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話間,場下又已鬥了數十招,果然段奇漸處劣勢,燕然身法越發飄忽不定,段奇本身不慢,當日鬥林衝,倚仗的便是身法。


    不想今日對手如鬼魅一般,進退了無痕跡,不由心中漸有困獸之感。忽地瞥見林衝,驀地腦中清明,身法一變,忽快忽慢,一改之前與對手比快的路子。


    掌法威力漸漸顯現,一時揮灑自如,打得燕然攻勢一滯。燕然步子一變,攻勢已不如先前淩厲,卻仍是不落下風。


    “扶搖穿林身”最擅騰挪趨避,身法展開,對方招式到處,往往已不見人影。


    段奇越打越自如,忍不住縱身長嘯,雙掌時快時慢不離燕然前後左右。忽地左掌斜打燕然右肩,燕然隨之一閃又到身後,不料段奇右掌後穿。


    隨勢轉身,如影隨形拍到小腹,燕然身子再閃,腳下急退兩丈,甫一站定,段奇又是一掌跟到麵門,竟是後發先至。眼見就要打上,段奇忽地半身發麻,這一掌竟打不下去!


    對方一指不知什麽時候已點上他肩井穴!


    燕然手上不停,三指一刹間點了他膻中,三陰交,太陽三處大穴,都是一沾即走,並不吐勁,隨即飄開五尺,站定微笑看他。


    段奇一怔,隨即苦笑道:“多謝師兄手下留情,小弟佩服。”


    燕然搖頭笑道:“師弟無需氣餒,再過兩年,隻怕為兄便打不贏你了。”


    段奇沉默不語,忽聽辛月影道:“正好一百五十招。”


    柳吟風點頭道:“還算不錯,比預想得強。你也無需懊惱,你燕師兄練到今天這份上,下的功夫比你隻多不少。師兄弟切磋輸贏本是次要,從中受益方為第一要務。”


    段奇心中一驚,頓時釋然,躬身道:“是。”便退迴原地。


    李奇陽見勝負已定,便笑道:“好,第一戰朱雀閣燕然勝,下一位請下場罷。”


    話音方落,又一人應聲下場,卻是玄武觀的弟子。


    燕然功底紮實,身法利落,打法刁鑽,上去的弟子未過多久便敗下陣來;接著又有弟子再上,又再敗下陣來。一連上了四人,均是未撐過百招。


    遲守點頭道:“師姐你這徒弟好俊的功夫,隻怕在朱雀閣,也是僅次於洛師侄吧。”


    辛月影點頭微笑道:“倒讓師弟見笑了,此子天分雖不十分高,卻勝在極下功夫,練到如此,頗是不易。我今日也不過是讓他多受一番鍛煉,也好再進一步;至於要勝出,卻還是力有不逮。”


    柳吟風忽道:“遲師弟,我聽說你那徒弟才不過兩月便出了有無堂,入了你門下。何不讓他出來與燕師侄切磋一番,看看這三年練得如何?”


    遲守淡然道:“我正有此意。”


    轉頭對林衝道:“下去請燕師兄指點指點罷。”


    林衝長吐一口氣,緩步下場,朝燕然拱手一揖道:“燕師兄請。”


    燕然點頭道:“岑師弟小心了。”


    說罷身子一閃,三指已點到林衝左胸氣戶穴。林衝身子微轉,這一指堪堪從胸口劃過。燕然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腳下再動。


    指尖所及,已是後背肺俞穴,不料林衝背後宛如長了眼睛,身子微轉,這一指又劃空。燕然招式再變,卻不知怎的。


    將及未及之際,隻見對方微微一動,自己招式又打空,反是自己,空門大開。燕然驚詫莫名,步法轉動,變化越來越快。


    柳吟風與辛月影對視一眼,目中均有訝意。白杭眉頭微皺,忽道:“遲師弟,你是如何教他的?”


    遲守仍是波瀾不驚,道:“也無甚出奇之處,不過一天隻讓他練一式而已。”


    柳吟風搖頭道:“不止如此,這孩子功力已在燕然之上,一日隻練一式,我青龍台也不乏其人。光是如此,天分再高也練不到此等程度。”


    遲守瞧著他,忽笑道:“柳師兄好眼力。”


    柳吟風莞爾道:“若是不瞎,隻怕很難瞧不出來。”


    遲守不置可否,目視場中,緩緩道:“隻是最近一年,每日午時至酉時,我隨時隨地便會出手攻他,要他務必都接下罷了。”


    遲守微微一笑,道:“自然也不用全力。”


    三人麵麵相覷,柳吟風忽然長笑道:“好你個遲守!好你個玄武觀主!這法子也隻有你能用啊!”


    辛月影沉吟道:“他如今能接你幾成功力?”


    遲守淡淡道:“勉強五成罷。”


    三人遽然而驚,辛月影搖頭歎道:“難怪燕然一動手便落下風。”


    話音方落,場中打鬥已停,林衝一拳輕落在燕然胸口,微笑道:“燕師兄,承讓了。”


    燕然怔了怔,隨即搖頭苦笑道:“多謝師弟手下留情。交手三招即知不如你,卻不想你功夫高深如斯。此等天賦委實罕見。”


    林衝瞧著他,忽道:“小弟不才,雖不及師兄習拳之久,但練功所流汗水,想來不比師兄少多少。”


    燕然一愣,展顏笑道:“是了,是我失言。師弟功夫下到此等程度,我輸得不冤。”


    隨即信步而迴。方才他雖身在場中,柳吟風幾人對答仍是聽得一清二楚,此刻心中終於釋然,再不介懷。


    李奇陽見勝負已定,便道:“此戰玄武觀林衝勝,下一位誰來?”


    眾弟子一時躊躇不前。方才林衝輕描淡寫敗下燕然,除卻少部分人,多數人自忖與燕然相比,均在伯仲之間,甚至頗有不如,上去絕無勝理。


    忽聽有人輕笑道:“既然無人上場,便由我來領教岑師弟功夫如何?”林衝循聲望去,瞳孔猛然一縮,說話者赫然是謝青山。


    這兩年來,林衝下的功夫雖不是尋常弟子能想象,但謝青山已幾乎是公認的小輩弟子之首,青龍台長輩中也有大半已不是其對手。林衝雖輕鬆勝了燕然,卻仍然沒有半點放鬆的理由。


    謝青山緩步走到場中,與林衝相對而立。二人麵色如常,場邊眾弟子心中卻漸有壓抑之感,氣氛為之一滯。


    如此氣氛下,本沒有人能說得出一句話的。因為這一觸即發的氛圍已壓得人喘不過氣。


    可是卻偏偏有人說話了,而且沒有人能想到說話的是他。


    “岑師弟,這一戰可否讓我來?”


    王墨臉上依舊帶著笑意,仿佛唯獨自己沒有感覺到任何壓力。


    謝青山眉頭微皺,道:“王師兄若要指教,不妨等我二人分出勝負。”


    王墨微笑道:“謝師弟自忖與岑師弟鬥過後,尚有餘力與我再戰?”


    謝青山悠然道:“何不試試。”


    王墨搖頭道:“如此對你太不公平。”


    林衝忽笑道:“王師兄想必等這一戰已然很久了罷?”


    王墨一愣,笑道:“倒讓師弟見笑了。”


    林衝眼神清亮,笑道:“既然如此,小弟便成人之美。三掌如何?我接謝師兄三掌,想必不耗他多少氣力。”


    王墨微微沉吟,道:“也罷,三掌正好活動筋骨。師弟自便。”


    林衝轉頭看謝青山,道:“謝師兄意下如何?”


    謝青山皺眉道:“師弟難道不想拔得頭籌?”


    林衝搖頭道:“不想。今日不過印證所學。”


    謝青山歎道:“好氣度。你真要接我三掌?”


    林衝淡然道:“師兄不妨試試。”


    謝青山笑道;“好,若再猶豫,反倒是我狂妄了。”


    二人不再言語,謝青山微微踏出一步,長袖無風而起。林衝雙手低垂,身上卻似全無一絲勁力。


    謝青山見他架勢,暗暗點頭,笑道:“師弟小心,第一掌來了。”


    言語間掌隨身動,直打中門。


    林衝輕笑道:“師兄不必提醒,隻管出掌便是。”右臂一翻一裹,這一掌已然滑開。


    謝青山目中微露訝意,笑道:“好功夫。”


    突然身法轉疾。林衝隻覺對方身如遊龍,一不小心,便有些站立不穩。轉念之間,掌力已從左後洶湧而來。當下不敢大意,腳踏奇步,右掌以橫破直,又將這一掌拍開。


    隻覺對方掌力如潮,一浪高過一浪,這區區一掌,居然內含六重勁力!硬生生將自己震退一步。林衝撤步調身,甫一站穩,對方掌力又至,卻聽謝青山輕喝道:“第三掌!”


    這一掌時機極妙,避無可避,遊龍身法挾無儔掌力奔湧而來,直壓得林衝胸骨格格作響。林衝腦中清明,不退不避,忽地一拳直出,竟也是直奔胸口。


    謝青山劍眉一挑,掌力驟吐。忽然麵色一變,手掌急轉,千鈞一發之際彈開林衝打向胸口的一拳。


    林衝長吐一口氣,笑道:“謝師兄功夫高妙,小弟甘拜下風。”


    方才對方一掌打空之際竟還能一瞬間彈開他的拳,功夫委實高得不像話。


    同是太虛九龍掌,段奇在這人麵前,反像個小孩子。


    謝青山瞧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忽正色道:“岑師弟,方才謝某失言,還請你見諒。若連戰你二人,我無勝算。”


    林衝搖頭道:“藝高人膽大,無妨。”


    謝青山拱手笑道:“多謝。九宮步,天隱甲,兩年練到如此,再過兩年,勝負難料。”


    林衝淡然笑道:“承蒙師兄看得起。”


    說罷便不在言語,徑自走入人群。


    謝青山悠然轉身,目視王墨,微笑道:“王師兄請。”


    王墨兀自瞧著林衝,搖頭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與岑師弟也勉強算是朝夕相處,還是萬萬想不到他功夫竟練到這步田地。”


    謝青山緩緩道:“世事本多難料,王師兄又何嚐不是如此?隻是小弟尚有一事不明。”


    王墨轉過頭來瞧他,笑道:“何事?”


    謝青山道:“三年前演道之時,師兄為何蟄伏不出?


    王墨歎了一口氣,似沉浸在迴憶中,苦笑道:“當日梁師兄也不是你對手,我自忖功夫比之梁師兄還略又不如,又何必多此一舉?”


    謝青山道:“那兩年前.....”


    王墨擺手道:“自那日親見你與梁師兄一戰,我所期望者,不過有朝一日與你放手切磋一迴。出不出穀,無關緊要。”


    謝青山曼聲道:“如今師兄已有把握?”


    王墨笑道:“或可一戰,盡力而為。”


    謝青山拱手道:“師兄請。”


    王墨豎掌胸前,淡然道:“師弟先請。”


    謝青山微一沉吟,笑道:“小弟卻之不恭。”


    右掌稍抬,虛虛向王墨罩去。這一掌勁力凝而不吐,看似不快,實則對手周身皆在掌力籠罩之下。


    王墨眼中似有精芒閃動,輕喝道:“來得好!”


    右掌驟然而出,不偏不倚,正好迎上這一掌。


    兩人身軀均是一震,王墨長吐一口氣,道:“一掌出七勁,果然好掌力。”


    謝青山微露訝色,這一掌他已出全力,不想竟是勢均力敵,身形一變。


    “遊龍身法”展動,騰挪閃轉之際立生一股牽引之力,如遊龍纏身而動。王墨心中一驚,腳跟竟欲被掀起,忙沉氣穩住身形。


    左掌隨即當胸而出,罡風唿嘯,竟隱有虎吼之聲。


    “虎嘯坤元掌”剛猛無倫,動輒傷筋斷骨,饒是謝青山的“太虛九龍掌”已修至一掌七勁之境,掌勁渾厚,也不敢直纓其鋒。


    身子一轉,已閃開這一掌,左掌斜拍王墨肋下。


    場中二人鬥得難解難分,辛月影歎道:“白虎殿果然人才濟濟,前有梁旭師侄,現有王師侄,均是一等一的人才,可謂雙傑。”


    白杭皺眉道:“王墨隻怕比梁旭還強些,這孩子想必背地裏下了不少功夫。今日光景,也是出乎我意料。”


    柳吟風道:“如此說來,此子原本功夫並未至此地步?”


    白杭並未答話,卻是默認了。


    唯有遲守並無訝意,柳吟風心知他必有見解,便道:“遲師弟以為如何?”


    遲守並不答話,隻道:“諸位師兄師姐可知每日醜時忘憂湖的景色?”


    三人麵麵相覷,不知他所指為何。卻聽遲守淡然道:“王師侄必是知道的。”


    白杭仍是默然不語,眼中卻已有讚許之色。


    柳吟風點頭道:“小輩弟子亦多藏龍臥虎之輩,我對青山,終是太過鬆懈。”


    辛月影苦笑道:“隻怕飛煙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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