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糜爛不堪,漸漸隱沒在藏青色的天際,黑夜便一層層壓了下來,月亮還未從山的另一邊爬上來。


    商硯衡獨自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十指相扣撐著下顎,額前細碎的劉海遮擋住光潔的額頭,深邃平靜的眼眸看不出半分喜怒,很難讓人從中窺其半分。


    十幾分鍾後,搶救室的燈滅了,奚沉卿被容錯給推了出來。


    “沉卿怎麽樣?”商硯衡差點站都站不穩,連唇角都是輕顫的。


    容錯摘下口罩,“您不用擔心,沉卿小姐沒事,身上一點外傷和內傷都沒有,已經做了最精細的檢查,隻是因為體力消耗過大,情緒受到刺激,暫時暈厥,睡一晚就好了,至於導致全身無力的迷香,也打了針劑,很快便能恢複。”


    商硯衡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看著奚沉卿蒼白的容顏,心中說不出來什麽滋味。


    容錯的話被趕來的顧斂聽到,旋即一把拉過容錯的手,聲音焦急萬分,“沉卿沒事的話,你趕緊跟我去救蕭照夜。”


    容錯看向商硯衡。


    顧斂情緒有些波動,“你在猶豫什麽,快啊!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商硯衡不動聲色朝著容錯點了點頭。


    容錯連忙跟隨顧斂前往頂樓的手術室。


    商硯衡在醫護的幫助下,將奚沉卿推迴了病房,他便端來熱水細細將奚沉卿的身體擦拭幹淨,之後他便一直坐在病床旁,守著奚沉卿,其他人的生死跟他沒有絲毫關係。


    中途護士進來過一次,是為了給奚沉卿輸液,商硯衡看到針尖刺破奚沉卿皮膚的那一刻,心不由得一緊,下意識開口,“輕點。”


    護士陷入深深自我懷疑中,倒也沒敢說什麽,目睹商硯衡看奚沉卿的眼神,顯然明白一切,之後細心地將門給二人關上。


    淩晨兩點的時候,奚沉卿緩緩睜開了眼睛,頓時撲鼻而來的是空氣中濃重的消毒水味,她不適地擰眉,神情有些恍惚,好長時間才能對眼前的一切形成認知。


    她偏頭看,商硯衡坐在床邊撐著頭睡著了


    奚沉卿輕輕一挪動,商硯衡瞬間便醒了,眸色深沉鋒利,再看到奚沉卿的那一刻便又轉瞬即逝,恢複往日的生怯平靜。


    商硯衡頓時眼中一片清明,“沉卿,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我去叫醫生來給你看看。”


    奚沉卿搖搖頭,聲音微啞,“我還活著?”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摸到了大量粘稠的鮮血,聞到了刺鼻難聞的汽油味,和三年前在爛尾樓的一模一樣,車子是怎樣與重卡的卡車相撞的,她都記得,那樣慘烈的車禍,能夠活下來,實屬……她忽然想到最後一刻不顧一切擋在她身前的蕭照夜,他的身體被數不清的鋼筋刺穿。


    商硯衡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試圖安撫,“沒事,一切都沒事。”


    “是你救了我?”奚沉卿試著從病床上坐起,商硯衡連忙站起身去扶她,細心地給她腰後墊上蓬鬆溫軟的枕頭。


    “容醫生和顧少爺通知了公安消防和醫護。”


    商硯衡幾句輕描淡寫的敘述,試圖掩蓋當時車禍現場的慘烈與危險,而他又是怎樣將奚沉卿從車裏麵救出來的,他絲毫沒提。


    奚沉卿眼瞼低垂,聲音微弱,“蕭照夜……怎麽樣?”


    說到底蕭照夜終究是為了救她,在蕭照夜的保護下,她全身上下一點傷都沒有,頓時心中五味雜陳。


    “還在手術室。”商硯衡心中掙紮片刻,如實告知,“他的情況有些嚴重。”


    奚沉卿陷入沉默,半晌,她果斷拔掉手背上的吊針,從床上下來。


    “沉卿,你幹什麽?”商硯衡連忙把鞋子給她穿上。


    “我去看看蕭照夜。”


    她向來恩怨分明,一碼歸一碼,不會將所有的好壞都堆積到一起。


    奚沉卿走出病房,商硯衡連忙拿過毛呢大衣追出去,給她披在身上,“擔心著涼。”


    “硯衡,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商硯衡到底跟這些事沒有什麽關係,不想他受到蕭家的遷怒。


    商硯衡聲音堅定,“我陪著你。”


    奚沉卿沒再拒絕,車禍消息被封鎖得很好,但作為蕭照夜唯一在s市的親人,江鳴還是通知了蕭老夫人。


    有很多人等在手術室外,顧斂、江鳴,還有隨行的一些人,當奚沉卿看到蕭老夫人的那一刻,腳步微頓,旋即還是走了上去。


    而蕭老夫人看到活著的奚沉卿,心頭瑟縮,眼神微眯。


    奚沉卿徑直越過蕭老夫人,直接無視,看向顧斂,“他怎麽樣?”


    “還在搶救中。”顧斂神色有些凝滯,“醫生說可能有些危險。”


    奚沉卿眼瞼低垂,看不出絲毫情緒。


    顧斂扶著她的肩膀,即便到這個時候他也忘不了奚沉卿,“你迴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守著,你放心吧,你剛剛受了那麽大的刺激,現在正要好好調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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