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瞧了他良久,嘿然道:“原來是你,命倒是挺硬。當日你為就這小妖女,險些死在我掌下,不想今性不改。這小妖精倒當真是騷得很,隻可惜你今日卻無這英雄救美的命。”


    他一番話說得刻毒無比,一旁洛飛煙直氣得麵色煞白,渾身發抖。


    陸明卻似全然沒聽見,左掌微抬,右掌虛按,淡然道:“一掌之賜,不敢或忘,請。”


    話語中波瀾不驚,眼神卻極是冰冷,宛如看死人一般。


    陸明心中一寒,隱隱然隻覺此人不除,自己隻怕畢生不得安寧。


    決心一定,心便靜了下來,腦中一片清明,周身鬆淨,漸成一觸即發之勢。


    忽然哭聲大作,眾人均是一愕。


    卻是柳吟風抱著謝青山屍身嚎啕大哭,旁若無人。


    桃源穀眾人均知謝青山乃是他一手撫養長大,教武習文,視如己出。


    如今驟失愛徒,端的痛斷肝腸,但聞哭聲悲切,眾人隻覺鼻酸難禁,不少人已哭出聲來。


    白杭低頭不語,辛月影雙目含淚,心下均是一片黯然,卻一時不知如何出言相慰;但見他哭得這般聲嘶力竭,均不免暗暗擔憂。


    古有阮籍哭母,嘔血鬥餘;柳吟風如此哭下去,隻怕也要落個身受內傷,神智失常。


    忽聽有人淡淡道:“這穀中盡是些哭哭啼啼的人麽?”


    語氣雖平靜,卻隱有一股傲然之意。眾人一看,說話的乃是那群胡人中的一個清濯老者,一身灰色長袍,左肩之上卻繡著一個太極圖,卻是中原服式。


    遲守目光閃動,道:“這位想必是‘法通陰陽’耶律玄前輩罷?”


    方才洛飛煙遇險之際,白辛二人雙雙出手救援,不想卻被這老者輕描淡寫擋了下來,委實不可思議,若無陸明,隻怕洛飛煙必然無幸。


    老者嘿然道:“老夫三十年不入中原,倒還有人記得。”


    遲守正色道:“卻不知耶律前輩遠道而來殺我一個穀中弟子,是何意?”


    耶律玄淡然道:“來告知爾等一件事。”


    遲守皺眉道:“何事?”


    耶律玄語氣平淡,道:“欺我天山門下者,雞犬不留。”


    此語一出,眾人皆變色。辛月影怒道:“欺人太甚!當初你門下調戲我徒兒在先,而後又以眾欺寡欲殺我二人而後快,饒是如此,我尚且不傷他們性命。不想你今日一入穀便殺我穀中弟子,還放此厥詞,真道我桃源穀不敢開殺戒不成?”


    耶律玄目光看去,冷然道:“女娃兒,你若不想老夫今日踏平此穀後,廢了你這一身武功,將你賣到青樓,就莫逞口舌之利。”


    遲守忽笑道:“到此地步,前輩莫非還指望我等跪地乞降不成?”耶律玄轉眼望去,卻見他滿目盡是嘲弄之色。


    白杭目視一眾契丹人,道:“今日諸位若不給一個交代,隻怕也出不了這穀。”


    他平素穩重老成,極少動怒,此時目含殺機,即便穀中弟子,也不敢靠近。


    一眾契丹人,除卻耶律玄,均覺寒意徹骨,宛如麵對一頭嗜血猛虎,稍一動便會死得極其慘烈。


    耶律玄點頭道:“功夫還不壞,隻是在老夫麵前,尚且不值一提。”


    白杭袍袖勁風鼓動,昂然道:“前輩請。”


    忽聽有人輕笑道:“白師兄,這一陣可否讓與小弟?”


    這人說話宛如春風拂麵,令人難以抗拒。


    眾人又是一陣愕然,說話者正是柳吟風。隻見他口角含笑,眉目間神采照人,一身長衫隨風輕擺,當真是名士風流,與方才那嚎哭者判若兩人。


    辛月影關切道:“柳師兄,你沒事麽?”


    柳吟風灑然笑道:“多謝師妹關心,我無事。”


    白杭與遲守對視一眼,見遲守微微點頭,默然片刻道:“好!師弟小心,為兄替你掠陣。”


    柳吟風拱手一揖道:“多謝師兄。”


    信步向前,微笑道:“晚輩柳吟風,忝任青龍台主,請教前輩高招。”


    耶律玄眼中閃過一絲清亮,淡然道:“至親死而心不亂,嚎啕以泄悲憤,而後舍命相搏。你這後生倒是個人物。”


    柳吟風笑道:“多謝。”


    耶律玄搖頭道:“隻是以你一人尚不成氣候,你們一起上罷。”


    白,辛,遲三人微微變色,卻聽柳吟風淡然道:“小徒尚有膽魄與前輩一鬥,做師父的豈能落後?一人鬥你,是報殺徒之仇;四人鬥你,是盡護穀之責。我若不敵,再聯手不遲。”


    耶律玄忽道:“你怎知你徒弟是死於我手,而非我徒兒?”


    柳吟風目視謝青山屍身,輕描淡寫道:“你一行人中,若要一掌取小徒性命,旁人尚無此能耐。”


    謝青山渾身上下隻有左胸一處受傷,正是一掌震斷心脈而亡。


    耶律玄笑意中帶著幾分冷冽,嘿然道:“倒是自負得緊。”


    柳吟風轉身朝白杭一點頭,白杭會意,沉喝道:“穀中弟子習拳不滿六年,且尚未參與演道者,退出桃林外。”


    他一向令行禁止,眾弟子聞言,一時紛紛退出林外,轉眼林中小輩弟子隻剩二十餘人。


    柳吟風轉過身來,微笑道:“晚輩請教了。”


    左掌輕拍,已到耶律玄左胸,兩人相隔兩丈有餘,他竟是一步即至。


    耶律玄古井不波,隻是見招拆招,左臂一翻,將這一掌截下。柳吟風繞身而轉,身法過處,帶起一陣牽引之力,右掌順勢而出,掌勁挾驚人威勢狂卷而至。


    耶律玄眉間微露訝意,道:“這掌法是甚麽名目?倒有些意思。”身子一閃,卻宛如憑空消失一般,掌到時,人已在另一側。


    柳吟風道:“區區‘太虛九龍掌’,不足掛齒。”


    手上不停,頃刻間又攻出十數招,招招均取要害。


    二人說話雖輕描淡寫,掌上威勢卻大得異常,站得近的幾個弟子被勁風帶得站立不穩,紛紛後退。


    耶律玄冷笑道:“便是真龍又如何?老夫自有擒龍手段。”


    忽地章法一變,勁風全消,爪到處不僅毫無聲息,更是快逾閃電。柳吟風猝不及防,險些肩頭中了一爪,隻覺勁力淩厲非常,且有滲勁,傷及筋骨,心中頓時一凜。


    “太陰擒龍爪”身法極為詭異迅疾,勁力陰柔淩厲,是耶律玄早年得意之作。此番由他本人使出,比之當日那灰衣人,簡直天上地下一般,三十餘招後,竟生生將柳吟風壓製住。


    耶律玄笑道:“老夫這一套‘太陰擒龍爪’如何?”


    柳吟風一時大意,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卻未現敗像,忽瞥眼瞅見謝青山屍身,頓時目光冷冽,冷冷道:“真龍豈是凡夫能擒?”


    驀地縱聲長嘯,嘯聲雄渾無比,直透蒼穹。


    桃源穀眾人齊齊麵色一變,紛紛暗自運功相抗。


    唯有那一眾契丹人,不明所以,隻見一個黑衣漢子笑道:“這廝忒也窩囊,打不過,便隻會大喊大叫,當真滑稽得很……”


    話未說完,忽然麵色一變,臉色異常難看,宛如劈頭挨了一棍,張口便一股血箭噴出。陸明怒聲道:“這嘯聲能傷人,大家趕緊運功相抗,不可小視。”


    眾契丹人一聽他發話,均各自盤膝於地,運動抵禦嘯聲。


    耶律玄言語間透出幾分失望,歎道:“憑這嘯聲還傷不得老夫,你若隻有這些手段,不如……”


    忽然心中一動,隻覺柳吟風身上生出一股微妙變化,不似先前以身法威勢助長掌法威力,反似掌中有股奇特勁力。


    眼見他一掌拍來,耶律玄眉頭微皺,右爪閃電間抓到他手腕,忽覺爪下怪異,這一抓之下竟同時有九股勁力反震,硬生生將這碎筋斷骨的一爪震開。


    且每股勁力如有靈性,反擊之時各有所指,其中怪異之處生平未見。


    柳吟風“九霄龍吟”,“一掌化九勁”功夫盡出,一時舉重若輕,瀟灑如意,二十招之間反客為主,終於占得上風。


    桃源穀眾人見此情形均是一振。柳吟風見對手變攻為守,心中再無顧忌,攻勢越發淩厲,出手之間鋒芒畢露。


    眾契丹人見耶律玄落了下風,一時驚疑不定。唯有陸明少數幾人,仍是麵色如常,其中幾人更是麵有嘲諷之意。


    忽聽耶律玄道:“掌法確實不錯。然縱是鱗蟲之長,於諸天神佛跟前,不過爾。”


    言語間一拳平送而出,如開天巨斧,至大至剛;又如狂海怒潮,吞噬眾生。


    柳吟風雙眉一挑,一掌迎上。雙掌相擊宛如響了一記悶雷,隻見耶律玄站在原地動也未動,柳吟風身子退出兩丈卻有餘方才勉強拿樁站住,胸中兀自氣血翻騰。


    柳吟風心中慘然,閉目忖道:“青山徒兒,為師無用,致你大仇難報。今日縱使舍卻這一身皮囊,也必在老賊身上留下一點紀念,不枉你我師徒一場。”


    睜眼時已然平靜如常,待要揉身再上,忽聽有人朗聲道:“桃源穀四象宗主,一齊向耶律前輩請教!”


    柳吟風一怔,不知何時白杭,辛月影,遲守已站在身側。


    白杭沉聲道:“柳師弟,你已盡全力,毋須自責。”


    辛月影接口道:“青山若泉下有知,也絕不會怪責師兄。”


    柳吟風默然片刻,終於長吐一口氣,道:“多謝諸位師兄弟,柳某慚愧。”


    耶律玄嘿然道:“既是如此,便都一起上罷。”


    遲守目光閃爍,微笑道:“不知前輩方才所用是何拳法?”


    耶律玄淡然道:“開天辟地拳。”


    遲守悠然道:“今日我等倒是榮幸得很,能領教這開天辟地的手段。”


    耶律玄傲然道:“老夫當年以此挫敗高手無數,你等今日能敗在此拳之下,也不算冤枉。”


    白杭微一點頭,道:“前輩請!”


    雙掌一拍,當先出手,勁風唿嘯處,宛如猛虎踞於當地,迎風狂吼一般。眾契丹人見他這般威勢,俱是膽寒。


    耶律玄長眉微挑,右手一拳緩緩平送,頓時無儔剛猛之勁滾滾而出,頃刻間將那虎吼聲壓下,一時氣氛為之一變。


    忽覺肋下風起,卻是辛月影指如鋼喙,疾點而至;耶律玄恍如未見,左手十分奇異地一動,爪如鬼魅一般抓向辛月影手腕。


    將觸未觸之際,白杭腳步微動,側身避過,辛月影卻是身子一閃,如飛鳥穿林,直躥到他身後。耶律玄冷哼一聲,左爪化拳,隨身右轉上擊,右拳化爪,疾往下抓。


    電光火石間便對上了緊接而來的柳遲二人,柳吟風見來勢兇猛,掌隨身轉,如遊龍一般繞過拳勁,遲守卻是眉頭微皺,右拳一抖,直打在他右爪掌心,隨即飄開五尺。


    耶律玄陡覺掌力之勁如驚濤拍岸,且有一絲勁力銳如毫針,直透髒腑而來,不禁暗讚一聲,身子猛一震,將之化解。


    如此鬥了十數招,隻覺這四人路數截然不同:柳吟風拳勁生生不息,勁力若有靈性;辛月影淩厲迅疾,沾身如火。


    白杭剛爆肅殺,氣勢兇猛異常;遲守勁藏無形,似拙實巧。初時雖覺這四人功夫奇特,但仗著功夫精純。


    “開天辟地拳”,“太陰擒龍爪”交互為用,剛柔隨心,亦是絲毫不落下風。


    但越鬥下去這四人配合卻越發巧妙起來,或是白遲二人一剛一柔,或是柳辛二人一沉一輕,兩兩隨意配合,奇正互變,漸有千變萬化之勢。


    四人初時見他攻守往來不落下風,也是暗暗心驚,均覺此人功夫委實驚世駭俗。此刻眼見占據上風,心下稍定,對方身法漸有破綻,雖一時不易拿下,但隻需多纏鬥片刻。


    終能將之製住。


    又鬥得二十餘招,耶律玄已是有守無攻,桃源穀眾人眼見大局已定,均麵露喜色;反觀一眾契丹人,俱是滿麵愁容,那囂張少年陸明,也是眉頭緊鎖,目有憂色。


    忽聽耶律玄曼聲道:“天地萬物,有變有常;靜守中和,動分陰陽。”言語間忽以重手法化開柳遲二人勁力,卻以極輕手法震開白辛二人。


    四人均是一愕,卻不及細想,隻是以不變應萬變。方才兩招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大違常理,明明剛猛招式,勁力卻極其柔和。


    明明招式柔緩,打到實處卻如驚濤拍岸,且越打越發怪異,乃至最後每每出招勁力均受克製,不禁大為駭然。


    形勢陡轉,四人驟臨生死關頭,忽地心有靈犀,腳步動處,各自踏定東南西北四方,將耶律玄圍在中間。


    耶律玄冷哼一聲,轉瞬之間便一掌劈到遲守眼前,掌勁淩厲無倫。此是他絕學中陰陽相克之法門,對方若功力不如自己,必是土崩瓦解。


    卻見遲守身形微轉,避開了這一掌,身形竟似比之前快了幾分;同時背後風起,柳辛白三人齊齊而至,勁力所指,竟是他身上三處空門!


    耶律玄眉頭微皺,勁力剛極返柔,一轉間三人招式均是擦身而過,不曾傷到他分毫。三人隨勢一動,又各自踏定四個方位。耶律玄心中閃過一絲狐疑,忽以極柔勁力再攻白杭。


    幾人這一番攻防卻不似方才那般眼花繚亂。


    隻是耶律玄一動,四人便相應而動。


    一停,四人便站定四方。相鄰兩人均不過一丈之距。外人看來甚是平淡無奇,唯有局中五人方知其中兇險萬分。又鬥得二十餘招,耶律玄忽地跳出圈子,收手不動,四人見他如此,也不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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