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搖頭道:“若是他二人別有圖謀,故意將你女兒擄了,又再放迴,借以親近你左家呢?”


    左空道:“斷然不是。小女當初被擄,那兩個賊人雖然黑衣蒙麵,身形上卻是一個高瘦,一個魁梧;不似二位公子這般。”


    岑含含笑道:“一個高瘦,一個魁梧。楊兄還猜不出是誰麽?”


    林衝脫口道:“林家兄弟!”


    岑含與樂心對視一眼,笑而不語。


    林衝忽起身朝二人拱手一揖道:“楊某大意不查,冤枉好人,在此賠罪了。”看得紅衣少年連同身後數人均是一愕。


    岑含笑道:“楊兄不必如此,你也是受賊人所欺,此番化幹戈為玉帛,理當高興才是,何不交個朋友?”


    林衝笑道:“說得是,還不知三位高姓大名?”


    岑含笑道:“在下岑含,這是我師姐洛飛煙,至於那位麽,還是讓他自己說罷。“


    樂心笑道:“就你花花腸子多,我叫樂心,喜怒哀樂之樂,心無掛礙之心。”


    林衝點頭道:“好名!”說罷一指身後紅衣少年道:“這是城東江家的江天絡公子,與我從小便是好友,至於這幾位,是我的家仆。”


    樂心道:“原來是‘驚鴻一劍’的公子。”


    岑含笑道:“江兄劍法果然精妙,若非岑某躲得快,隻怕要掛彩。”


    江天絡臉一紅道:“岑兄功夫才是精妙,我那一劍原本誌在必得,不想你輕描淡寫便避了開去,佩服!還有這位樂兄,莫不是那位前陣子打遍洛陽名宿的少年高手?”


    樂兄撓頭道:“見笑了。”


    林衝道:“難怪我聽著這名字有些耳熟,原來如此!樂兄不愧少年高手之名,楊某出盡全力也是奈何你不得。”


    樂心笑道:“楊兄說笑了,我也是奈何不得你。‘落羽驚風’果然名下無虛。”


    見岑洛二人一臉疑惑,便解釋道:“楊家這位前輩聰明絕頂,創了無數精妙功夫,武林公認得其一鱗半爪者便足以馳騁天下,人言‘楊門落一羽,驚起百丈風’,便是這‘落羽驚風’的由來。”


    岑含點頭道:“原來如此。岑某久居山野,倒是讓楊兄見笑了,不知這位楊前輩大名?”


    林衝道:“家叔諱隨,字憶之,素以字行。”


    洛飛煙道:“六仙之中,除卻耶律玄和憶之先生,不知剩下的四位是何方神聖?”


    林衝見她明眸流轉,隻覺美豔不可方物,不禁臉微微一紅,清了清嗓子道:“除卻家叔和天山那位‘法通陰陽’,剩下的,一位是“純陽神劍”呂道長,一位是‘六道兵聖’晉王李存勖;一位是“墨者仁心”墨大俠;還有一位最為神秘,號稱‘神佛皆殺’,江湖人不知其真麵目,隻知這人姓朱,乃是大梁皇室中人。”


    樂心笑道:“可惜無甚機會領教這幾位的功夫,不過今日跟楊兄這場架,倒是多少了了些許遺憾。”


    林衝正色道:“樂兄萬不可如此說,崇義功夫不過得我叔父十之二三。家叔曾明言,六仙各有所長,但論功夫,隻怕純陽道長和天山那位高出一線,這兩人三十年前便已無敵於江湖,如今更是深不可測。朱家那位太過神秘,剩下二人家叔十年前交過手,不相上下。如今麽,卻是不得而知。”


    一提及耶律玄,岑含不禁迴頭瞧了一眼洛飛煙,見她低頭不語,心下不禁有些惴惴。


    忽地想起一事,道:“不知能否勞駕楊兄查查林家兄弟行蹤?這倆人此番詭計不成,想必不會善罷甘休,不如先發製人。”


    林衝冷笑道:“岑兄便是不說,楊某也必追查到底。我倒要看看,這兩人拿我楊家消遣,卻是問哪個借的膽子?”


    岑含點頭道:“一切小心。”


    林衝笑道:“多謝,若有消息,不知如何通知三位?”


    樂心笑道:“遣人來此處通知便好。”


    林衝拱手道:“既是如此,楊某也不便耽擱,先行告辭。”


    說完連同江天絡與一眾家仆離去,一時隻剩岑含三人與左氏父子。


    樂心忽轉頭道:“左神醫,樂心求你件事。”


    左空擺手道:“恩公哪裏話,但有吩咐直說無妨,老朽怎當得這一個求字。”


    樂心笑道:“也罷,我也不矯情。這兩位是我朋友,初來洛陽人生地不熟,想在你醫館幫忙求個安身立命之處,不知你意下如何?若不方便,也不強求,你直說便是。”


    左空撚須道:“不知二位會些甚麽?”


    岑含道:“岑某略略學過一些行針之術,我師姐會一些製藥之法。”


    左空眼睛一亮道:“哦?不知左某可否一試?”


    岑含微微躬身道:“還請左夫子指教。”


    左空微笑道:“岑公子無需客氣,且隨我來。恩公和這位姑娘請在此稍候片刻。”說罷命家仆奉茶,自己領著岑含出去了。


    樂心道:“不知道這左神醫搞甚麽名堂?”


    洛飛煙略一思忖道:“想必是用外麵的病人考較岑含罷。”


    樂心笑道:“那可不得了,萬一岑含一個失手,豈不砸了他家招牌?”


    洛飛煙啐他一口道:“就你烏鴉嘴。我看這左夫子為人頗為謹慎,隻怕也不會貿然讓岑含下手。”


    樂心摸摸鼻子道:“卻不知他如何試法。”


    洛飛煙抿一口茶,淡然道:“等著不就知道了?”


    樂心調笑道:“你這說話口氣倒挺像岑含。”


    洛飛煙橫他一眼,自顧自喝茶。


    不多時,左空領著岑含又迴到內室。樂心笑道:“結果如何?”


    左空點頭微笑道:“我以三病人就地考較,岑公子對答如流,而後下針,針到之處無不立現實效。”


    岑含微笑道:“所幸這三位均是小疾,故而並未出醜。”


    左空道:“岑公子過謙了。行醫救人乃關乎他人性命,故老夫不得不考較一番,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岑含搖頭道:“將心比心,岑某也必當如此,以後還需多向夫子請益。”


    樂心笑道:“如此說來,是通過了?”


    左空笑道:“正是。今日我便讓家仆騰出一間客房來,二位權且住下。月錢二兩,明日便來醫館,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岑洛二人臉一紅,岑含幹咳一聲,道:“多謝夫子,岑某感激不盡,隻是煩勞再騰出一間房來,這位姑娘是我師姐,並非……”


    左空一愣,笑道:“老夫唐突了,我讓家仆收拾兩間客房出來。”


    自此岑洛二人總算找到落腳之地,第二日岑含便以行針之法給人治病,洛飛煙則配藥相輔。岑含針法精到,洛飛煙的所製九轉丹也是頗具神效,半月下來,竟也在洛陽城中有了幾分名頭。


    時人皆知城中左氏醫館不僅有兩位左神醫,還有一位銀針妙手和一位製藥高手。隻看得左氏父子都暗暗稱奇。


    岑含更是一有閑暇便向左氏夫子請教,左家家學淵源,見解獨到,使岑含大受裨益,不僅醫術一道。


    乃至養生之道,都是耳目一新。


    左空更是以自身經驗將九轉丹作了一番改良,改良之後,配製更易,藥效卻是更進一步。


    這一日,醫館中病人不多,岑含閑來無事看醫書自娛。


    正自入神,忽見一個老道扶著一老婦人進來,一經詢問方知這老婦人因身染疾患被子女拋棄,以致隻能在街邊等死,被這道士所救,便先來醫館看病,再作計較,隻是身無分文。


    岑含見狀,二話不說便行針治病,直忙了半個時辰方才收針,卻見一旁夥計麵現難色,微一尋思。


    便將自己的月錢拿了一些出來以作老婦看病之資,而後又親自給老婦人配了藥。那道士在旁看著自始至終不發一言,隻是目光讚許。


    岑含心中擔憂,詢問如何安置這老婦人。卻聽老道笑道:“施主宅心仁厚,來日必有福報,貧道先行道賀;至於安置之事,貧道自有叫他家中子女恪守孝道之法,施主無需多慮。”


    說罷便扶著老婦人走了。岑含迴屋細想,隻覺此事蹊蹺,待欲出門追問,卻早已不見那道士和老婦蹤影。


    直到三日後,那老婦領著兒女上門道謝療疾救命之恩,岑含方才心驚,問及老道士落腳何處,卻是無人得知。


    卻聽老婦兒女皆稱其為老神仙,心知遇到高人,這人若有意隱藏,自己怎麽也是尋他不出的,唯有作罷。心想若有緣分,必有再會之日。


    如此過了十餘日,仍無那老道消息,便也漸漸不去在意,照舊行醫治病度日。林衝與樂心各自明察暗訪月餘,對林家兄弟行蹤仍是一無所獲。


    幾人商議之下,都覺林家兄弟多半已遁出洛陽,若大海撈針,怕是徒耗心力,便提出由林衝派人暗中留意察訪,各人靜觀其變。


    之後日子頗為平靜,岑含也趁機隨左空深造歧黃之術,得益頗豐,加之樂心不時來醫館,日子一久,漸成莫逆之交。


    這一日,樂心照舊一大早便來醫館,卻匆匆被左空請了進去,出來時正巧岑含得閑,卻見他頗有些愁眉苦臉,不禁詫異,笑道:“你擺個苦瓜臉作甚?有誰欠你錢麽?”


    樂心眼一瞪,隨即就泄了氣,道:“若是有誰欠我錢便好了。”


    岑含皺眉道:“你缺錢?”


    樂心撓頭不語,躊躇半天,看看周遭無人,便支支吾吾交代了。


    原來左家感念他救女之恩已久,左大小姐更是芳心暗許,方才左空將他請進去,竟是欲招贅為婿,樂心一時愕然。


    半天怔怔說不出一句話,左空隻道他臉皮薄,便送他出來,讓他考慮幾日再作答複。出了門樂心方才反應過來,不禁頭大如鬥。


    岑含故作沉思狀,喃喃道:“不知這左大小姐長得如何?”


    樂心搖頭道:“這左大小姐雖不及你師姐,但也是洛陽城中出


    了名的美人兒,上門求親的世家子弟都踏破了門檻,卻不知撞了甚麽邪看上我這粗人。”


    岑含一拍大腿道:“著啊!洛陽名門,又是美女,還不嫌棄你,這等好事都讓你撞上,這便宜女婿不做豈不是瞎了眼?”


    樂心一時氣結,瞪眼道:“那我讓給你,你去!”


    岑含笑道:“我倒是想啊,可惜人家看上的是你,換了我不靈。”


    樂心急道:“平日裏當你兄弟,你不幫忙也就罷了,怎在一邊說風涼話。”


    岑含笑道:“好罷,不逗你便是,我隻一點好奇,這事確實不壞,為何你如此不樂意?”


    樂心歎口氣道:“我也知此事不壞,但我樂心堂堂七尺男兒,二八年華正是建功立業之時,豈可沉迷溫柔鄉?何況我對那左大小姐也確無男女之情。”


    岑含啐道:“前麵那是屁話,大可成了親再去建功立業。後麵說的倒還勉強靠譜,這男女之事,確實強扭的瓜不甜。”


    樂心連連點頭道:“是了是了,正是如此。”


    岑含瞟他一眼,皮裏陽秋地接道:“不過麽,興許也能日久生情。”


    樂心急道:“你到底幫誰!”


    岑含擺手笑道:“慢來慢來,我自是幫你。你若打定主意,便推脫說已有妻室,隻是在老家不曾出來,等你建功立業迴去光宗耀祖便是。隻是可憐了左大小姐對你一片癡心,如此做法,有些作孽。”


    樂心笑道:“跟你認識這麽久,倒不知你有這些花花腸子,此法甚好,便這麽辦,這左大小姐才貌俱佳,自是不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何必跟著我這粗人吃苦不是?”


    岑含輕輕歎口氣,喃喃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樂心皺眉道:“你說甚麽?”


    岑含道:“說你長得挺俊,不跟這左大小姐配一對真是可惜。”


    樂心笑道:“不可惜,找個德才兼備的世家子弟不比我強百倍?何必在我這棵歪脖樹上吊死。”


    忽地想起一事,道:“你師姐呢?今日怎的都不見她人影?”


    岑含微微皺眉道:“是有些奇怪,平日裏這會兒早應該出來了,莫不是在藥房?”


    二人一路走到藥房,卻不見洛飛煙,詢問之下,夥計卻說洛姑娘今日尚未來過。


    樂心怪道:“莫不是病了?”


    岑含心中隱覺不妙,徑自轉到洛飛煙房前,隻見房門禁閉,敲了幾下門,卻不見裏頭動靜,不禁大聲道:“師姐,你在裏麵麽?”


    如是叫了數次,仍毫無動靜,岑含焦躁莫名,按著門的手掌忽一吐勁,將門彈開,隻見屋內空無一人,擺設卻有些許淩亂,桌上放著一張紙條。


    岑含拿起一看,不禁心跳加劇,步子一動,箭一般躥了出去,樂心措手不及,忙拔步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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