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者漸漸散去,一好事者見二人男子俊逸,女子秀美,好意調侃道:“小娘子,你相公疼你得緊哪!”


    林衝聞言衝他一笑,似是讚許。曉芙大窘,恨恨瞪了林衝一眼,頭也不迴向內衝去。林衝笑對掌櫃吩咐:“兩間上房。”隨即緊跟入內。


    曉芙滿腹委屈,見林衝進門,掉頭不理。林衝也不在意,徑直走到水盆邊洗臉淨手,又將手巾遞過:“擦把臉罷。”


    曉芙橫他一眼,端坐不動。


    “可惜呀,一個小美人兒,”林衝俯下身子作嗅聞狀,搖搖頭道,“都有味道了。”


    曉芙臉皮薄,明知是調侃,仍不免尷尬,紅著臉嗔道:“你胡說什麽!什麽味道?”


    林衝強忍笑意,一本正經道:“現在是沒有,你若再不擦洗,可就難說了。”


    曉芙騰地站起身來,一把奪過毛巾,草草洗了臉,憤憤道:“還想怎樣?”


    林衝似是頗為欣賞曉芙氣惱模樣,凝望少頃,方才不緊不慢地走到床邊坐下:“這個時候還能怎樣?上床睡覺罷。”


    以為他要跟己同寢,曉芙大驚:“下流!你,你……”你了半天,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林衝已脫了鞋襪,聞言抬首笑道:“我怎樣?饑要食,困要眠,再正常不過。”說畢施施然躺到床上,“你還不去睡覺?可是見我太俊,想偷窺麽?”


    曉芙未聽出話中隱含之意,隻當林衝輕薄,又氣又急,眼圈已紅了:“林衝,我好心救你,不感恩倒也罷了,怎可如此欺負我?”


    見她快氣哭,林衝心生不忍,不再調侃:“當真以為我是下作之輩?你的房間就在隔壁。”曉芙一聽如蒙大赦,想起方才的誤解,又羞又窘,不敢再看林衝,轉身便走。


    林衝笑聲由身後傳來:“害羞的丫頭!今後日子還長,動輒臉紅,怎麽得了?”


    曉芙隻作不聞,飛快逃入自己房內,和衣躺下,迴想近日情景,曆曆在目。一時心緒煩亂,百味雜陳,久久不能成眠。


    林衝亦是未能闔眼。想自己少年成名,除教主之外罕有敵手,縱橫江湖是何等意氣,無奈被宵小暗算,若非曉芙相救,世上當真再無林衝此人了。


    想到那清麗身影,林衝心中頓時一暖:自己風光時一唿百應,落難時卻隻得曉芙施以援手,這份赤誠可感天地,怎生報答?


    以身相許?到底是一時玩笑。也罷,她既為救己惹禍上身,傾盡全力,也要保她一世平安。


    主意既定,林衝舒展了眉眼,安然睡去。


    三人見林衝武功極高,且跋扈囂張,心中驚懼:“玉笛娘子已死,你還想怎樣?”


    林衝怒極反笑:“想怎樣?傷了我林衝的人,爾等還有生路麽?”


    林衝!這一聲如雷貫耳,台下人驚於林衝的名頭,片刻間走了個幹淨。台上三人知道犯了太歲,多說無用,均閉目等死。


    林衝正待揚手,忽聽微弱的聲音傳來:“不要……”


    手勢一滯,向懷中看去,曉芙已是半昏半醒,強撐道,“玉笛娘子已死,放過他們罷。其實,今日之事也是因我們而起。”


    見她臉上已泛起一層黑氣,顯然中毒已深,林衝心痛難言,不忍拂其意:“就依你。”


    冷冷掃了三人一眼,“留你們一命!”


    言畢抱起曉芙,飛馳而去。


    來到莊旁僻靜處,曉芙傷口已成黑色,拔毒迫在眉睫。林衝心頭電轉,柔聲道:“我為你吸毒,若是痛,忍住。”


    曉芙雖已乏力,仍勉力護住肩頭,搖頭道:“不可!這毒太厲害,萬一不成反受其害。我一條命無足輕重,何苦連你也賠上?”


    聽得她關心自己,林衝心頭泛起甜意,不忘調侃:“我等著與你雙宿雙飛,怎舍得現在就死?放心,七步斷腸散與蚊須針我且不懼,這蛇毒更不足道。”


    曉芙將信將疑,還想推拒,對方已一口咬下,用力吮吸,肌膚相接,肩頭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不由心頭怦怦直跳。


    林衝轉頭,將毒血吐出,反複十餘次,見吐出的血色變為鮮紅,方才停下,輕籲了一口氣。


    麻木漸消,痛感加劇,曉芙忍不住抽氣連連,林衝見狀欣喜道:“痛才好,毒已拔出。”說罷撕下衣襟一角,為其包紮傷口。


    金色陽光從葉間篩下,映著林衝神情,低眉斂眼,小心專注,格外動人。


    曉芙看得出神,見其嘴角尚有少許黑血,忍不住抬手以衣袖擦拭。林衝一驚,猛然抬首,正好與佳人俏臉相對,唿吸聲清晰可聞。


    見其眸光熾烈逼人,曉芙心頭亂跳,麵紅過耳,忙別開臉去,收迴手來。林衝哪裏肯放?一把抓住按在自己臉上。曉芙羞窘之極,幾次使勁,怎敵得過林衝之力?


    無奈低低道:“放開罷。”久等不應,抬眼望去,見其目光熾熱依舊,眸子裏千般溫柔,萬般繾綣,說不盡的纏綿


    軟玉溫香在懷,曉芙又是眉眼朦朧,雙頰嫣紅,春色無邊,林衝真恨不能立時一親芳澤。轉念一想其重傷未愈,隻得強按住心猿意馬,溫言道:“迴去罷。到了客棧再逼出餘毒。”


    曉芙猛然驚醒,欲掙紮而起,卻被林衝樓得緊緊:“你傷重,我抱你迴去。”還未答話,林衝已飛身而起,直向城內奔去。


    到了客棧,曉芙漸漸迴神,想起方才情景,心亂如麻,:自己怎能和林衝有男女之情?奈何其一顰一笑已如絲絲蔓草紮入心間,如今已蔓延成片,連根拔除談何容易?


    看來,惟有離開一途了。望向床邊身影,曉芙心頭悵然:趁雙方還未深陷,斷了這份奢念罷。


    林衝哪知曉芙心中天人交戰?小心扶她坐起,柔聲道:“我以內力替你逼出餘毒,你須收斂心神,不可讓真氣走岔。”說罷盤膝而坐,伸出兩手抵住曉芙後背,微閉雙目,凝神運氣。


    想到分離在即,曉芙百感交集,內息一亂,立被對方察覺:“不可胡思亂想!趕快調息。”


    約盞茶時光,林衝收迴雙手,扶她躺下:“體內餘毒已清,調養數日便可複原了。”話音方落,忽覺胸口一陣惡心,伴有眩暈之感,忍不住皺眉,蓋被的手亦隨之一頓。


    雖是細微動作,曉芙仍是察覺,擔心問道:“你不適?是蛇毒之故麽?”


    林衝心中清楚,方才異樣之感,源自數毒並發。當日所中七步斷腸散與蚊須針厲害無比。


    自己雖以內力逼出大部分毒性,但尚有少許存留,須得時日方能化去,如今又沾染了蛇毒,正可謂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但此緣故怎能讓曉芙知曉?林衝淡然一笑:“不妨事,許是運功過度,休息一下便好。”


    見其語氣輕鬆,曉芙放心不少,懇切道:“沒事便好。若你為救我傷及自身,我必然良心難安。”


    聽出話中誠摯,林衝唇邊笑意更深,伸手掖了掖被角,輕柔撫她臉龐:“你沒事便是我沒事。即便真的有事,我也說過,隻當是還你一命,”


    俯下身去,氣息縈繞在曉芙耳邊,“我甘願。”


    雖非首次聽見此話,但這次說在動心之後,離去之前,震得曉芙芳心大亂,眼中已有濕意,隻得緊閉雙目,顫聲道:“我救你一命,你亦救了我,兩不相欠,再別說這樣的話了。”


    心中卻在唿喊:不要待我這般好!可知這樣會讓我決心難定麽?


    林衝輕笑:“兩不相欠?你欠我情罷?這話隻說給你聽。而且,我保證,”


    他湊得更近,嘴唇從曉芙耳邊輕輕拂過,“今後肉麻隻會更多,你要習慣了。好好休息。我去買些吃食,晚些再來看你。”


    待他走得遠了,曉芙才緩緩睜開眼,一顆淚珠悄然滾落。足矣!縱然此生不能再見,亦有如此迴憶相伴……


    柔腸百結中,取來紙筆,寫下十六字“感君盛意,銘記於心;今日一別,後會無期”後,飄然而去。


    一路疾行,時至十一月初旬,臨安府已然在望。


    進城時雖是日頭偏西,街上卻未見冷清。


    行人絡繹不絕,商鋪還未關門,吆喝叫賣,討價還價,熱火朝天;花樓上鶯聲燕語,勾欄邊倚紅疊翠,春光無限。


    酒肆客棧更是擦淨了桌椅板凳,早早將燈亮起,明亮的桔黃色光暈搖曳在北風裏,平添了幾許暖意。


    果然是江南富庶地,繁華尤勝當年。林衝搖頭感歎,不覺已走到一家客棧門前。店內甚是熱鬧,推杯換盞者有之有之,猜拳行令者,淺斟慢飲者有之,一派和樂景象。


    見來人氣度不凡,小二趕緊上前,滿臉帶笑:“這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都要。”林衝環視一周,在靠窗的桌旁坐下來。


    小二笑得更起勁:“本店菜色齊全,價錢公道,客房的被褥剛換過,包客官吃的舒心,住的滿意。”說罷麻利地提壺倒茶:“客官想來點什麽?”


    林衝被小二熱情所感,言語間也帶了笑意:“你們有什麽拿手菜?說來聽聽。”


    小二頓時兩眼放光:“那客官您可聽好了,本號乃三十年老店,遠近聞名。單說葷菜,便有翡翠鱸魚、雞絲黃瓜、瓜燒裏脊、麻辣肚絲、鳳尾魚翅、紅梅珠香、宮保野兔……”


    “行了行了!”含笑打斷滔滔不絕的小二:“上兩樣招牌菜便是,再來一壺溫酒。”


    “好咧!”小二毛巾一甩,亮開嗓門:“二號桌翡翠鱸魚一道,雞絲黃瓜一盤,溫酒一壺哪!”


    凝著杯中熱氣,林衝陷入沉思:明教與元庭對抗多年,早在臨安廣布眼線,對汝陽王府中情形可說是了如指掌,但最近布防如何還不得而知。


    進城後已發出暗令,沿路亦留有記號,教中兄弟見了必會趕來。近年來汝陽王得元帝授意,下重金收買江湖人士。


    府中高手如雲,自己餘毒未清,隨時有發作可能,硬闖顯然是不智之舉。此番奪劍,還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在腦中快速搜索一遍王府高手姓名,林衝微微搖頭:其他人皆不足懼,唯獨“玄冥二老”武功高絕,令人頭痛。此二人“玄冥神掌”雖未大成,但掌力至陰至寒,傷人於無形,不可小覷。


    正自盤算,門口人影晃動,一四十出頭、麵目普通的灰衣人緩步走進。他四下打量一番,待看到林衝,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微一躬身,低聲道:“臨安分舵劉信忠,參見左使。”


    林衝示意他坐下:“王府最近有什麽動靜?”


    劉信忠恭聲道:“本來兄弟與韃子鬥乃家常便飯,向來各有損傷。但三日前鬆林一戰死傷慘烈,韃子兵重創,最近加強了防備,王府禁衛森嚴,府中高手不得輕易出府。”


    不得出府?這倒麻煩得緊。劉信忠見林衝不語,試探道:“左使此番前來,可是要給韃子教訓,為兄弟們出氣麽?”


    林衝輕輕皺眉:“教訓是必然的,容後再議。我此來另有要事,馬上著人去探倚天劍具體位置及王府今明兩日布防情況,速來迴報。”


    倚天劍?與明教何幹?雖感納悶,劉信忠卻不敢多問,應聲道:“是。”


    新月如鉤,斜掛在樹梢,月華穿過半開紗窗,灑在床頭案幾上,映照出房中二人身影。


    劉信忠微微俯首,對著負手而立的林衝道:“屬下已探明,今明兩夜王府守衛如常,十步一哨,四人一組,每兩個時辰換班。倚天劍在書房密室內,入室機關隻有韃子王一人知曉。”


    林衝頷首:“玄冥二老可是整日待在府內?”


    “正是。上次事端後,韃子王深恐我們挾恨報複,傷及內眷,命令武功最高的二老不可外出,但有需要,一律送進府內,”


    劉信忠頓了頓,終是問出心中疑惑,“左使打聽這些,可是想奪倚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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