蘊含著極度危險的信號,周身都散發著讓人膽寒的嗜血狠厲氣息。


    對於背叛者的懲罰,這件事是燕雋故意吩咐人不能讓她知道的,當時組織裏近乎全部人,即便是在外執行任務都被強行召迴,觀看此次的“懲罰”,也算是殺雞儆猴,給所有人的心裏都狠狠敲了警鍾。qqxδnew


    背叛,是燕雋最不能容忍的存在。


    經年於死亡邊緣行走,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必須保證的就是絕對的忠誠。


    對於這件事,她持中間態度。


    當時的燕雋並不知道她也在場,而她沒能徹底掩蓋的出現,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燕雋當時的表情。


    瞬間呆住了,緊接著便是瞳孔中的凝滯。


    他連忙從主位的高椅上站起來,看著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想他肯定在想——明明自己瞞得那般好,為了避免任何的可能,特意提前將她支了出去,可為什麽她已經依舊會在這裏。


    當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有害怕、有恐懼、有無奈、有不滿、有恨意,因為她的出現,燕雋會歸咎於他們的失職。


    她當時扭頭就走了,死前的最後一幕是跳躍起來的鱷魚將高處懸掛著的背叛者的頭顱一口咬下,滿池的顏色早已變成了血紅色,還有些許破碎的人體組織,場麵近乎讓人作嘔,卻沒一個人敢吐。


    她強忍著不適跑出去,明麵上裝得風平浪靜,可她早就趴在洗手間的大理石邊吐了起來。


    她不是生來就是在這裏的,不是生來就生活在黑暗中的,與其他人是無法比擬的,人該有的正常生理反應,她無法克製住。


    後來,她其實做了很多次噩夢,因為親眼看著背叛者的腸子連帶著五髒六腑便拉出來,被鱷魚一口咬下,零碎的人體組織就這樣散落。


    這件事,其實是給她留下了陰影,她有好長時間隻要想起這一幕便無法進食。


    她不怪燕雋,也不恨燕雋,因為她也沒有資格,更不能自私地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指責燕雋的所作所為,在那樣的地方,永遠都是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隻有狠,才能讓人懼怕,才能壓製所有人,而往往有人比你還要狠,所以你隻能更狠。


    她擔心燕雋會因此牽連更多無辜的人,所以她當時是對他這樣說的——“難不成你自以為將我支出去,我就真的察覺不了這其中的不對勁嗎,燕雋,如果你想瞞著我,我沒有意見,但麻煩你下次手段高明一點,還有,不要將自己的失誤歸咎到其他人身上。”


    後來,她記得燕雋沒有懲罰那些人,而是在八角籠裏打了一晚上的拳擊,至於拳擊的對象也都不是組織裏的人,像是專業出身身材很是魁梧的拳擊手,也不知燕雋是哪裏找來的,總之,那些拳擊手的下場很慘,有一個被燕雋硬生生扭斷了手骨。


    那段時間,她總有意無意躲著燕雋,她無法指責燕雋是錯的,但一想起他,難免想起連夜來做的噩夢。


    直到半個月後的某天清晨,她打開門看到靠在門邊睡著的燕雋,全身冰冷,額頭卻滾燙的驚人。


    自此後,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奚沉卿良久的沉默,精明如燕雋不可能猜不出來。


    燕雋率先選擇妥協,聲音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暗啞,“卿卿,我都聽你的,我尊重你的意願,沒有你點頭,我堅持不會瞞著你做任何事。”


    從前的一幕幕湧現在她的腦海中,仿佛曆曆在目,當時的惡心和膽寒如今盡數沒有了,剩下的更多是坦然。


    奚沉卿深吸了一口氣,“你能如此想最好。”


    電話那頭的燕雋分明沉默了好一瞬才緩緩吐出有些悲涼的聲音,“卿卿,當年的事是不是依舊嚇到你了,你是不是認為我做的太狠了?”


    燕雋很聰明,奚沉卿的沉默他一眼便能看透。


    她似乎想要用循循善誘的語氣將燕雋拖上正確的軌道,而奚沉卿忘了,即便費盡力氣拖上,也難免保證他不會自己跳下去。


    “沒有,都過去了。”


    至於狠,狠的確狠,落在誰眼裏都是狠的,或者說她並不在意燕雋行為處事有多狠,而是所有人的屏息不適時,隻有他依舊能夠露出事不關己的笑容。


    這點,才是最令人畏懼的,並非是手段的殘忍,而是心裏真正禁錮的變態和暴虐。


    她似乎在極力保持最好的理智。


    聽筒裏麵的燕雋沉默半晌,他忽然問,“卿卿,你為什麽沒用我給你的錢?”


    奚沉卿微微一頓,忽然想起之前燕雋往她摩根大通的卡裏打了三十億美金。


    他繼續說,“你在那邊,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特別是你現在接管了蕭氏,需要金錢打通關係。”


    她知道,燕雋定然是知道她給那些媒體記者送了卡地亞的項鏈和腕表的事,所以才如此說的。


    “我的錢夠花。”


    忽然燕雋那頭沒聲音了。


    奚沉卿停頓幾秒,“如果我有需要,自然是要使用的,你放心,我是能屈能伸的人,不會一味逞強到底。”


    燕雋似乎很相信奚沉卿的解釋,“我隻是在想,擔心你因為這錢是我的,所以不用。”


    她淡淡說,“你想多了。”


    “真的嗎?”


    “……真的。”


    奚沉卿望著不遠處的噴泉有所思量,“音容迴來了嗎?”


    燕雋如實說,“沒有。”


    “慕白和莉莉安在你身邊嗎?”


    燕雋沉默半晌,“……在。”


    “那你把電話給他們吧,我想和他們說兩句話。”


    雖然上次燕雋答應了她,不會再做虛擬號碼轉接的事,但他這人想一出是一出,不如直接出言試探。


    燕雋沉默了好久,其實她也不確定燕雋會不會答應,他這樣偏執敏感的人,她也隻不過是抱著試試的心態罷了。


    等待良久,若不是通話的屏幕還亮著,她都以為自己隻是在對著手機自言自語。


    燕雋終於開口了,“好,我把電話給莉莉安。”


    下一秒聽筒裏便傳來莉莉安熟悉的女聲,像是藏在山穀裏從頂流一躍而下的汩汩清泉,玉石碰撞交匯的聲音。


    “jane姐!是我呀,莉莉安!finally,icanhearyourvoiceagain!(終於能再聽到你的聲音了),雖然看不到你,但聽聽聲音也是好的,jane姐,你知道嗎?你走的這段時間,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你!感覺沒有你的日子特別特別無聊,若不是我不能離開這裏,我肯定到s市去找你了,really,really!”


    莉莉安還是一如既往喜歡中英文的夾雜,更喜歡重複的強調,她的英文是正宗的倫敦腔,再加上她清脆空靈的聲音,顯得格外好聽。


    奚沉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像是盛夏裏剛剛編織好的錦帛,連烏黑的眼眸中都帶著寵溺。


    “我也想你。”


    “真的嗎?”莉莉安很急切地問。


    “當然是真的。”


    “jane姐,你在s市一切都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可定然要告訴我,我立馬飛過去替你揍他!”


    奚沉卿的笑意越發濃烈,明明上一秒還在說不能離開m洲,現在卻也又說要立馬飛過來。


    “你放心,沒有人欺負我,再說你覺得我是讓人欺負的主嗎?”


    莉莉安笑意空靈傳聲,“我當然知道jane姐素來威武霸氣,肯定不會被那些小嘍囉欺負的。”


    她知道燕雋肯定是讓莉莉安開著免提,雖然沒有燕雋的聲音,但他肯定一直在靜靜聽著她們的對話。


    “慕白呢?慕白在嗎?”


    電話那頭的莉莉安沉默片刻,奚沉卿猜都不用猜,肯定和燕雋在那裏玩眼神交流。


    “jane姐,那什麽慕白跟著大小姐出去執行任務了,目前不在這裏。”


    莉莉安不會說謊,語氣中帶著不自然,一聽便能聽出破綻來。


    她知道是燕雋在旁操控一切。


    她故意問,“音容從來沒有帶過慕白,為何這次帶慕白出去了,是有什麽很棘手的事嗎?”


    聽筒那邊又是一陣沉默。


    “jane姐,你也知道我在這裏的地位,又不像你手眼通天,在這裏連大小姐和少主都要讓著你,大小姐為什麽帶慕白出去我也不知道,你若是想知道,不如你問問大小姐和慕白?”


    她知道莉莉安的反應能力,可這番話卻說的滴水不漏,竟然讓她拿捏不到錯處,顯然是燕雋教給莉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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