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照陽隻能瞪大眼睛看著,連嗚嗚嗚的聲音都發不出來,此刻重症監護室外的等候場地恢複了方才的寧靜。


    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著一個結果。


    分針越發逼近十二點的位置,鎮定如杭儲殷第一次從來臉上露出頹敗,不停地吞咽口水來緩解此刻的緊張,奚沉卿盡收眼中,看向裴寂,心領神會的裴寂立馬給杭儲殷一瓶開蓋的水。


    杭儲殷下意識看看向奚沉卿,奚沉卿的目光卻不在他身上,但他依舊知道這是奚沉卿的意思,此時此刻,他沒有拒絕,揚起頭抬起礦泉水便是猛灌一口。


    重症監護室裏,容錯猛然察覺蕭照夜的心率變化,看向護士,“讓奚沉卿進來。”


    護士忙不迭跑出去,看向奚沉卿,“奚小姐,容院長讓你進去。”


    奚沉卿沒有一絲猶豫便往裏麵跑。


    “需要我做什麽?”她努力保持著冷靜。


    “喊他名字。”


    容錯通過導電流刺激著蕭照夜的心髒。


    奚沉卿什麽都沒想,看著蕭照夜的臉,十指抓著護欄,“蕭照夜,是我,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蕭照夜沒有任何反應。


    奚沉卿看向容錯,容錯波瀾不驚,“繼續,別停。”


    “蕭照夜,你別睡了,快醒來吧。”


    “蕭照夜,你這樣算什麽,你要我怎麽辦?”


    “蕭照夜,你把我的前半生都毀了,難不成你還要毀了我的後半輩子嗎?”


    這一刻,奚沉卿是真的希望蕭照夜能夠醒來。


    她擔心辜負蕭寧諳的期望,守不住蕭家。


    商硯衡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麵色平靜地看著奚沉卿,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滋味。


    杭儲殷和江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了。


    奚沉卿看了容錯一眼,麵色一白,看向蕭照夜,期待著奇跡的發生。


    容錯手中的導電流發出滋滋滋的聲響,刺激著奚沉卿的大腦。


    她忽然想起當時兩輛車即將相撞的時候,不顧一切擋在她身前的蕭照夜。


    她不得不承認,蕭照夜是真的愛她,但他永遠都不會懂得什麽叫做尊重。


    她成功報複了蕭照夜,卻也有一半迴到了自己身上。


    蕭照夜,我真的希望你醒過來,但我們之間是真的不可能了。


    奚沉卿細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這裏的一切就像是一劑催淚劑,也許是感歎過往的喜怒哀樂,也許是物是人非的無奈妥協,她的左眼忍不住落下一行淚。


    她緊緊地抓著護欄,才沒有讓失去力氣的身子癱軟在地。


    如果今日的那支特效針劑……


    時間就這樣靜靜流逝,氣氛被降到了凝滯的冰點。


    杭儲殷雙眼通紅,眼淚在眶中積蓄。


    商硯衡深吸了一口氣,他不在意蕭照夜的死活,但他重視奚沉卿的哀樂。


    已經過了最後的通牒時間,容錯看著毫無起色的蕭照夜,緩緩停下手中的導電流刺激,有些無力地垂下頭,作為一個醫生,還是一個頗負盛名的醫生,無論病人是誰,此刻都陷入了無可奈何之中。


    有種命運,隻能被迫接受,無法改變。


    半晌,容錯抬起頭,挺直脊背,抬手示意其他醫護退場。


    其他醫護麵麵相覷,緩緩收拾東西退出了重症監護室,隻留下一個護士處理現場。


    其實如果不是容錯頂著壓力,嘉會醫療沒有哪個醫護會接這個燙手山芋,因為他們都知道,其實,無論如何努力,結果都是注定的。


    除非有奇跡的發生。


    可這個世界又哪裏來那麽多的奇跡呢。


    這無疑已經說明一切的無可挽迴和事實注定。


    蕭照夜隻能成為植物人,一個隻能靠醫療器械活下去的植物人,一旦拔管,撤掉所有設備,他便會立即死去,所以蕭照夜現在的狀態和死人沒什麽區別。


    誰都沒想到情緒率先崩潰的那個人會是冷漠無情的杭儲殷。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抓著醫生的衣服不肯鬆手,用著一種近乎乞求的語調,卑微甚至帶著哽咽,“醫生,你救救我家少爺啊!你們不能放棄他啊,你們救救他啊!少爺才二十六歲,他還那麽年輕,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不能就這樣躺下去啊!”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醫生滿臉沉重,試圖扒開杭儲殷的手。


    杭儲殷卻緊緊抓著不肯鬆手,直到最後還是江鳴阻止了他。


    奚沉卿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臉上掛著未幹的淚痕,她仿佛陷入了自己的空間,再也無法對所發生的一切進行有效的認知。


    商硯衡走進重症監護室,從身後半擁住奚沉卿搖搖欲墜的身體。m


    此時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選擇默默陪在她身邊。


    這世間的感情又是怎麽能說的準呢。


    固然奚沉卿和蕭照夜之間有再多的恩怨糾葛,真正到了這一天的時候,誰也無法保證會發生什麽。


    有資格評判一切的隻有受害者。


    這一場與蕭照夜自生自滅的愛戀,就好像是無期徒刑的判決。


    奚沉卿看向容錯,帶著微啞的嗓音,“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連特效針劑都沒能讓蕭照夜蘇醒,又何來的辦法。


    容錯猶豫片刻,不忍開口,隻是搖了搖頭。


    “他有可能醒過來嗎?”奚沉卿緩慢問。


    容錯沉默著,本著告知義務和知情權的態度,半晌他深吸一口氣,“……有,以病人目前的身體狀況,想要蘇醒,就好比數清沙漠裏有多少粒沙子,天上有多少顆星星,一切隻能看天意。”


    他將殘忍的事實描述得繪聲繪色,似乎能夠看到波瀾壯闊的世界,試圖將死亡覆蓋上一層華麗唯美的篇章,仿佛這樣就能夠讓人們沉浸在詩歌的過度解讀中,而不在害怕甚至忘卻底下的死亡。


    所有人都知道,蕭照夜可能醒不過來了。


    容錯的話無疑一道劈天驚雷在杭儲殷的耳邊炸開,原本情緒崩潰的他,心裏最後一根克製的防線都徹底斷了。


    他後退兩步,連站都站不穩,幸虧有江鳴及時扶著他。


    可杭儲殷就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一般,推開江鳴的支持,連滾帶爬跑過去,再次抓著容錯的衣服不肯鬆手。


    “容醫生,你可是醫學界的天才,是梅奧醫療出了名的一把刀,每個病人在你手上都能夠痊愈的,你一定有辦法救少爺的,對不對!你再救救他,好不好!少爺不能落得這樣的下場的,你再救救他啊!”


    容錯很難不為之動容,在生死關頭,最能看清一個人。


    杭儲殷未必是一個好人,但對於蕭照夜而言,他已經足夠好。


    麵對容錯的沉默,杭儲殷使勁搖著容錯的雙臂,雙眼通紅,血絲逐漸延伸開來,理智有些癲狂,“說話啊你,你說話啊!”


    奚沉卿並沒有沉浸在悲痛之中,她的麵色格外的淡漠冷靜,她示意商硯衡放開自己,商硯衡雖有些擔心,卻也照做了。


    “杭儲殷,放手吧。”


    杭儲殷不為所動。


    她走上前,試圖扯下杭儲殷抓著容錯衣服的手,可卻什麽用都沒有,仿佛連在一起一般。


    奚沉卿深吸一口氣,看向門口一臉凝重悲戚的江鳴,“將他帶出去。”


    江鳴上前來欲要拖杭儲殷,可手才剛剛碰到他,杭儲殷就像是八角籠裏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忽然覺醒,出現極大反轉的野獸。


    可惜這裏不是地下世界,沒有八角籠,這裏是嘉會醫療,隻有重症監護室,更不會有荷爾蒙爆發的嘶吼和拍案叫絕陷入癲狂的玩家。


    蕭照夜的植物狀態極大程度刺激了杭儲殷的神經,不受理智控製的他,忽然將目標放在了奚沉卿的身上,眾人都未反應過來,奚沉卿就被他狠狠一推,腰椎正好砸在了身後的鐵架處置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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