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識自知嘴快,神情頓時一僵,忙低下頭。


    蕭照呈的眼睛裏全是晦暗的危險,“你是嫌奚沉卿知道的還少,是吧!”


    周識忙擺手,“沒有沒有,少爺,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蕭照呈不耐煩地狠狠瞥眼,“會說話就多說一點,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否則我就讓人拿針線把你嘴給縫上。”


    “是,少爺,您放心。”周識連忙用手捂住嘴,轉身看前麵的道路。


    不過兩三分鍾的功夫,周識緩緩看向後視鏡的蕭照呈,“少爺?”


    蕭照呈很是不耐煩地吐聲,“說。”


    周識忙清了清嗓子,“少爺,屬下在想,方錫都被軍委調查部的人帶走了,瞿燼的手段又是聲明在外,我們的手伸不到軍委調查部和國家安全局裏麵去,萬一方錫將我們的事全都供出來了怎麽辦?”


    “那就別讓他有這個機會供出來。”蕭照呈說的很是輕描淡寫。


    周識麵露為難,“少爺,那可是軍委調查部和國家安全局,恐怕會很難。”


    蕭照呈的聲音格外的沉,狹長的眼睛中全是陰鬱的神色,令人產生如望遊蛇水蛭一般,“不然我養你幹什麽?平日裏送禮結交的那些高官難不成白奉承了嗎?難不成連個方錫都解決不了嗎?”


    周識隻能硬著頭皮道,“是,少爺,那我盡量安排。”


    “不是盡量,是一定,否則一旦出了什麽差錯,我們都得死。”蕭照呈的語氣依舊輕描淡寫,是泰山崩於前的麵不改色,“你和中央宣傳部的趙秘書溝通一下,就說我想請季處長吃個飯,另外二房和方錫不是也有暗中往來嗎,把消息匿名給奚沉卿,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別總是盯著我一個人。”


    s市的盛夏不如顛省那般酷熱難耐,但日頭最毒的時候也難免讓人燥熱不安。


    奚沉卿把車窗降下來,大量的疾風肆意灌進,心頭的燥意被微微撫平,而商硯衡的心卻很難徹底沉寂下來。


    他握緊方向盤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就像他的心幾番掙紮,喉間欲言又止,他終是忍不住開口,“那個叫談嶼的是你同學嗎?我看你們關係很好的樣子。”


    奚沉卿偏頭看他,露出有些意味深長的人輕笑,“我以為你會先問瞿燼和股東大會上的事。”


    商硯衡下意識看向她,下顎線條繃緊分明。


    “別看我,看路。”她說。


    商硯衡忙將目光收迴,喉結上下滾動一番,“我就是好奇。”


    她並非看不出商硯衡的心思,但她不願意揭穿,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每當看著他的那雙眼睛,心總是不由自主地軟下來。


    “當初我去y國進行商務考察,正好遇上當時的畢業季,集團崗位雖然沒有空缺,但需要引進一定的鮮血血液,我在y國的人才市場上看到談嶼,一眼就被他的簡曆所吸引,說來也巧的很,我受邀前往金三角名校進行宣講,我記得當時有很多人,不少人的理念處事與我都是比較符合的,唯有談嶼,無論是從金融、投資、財務、人事等多方麵,他的管理理念與發展計劃和我最為接近,已經可以用不謀而合來形容。”


    奚沉卿語速偏慢,吐字格外清晰,就像是想讓商硯衡聽到每個字一樣,有那麽一刻竟給她男朋友抓包女朋友審問自首的錯覺,疾風將海藻般的頭發吹亂,她用手別到耳後,看著一望無際的街頭。


    “而且他是金三角名校金融專業出了名的高材生,各方麵能力都極為出色,讀書期間便已為lse證券交易所、維斯達克證券交易所、馬德裏證券交易所等幾個著名的證券公司實習過,並且做出了驚人的成績,以談嶼的能力和經曆完全可以去最好的證券交易所和集團證券,其實,我也一直覺得奚氏雖然躋身s市前列,也位居世界五百強,但比起前麵的也有不足,談嶼算得上是屈尊了。”


    “當時有好幾家公司和證券交易所都在和我搶他,但是很出其他放棄了對方開出的誘人條件,選擇與我迴國,常言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裏馬,但我更為看重千裏馬的重要性,所以為了對得起談嶼的這份信任,我選擇在對方的薪金待遇條件上加一倍,因為談嶼對得起這個價格。”


    商硯衡靜靜聽著,很少插嘴,他不動聲色用餘光看著奚沉卿談起談嶼時的麵部表情,十指逐漸放鬆,心上的巨石卻依舊懸著。


    喜歡一個人很難不會草木皆兵,更何況是暗戀,暗戀是最難窺見天光的,所以看誰都是敵人。


    他的聲音透露出幾分不經意的暗啞,“他很優秀,配得上最好的待遇,同時他也很幸運,遇上了你。”


    他頓了頓,不自然地輕咳兩聲,“你們後來是在y國待了很久嗎?我聽說他吃過你做的飯。”


    商硯衡終於問出了他最想問的話。


    奚沉卿哪裏看不出,見他如此“運籌帷幄”,不免輕笑兩聲,“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聲東擊西嗎?”


    被拆穿心思的商硯衡露出幾分窘迫的姿態,他聲音微低,“我就是好奇。”


    聽著他一模一樣的迴答,奚沉卿沒再拆穿。


    她瞳孔微暗,長睫撲閃,“當時我是和蕭照夜一起去的y國,蕭照夜那邊的事情沒處理完,當時的他也不想帶我一同去,我便在莊園等他,恰逢談嶼在金三角名校的學業畢業流程都走完,免得他重新找房子,我便讓他住進了莊園裏,閑著無事,我便親自下廚。


    奚沉卿的聲音忽然微弱下來,“後來因為蕭氏動蕩,證券管理部又是極為重要的部門,我便將談嶼送了過去,可蕭照夜拒絕了,我本想讓談嶼重迴奚氏,但談嶼卻選擇了出國,人各有誌,我沒強行挽留,之後甚少聯係。”


    她一貫鎮靜從容的神色徹底黯淡下來,就像是墜落的星星,留下天空一片黑,“我知道,他是在怪我。”


    見她如此,商硯衡的心中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問這些問題,否則她就不可能傷心了,他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明明自己知道沉卿和談嶼之間定然有些不愉快的過往,還千方百計套話。


    他騰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奚沉卿的薄肩,聲音是格外的溫柔,“你別多想,我想他是不會怪你的。”


    奚沉卿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綠化帶的植物難以捕捉,遠方的高樓大廈仿佛已入雲端,鋪麵而來的冷風保持清醒。


    “後來的我特別後悔當時的所作所為,可惜當時被所謂的愛迷失了方向,喪失了最基本的判斷力,居然會想到把談嶼送到蕭照夜那裏,明明當初麵對拋出的眾多橄欖枝,他毫不猶豫隻選擇了我,可惜我沒有對得起他的信任,我有時候在想,談嶼在心裏會不會覺得我和那些風流市儈的商人沒有任何區別,隻有唯利是圖,根本不把員工當人,當做商品般迎來送往,我想,如果我是談嶼,定然會在心裏記一輩子的,所以,他怪我,我不怨他,他恨我一輩子,我也能夠理解。”


    商硯衡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滋味,仿佛像是被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其實,有時候他覺得奚沉卿是個特別完美的人,尤其是待人接物方麵,她表麵清冷,實則是個心軟的主,她能夠照顧到每一個人的情緒,麵麵俱到、體貼入微似乎就像是專門用來形容她的,她身邊近距離的每個人都很喜歡她。


    從前是千山萬水的相隔,所有的相識都隻能靠僅有的照片和傳過來的訊息,隻能以各種卑微又卑劣的方式在暗中窺探,連貼近的機會都沒有。


    而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身邊,近在咫尺的距離,短短數月的生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她身邊的危機四伏、藏匿於心的無可奈何、勉撐浮起的強顏歡笑。


    她看似活的瀟灑,實則重負在身,他知道,她活的很累,但他無法自私且自以為是地磨滅一切,每個人來到世上都有自己的修行。


    誰能想到她都能考慮到杭儲殷吃飯睡覺的問題,心中卻也有覺得對不住的人。


    商硯衡沉默半晌開口,輕輕喚她的名字。


    “沉卿。”


    她迴頭,“怎麽了?”


    他說,“你不是談嶼,你不知道他心中真正想的是什麽,看談嶼對你的態度,別說我們這些旁觀者,其實你自己也都看得出來,他並沒有怪你,而且他很感激你,我看得出,其實談嶼或許都已經後悔當初沒有選擇留在奚氏。”


    商硯衡說的最後這句話真正觸碰到了奚沉卿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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