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乾清宮東配殿內。


    崇禎正斜倚在禦榻上看書,互聽殿外一個太監高喊:“張皇後駕到!”


    崇禎趕緊放下書,穿好鞋,正正衣冠,快步走到殿門口恭迎張皇後。


    悟緣攙扶著張皇後緩緩走進東配殿。


    崇禎立即跪在地上,口唿:“臣弟朱由檢,恭迎皇嫂大駕!”


    張皇後趕緊道個萬福:“皇上行此大禮,反倒叫皇嫂惶恐不安。”


    張皇後示意悟緣趕快攙起崇禎,崇禎躬身陪著張皇後走到殿中的正位旁邊,伸手請張皇後落座。


    待張皇後坐好,崇禎親自端上香茶,自己才落座。


    崇禎:“皇嫂這一向身體可好?”


    張皇後:“多謝皇上掛念,皇嫂身體還好。聽說皇上日夜為國操勞,非常辛苦,應該勞逸結合才是。”


    崇禎:“臣弟記住了。皇嫂請用茶。”


    等張皇後抿了幾口茶,崇禎才說:“皇嫂有事吩咐,讓悟緣來傳個話就行,何必辛苦跑一趟?”


    張皇後:“皇嫂今天想說的事比較重大,怕悟緣說不清楚。”


    崇禎:“皇嫂請講。”


    張皇後:“聽說皇上把錢謙益下了詔獄?”


    崇禎:“確有此事。”


    張皇後:“為什麽?”


    崇禎:“錢謙益結黨營私,擾亂朝綱。”


    張皇後:“前朝之事,皇嫂本不該多嘴;但考慮到錢謙益在東林黨中威望很高,又與韓閣老、孫閣老關係密切,所以請皇上慎重處理。”


    崇禎:“臣弟最恨朝中大臣朋比為奸、混淆視聽。大明朝最近幾十年的最大弊端,正在於此。”


    張皇後:“朝廷弊端應該割除,但操之過急,則適得其反,也許會增加更大的弊端。天啟爺在世時,曾多次說過,信王爺聰明過人,能辦大事;但過於激切剛直,則不易達到目的。”


    崇禎:“皇兄太了解臣弟了。皇嫂說該怎麽處置錢謙益?”


    張皇後:“錢謙益的如夫人柳如是,寫了一篇願代丈夫領罪受死的奏疏,托我呈給皇上。”


    張皇後一擺手,悟緣雙手托著奏疏走向前,跪在崇禎麵前,並將奏疏舉過頭頂。


    崇禎有些勉強地伸手接過奏疏,翻開隻看了一眼,便被娟秀飄逸卻又充滿陽剛之氣的字體吸引住,接著看了幾句,又被其文采吸引住,禁不住讚道:“好書法,好辭藻!”


    崇禎繼續低頭看奏疏,禁不住念出聲來:“臣妾柳如是為代夫受死事叩拜於禦前:錢謙益,腐儒也,自恃才高學富而妄求高位。實不知聖明天子在上,洞察一切幽隱;更不知忠貞臣屬在下,燭照朝野賢愚。今獲罪於天,罪無可綰,咎由自取也。但其蒼蒼老母在堂,呦呦稚子繞膝,一旦受刑,則母子必同殞命矣。臣妾柳氏,錢謙益於水火之中救之者;願以賤命代其領罪受死,還恩義於夫主,示綱紀於天下。兩全之情,伏乞萬歲恩準。”


    崇禎低頭沉思片刻,問道:“皇嫂可知道,柳氏是什麽樣人?”


    張皇後:“聽說柳氏原來是南京秦淮河上的頭牌藝妓,出身微賤卻才華橫溢,很有丈夫氣,名動公卿。許多人不惜一擲萬金,傾心與之結交。她卻被錢謙益的才情所打動,心甘情願當錢謙益的如夫人。”


    崇禎:“錢謙益著實可惡,柳如是著實可憐。皇嫂不妨說說你的看法。”


    張皇後:“這是國家大事,皇上還是多聽聽韓閣老、孫閣老的意見。”


    紫禁城乾清宮正殿內。


    崇禎問韓爌:“錢謙益一案引起人心浮動,還是早早了結為好。韓閣老說應該如何處理?”


    韓爌:“浙江鄉試案,早已審結,一事不能兩次處罰。這次廷推,有爭議本是很正常的;溫體仁借題發揮,有傷皇上聖德。臣以為,把錢謙益削職遣送迴籍,以警示為臣者即可。”


    崇禎又問孫承宗:“孫閣老的意見呢?”


    孫承宗:“錢謙益是臣的門生,對此事臣不便發表意見。”


    崇禎:“孫閣老就從局外人的角度說說。”


    孫承宗:“臣就妄言幾句。內閣受皇上之命主持廷推,很難盡如人意;有人貌似公允、忠貞,究其實質,仍不免挾私報複。皇上聖明燭照,當洞悉一切幽微,而不被表麵所迷惑。溫體仁竟大言不慚三十年不被別人彈劾,三十年不曾彈劾別人,此乃馮道式的好好先生,屍位素餐而已。百姓血汗養育這等官僚有何用處?”


    崇禎:“朕明白孫閣老的意思,就按韓閣老的意見處置錢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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