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早朝剛結束。


    朱元璋帶著雄英、雍鳴從奉天殿,前往禦書房。


    朱元璋邊走邊詢問:“咱們家小祈嫿,這幾天,還在抄金剛經嗎?”


    提及此事,朱元璋唇角欣慰笑容一閃而逝。


    這小丫頭是個孝順的。


    混賬老四,比他好命。


    瞧瞧他那些閨女,老四那些妹妹,何曾像小祈嫿關心老四這般,關心過他這個當父親的。


    孝心肯定有點兒的。


    但不多。


    更在意,他這個做父皇的,能給她們帶來什麽尊榮。


    雄英笑道:“嗯,這段時間,小妹課堂上抄金剛經,先生們也都睜隻眼閉隻眼,都不會為難小祈嫿。”


    朱元璋笑笑。


    他的大明以孝治天下。


    這也是天下所有大儒們,認同的。


    小祈嫿這份孝心,大本堂那些先生們,也無法指摘。


    “皇爺……”


    朱元璋剛想說話時,急促聲傳來。


    循聲看去……


    一錦衣衛千戶,步履匆匆而來,臉上神色十分慌張。


    ‘難道老四……’


    朱元璋心髒咯噔跳了一下。


    看了眼雄英和雍鳴,勉強笑道:“時間不早了,雄英你帶雍鳴去大本堂上課去吧。”


    雍鳴看了眼錦衣衛千戶。


    抿了抿唇。


    他這幾天,一直在等阿爹的消息。


    或許,這名錦衣衛千戶,帶來的就是阿爹的消息。


    可皇祖父,明顯不想讓他和大哥聽。


    雄英見雍鳴的小動作,笑笑,他一直知道,這個弟弟聰明著呢,完美繼承了四嬸兒和四叔的優點。


    笑道:“雍鳴,走吧。”


    他不相信四叔會出事。


    雍鳴點點頭,跟著雄英離開。


    朱元璋目視兩個孩子走遠一些,臉上笑容瞬間消失,看向錦衣衛千戶,沉聲:“什麽事?”


    “皇爺,指揮使已經找到了燕王偏師蹤跡……”


    千戶臉蒼白,忙把手中信報遞給朱元璋。


    朱元璋劈手奪過。


    當看到朱棣無恙,且奪下和林時,露出笑容。


    當看到,後半部分,北元西線精銳被秘密抽調捕魚兒海,朱棣幾乎不做休整,欲馬不停蹄奔襲捕魚兒海時。


    朱元璋眼底濃濃擔憂一閃而逝。


    手微微顫抖。


    標兒……


    老四……


    信報中,蔣瓛提及,老四的陸軍第一鎮傷亡很大!


    攻打和林前,就隻剩一萬多人。


    和林鏖戰後,直接戰損四成。


    現在老四要率領偏師一部久戰之兵,馬不停蹄趕往和林。


    標兒和老四,可是他最優秀的兩個兒子。


    若是這兩個兒子任何一個出事,乃至都出事……


    朱元璋眼睛一黑,抬手扶住門框,眼睛漸漸恢複清明。


    大明承受不住如此打擊。


    他也如此!


    深吸一口氣,冷靜後,詢問:“還有什麽消息?”


    千戶忙低頭,“皇爺,暫時沒有消息了,指揮使還征詢皇爺,燕王欲要錦衣衛封鎖整個草原和中原的消息傳送渠道,指揮使請示皇爺……”


    “告訴蔣瓛,按照老四的吩咐去做!”朱元璋滿臉憤怒。


    “馬上飛鴿傳訊給蔣瓛!”


    千戶領命後,慌慌張張離開。


    朱元璋看著信報,捏著信報的手,微微攥緊,‘咱是不是錯了?就不應該讓標兒去掛帥北征!’


    北征大軍出塞後一些齷齪,他是知道的。


    原以為不會出事。


    現在看來,若是沒有太子係那些混賬對老四的排擠。


    標兒、老四兄弟二人就沒必要分兵。


    即便分兵,湯和、徐達這些老將,哪個不能獨領一軍?


    說白了,老四獨領一支十幾萬人的偏師,連後勤都斷絕,直接深入草原。


    除了因脫古思帖木兒對其仇視,老四想讓脫古思帖木兒分兵。


    其實,還是為了避開太子係那些仇視、抵觸、排斥他的人!


    本著,既然不能以陸軍第一鎮,在張北登城陷陣的表率犧牲,團結所有人。


    那就主動避讓。


    以免,接下來的戰事中,矛盾越積越深,影響戰事。


    其實,即便老四和標兒在一起。


    即便脫古思帖木兒,把重兵用在對付標兒和老四身上。


    他相信,隻要老四在標兒身邊,這一戰,老四也一定能輔佐標兒打贏這一戰。


    在這件事上。


    標兒做錯了。


    首先,他對太子係內部,某些混賬所謂睜隻眼閉隻眼的行為,太縱容了!


    其次,標兒有沒有,不想讓老四輔佐,自己打出一個大勝仗的心思?


    他十分肯定,標兒絕對沒有敵視、嫉妒、排斥老四的心思。


    但不想讓老四輔佐,想憑自己打出一個偉大勝利的心思,他無法斷然否定。


    總之,此番……


    “標兒一些決定,真的錯了!”


    戰爭和治民不一樣。


    治民決策方麵,稍微有些偏差不會太明顯。


    就好比,老四推行雇工身股製。


    方孝孺有感於大明內部特殊的現狀和環境,提出扶持皇商,推行雇工身股製。


    兩者之間有些差別。


    不過在實際效果中,影響不大。


    可戰爭不同。


    每個決定,哪怕一個十分細微的決定,對戰局走向影響都十分大。


    標兒對軍中支持他的人,以及因利益受損,排斥老四的人,采取了如同以前在金陵一樣的做法,睜隻眼閉隻眼。


    做錯了!


    ……


    就當朱元璋命令錦衣衛千戶,要求蔣瓛完全配合朱棣時。


    紀綱抵達張北。


    且將常茂對其說的話,全盤托出。


    述說完後,紀綱看著蔣瓛,“指揮使,咱們錦衣衛該怎麽做,要不要按照常茂所說的?”


    他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參與。


    雖說,隻是正常傳遞情報。


    屬於錦衣衛分內的事情。


    可畢竟這份信報,極有可能,引發翻天覆地的巨變。


    他必須把蔣瓛拉下水,把整個錦衣衛拉下水。


    如此,才更能顯示,這是錦衣衛分內職責!


    有些投資收益雖然大。


    可風險太高。


    不如拉更多人進來,均攤風險。


    他這個位置,要尋求進步的機會,但也要穩。


    蔣瓛滿臉蒼白,手足冰涼,指尖微微哆嗦,‘怪不得,怪不得朱四郎想要我領導北方錦衣衛,封鎖整個草原通往中原的消息渠道,原來,他不止要給太子樹立威望,這件事,更牽扯他妻兒的安危!’


    ‘好縝密的心思!’


    以前,他就知道朱四郎厲害。


    可都沒這次的觸動大。


    當時朱四郎要求他配合時,還在和林。


    那個時候。


    這個人就已經對未來事態走向,有了全麵預測。


    那麽現在呢?


    被他拒絕後。


    此王是不是已經有了其他準備?


    他能有什麽準備?


    此番,留在金陵城的徐妙雲母子,可十分兇險!


    也不知,是誰給常茂出的毒計。


    先以朱四郎陰謀坑害數十萬將士性命,挑起人們的憤怒,不,這已經不是憤怒,而是仇恨了。


    先借這股仇恨,殺徐妙雲母子。


    把這莫須有罪名,牢牢扣在朱四郎身上。


    這等毒計,朱四郎怎麽翻盤?


    不可能,沒機會翻盤!


    一旦徐妙雲母子被殺的消息傳來,常茂等人,恐怕會在草原上,以朱四郎陷害太子,坑害十數萬將士為由,直接誘殺朱四郎!


    最終,皇爺為了家醜不外揚。


    恐怕連給朱四郎翻案,都不能去做。


    就好像,漢朝太子劉據之死一樣!


    “太子情況怎麽樣?”蔣瓛迴神,連續詢問:“你有沒有抓住常茂的把柄?”


    紀綱神色凝重搖頭,“當時除了卑職和常茂,再無任何人,常茂也隻是要求卑職,把主力大敗、太子垂危、西線瓦剌部莫名出現在東線的情況,送迴咱們大明,至於太子……”


    紀綱略微猶豫,才說道:“中了三顆彈丸,其中一顆,還卡在胸骨中,主力隨軍郎中,根本不敢做這種外科術。”


    ……


    蔣瓛沉默琢磨。


    許久後,看向紀綱,“咱們錦衣衛什麽都不知道,隻是皇爺忠心的鷹犬,此番,太子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咱們錦衣衛隻是發揮錦衣衛係統的職能作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常茂雖然不是太子妃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可也是常家庶長子。


    陛下親封的鄭國公。


    還有太子係一幫仇視朱四郎的人。


    他不想得罪這批人。


    這批人,絕不希望,太子出事後,朱四郎成為儲君!


    可他也深知,此事關係之大。


    所以,也不想被牽連其中。


    他的所作所為,都隻是盡錦衣衛的職責!


    “卑職遵命!”紀綱暗暗鬆了口氣,強壓激動,抱拳鏗鏘道:“卑職馬上出發!”


    ……


    蔣瓛目視紀綱離開。


    起身,來到向東的窗戶邊。


    伸手推開窗戶,凝視捕魚兒海方向,“難道,將來真的要匍匐在朱四郎麵前,山唿萬歲不成?”


    朱四郎若真做了大明皇帝。


    毛驤絕對會水漲船高。


    其身份地位,恐怕要超過服侍皇爺時。


    “太子爺,伱可千萬別出事,否則,你這一脈的江山,真有可能落在朱四郎手中!”


    太孫視朱四郎如父。


    到時候,恐怕會主動禮讓。


    再加,朱四郎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想想就讓人滿腹愁緒。


    ……


    明軍大營。


    朱標帥帳。


    湯和、藍玉、沐英看著昏迷中的朱標,靜靜等郎中號脈結束。


    某刻,郎中鬆開手時,藍玉迫不及待詢問:“太子怎麽樣?怎麽這麽多天都沒醒!”


    都第四天了!


    郎中臉蒼白,惶恐道:“永昌侯,太子爺的身體本來就不算強壯,這次傷的挺重,如果……如果能退燒……”


    藍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惱怒。


    換做以前的他。


    早把這郎中砍了!


    可顯然,這樣做極為愚蠢。


    盡可能語氣平緩道:“你好生為太子醫治,這是你飛黃騰達的機會,治好太子,你想要什麽,我藍玉,都可以為你向陛下請求!”


    “多謝永昌侯。”郎中滿嘴苦笑感謝,小心翼翼道:“永昌侯,鮮嫩蒲公英的白色漿汁,對太子爺的傷口愈合,的確很有效果,可自從昨天,就再也沒有給小人送來鮮嫩蒲公英了……”


    藍玉不由無奈。


    從昨天開始,脫古思帖木兒也發瘋了進攻。


    傍晚停戰後,晚上又突然發起進攻。


    並且,一夜忽真忽假進攻。


    整個大營都被北元兵圍,將士們根本沒辦法去外麵,挖鮮嫩的蒲公英。


    “此事我來負責,中午太子換藥之前,我一定給你找來鮮嫩蒲公英!”今天中午之前,如果北元還不退兵休整。


    就算是強行衝殺,他都要殺出去,給太子挖迴鮮嫩蒲公英。


    咚咚咚……


    嗚嗚嗚……


    藍玉話音剛落,戰鼓聲、號角聲便再次響起。


    藍玉三人滿是倦色的臉上,瞬間凝重,交代一句,快步走出帥帳。


    嗵嗵嗵……


    從朱標帥帳外,用麻袋壘砌的工事走出。


    炮擊聲便接連不斷傳入耳中。


    砰!


    一顆彈丸,就在工事不遠處的山坡落下。


    三人麵色凝重,凝視遠處,在炮擊中,密密麻麻,緩慢靠近的北元騎步軍。


    隨著大營被圍。


    之前打垮逃散的北元精騎以及牧民騎兵,也再次主動向脫古思帖木兒聚攏。


    被圍第一天,脫古思帖木兒還隻有二十多萬兵力。


    這些天,進攻大營損失慘重。


    可兵力卻不減反增,又慢慢增加到,將近三十萬人!


    大營三裏外。


    北元帥旗下。


    脫古思帖木兒情緒也十分不好,滿臉凝重,盯著遠處,麻袋壘砌的一段段工事,“從明四皇子打下和林到現在,已經過去將近十天了,諸卿……”


    脫古思帖木兒看向眾人。


    把禿孛羅,阿魯台等人紛紛精神一震。


    明四皇子這四個字,給大家的壓力太大了。


    “雖然我們派去臚河方向的精銳,尚未送迴與明四皇子接觸的消息,可十天過去了,想來明四皇子也快來了。”


    “一旦明四皇子來了,眼下大好的局麵,就會盡數付諸東流……”


    若是不能擊垮明軍,反被大明擊垮。


    整個草原,那些牧民或許還好點,反正給那個皇帝當百姓都一樣。


    或許,情況還會比給他當子民強一點。


    可他們這些蒙古上層的利益,絕對會受到極大損害!


    “可汗……”脫古思帖木兒話音剛落,太平便捶胸道:“今天,屬下願率麾下精銳,親自進攻!”


    “屬下也願意!”


    “屬下請命!”


    ……


    大夥兒雖然都有各自的利益,各自的小心思,可也都明白,一旦草原失敗的後果。


    脫古思帖木兒麵露笑容,隨即笑道:“好,去吧!”


    嗚嗚嗚……


    隨著阿魯台等人親自領兵攻打大明軍營的消息傳開,號角聲更加急促,北元軍氣勢也更加旺盛。


    喊殺聲中。


    雙方兩支軍隊,圍繞大營,碰撞在一起。


    剛一開始。


    大明這邊就感受到沉重壓力。


    北元仿佛不要命般,不惜一切代價,如同海浪,一波又一波衝擊大營。


    一個時辰後,最外圍的防線被迫放棄。


    退守工事更為堅固的第二道防線。


    ……


    十裏外。


    臚河方向沒有示警消息傳迴。


    脫古思帖木兒為首整個北元,雖然因朱棣正在奔襲趕來而壓力很大。


    卻也不認為,此刻周圍還有其他力量,有可能對他們不利。


    畢竟,唯一一股威脅,已經被他們圍在一個小山包上。


    所以連斥候都沒有放出。


    可就是此時。


    一支大軍卻橫亙陳列在大營北方十裏的位置。


    其他人全都騎馬佇立在朱棣身後。


    默默感受著,朱棣身上,越發壓抑的氣勢。


    嗒嗒嗒……


    直到馬蹄聲傳來,周浪帶著幾名斥候,策馬奔馳而來,眾人才感覺氣氛輕鬆了些。


    偷偷鬆了口氣。


    看向朱棣……


    周浪策馬奔衝抵近,氣喘籲籲,激動道:“王爺,北元除了不到十萬人,聚集在脫古思帖木兒帥旗下,其他北元軍,都在猛攻大營,並且已經攻克最外圍工事,正在第二道工事鏖戰……”


    朱棣點點頭,勒馬轉身,看向眾人,“諸位,我等的時機到了。”


    其實,他們黎明前,就來了。


    之所以沒有立即露麵,對北元軍發起進攻,就在等這一刻。


    北元軍有數十萬人。


    單憑他們這八萬人,恐怕力有不逮。


    需要大營方麵,幫忙吸引一部分兵力。


    嘩啦!


    眾人坐在馬背上,瞬間抬頭挺胸。


    朱棣看向朱能:“朱副指揮使,你部大遼河衛,對來福銃熟悉的如何?”


    從和林出發時。


    陸軍第一鎮戰損富裕出的六千多支火銃,他就交給了大遼河衛。


    大遼河衛是他統帥各部中,火器列裝密度最大的一支。


    不過,大遼河衛以前裝配的是短管身火銃。


    陸軍第一鎮如今的火力密度不夠,需要補充。


    大遼河衛的實際情況很合適。


    順便,也幫一把丘二哥他們。


    幫他們換裝算了。


    要是等朝廷換裝,還不知猴年馬月呢。


    算是他給二人的一份禮物吧。


    除了這個機會,往後再想幫一把,也不可能了。


    至於老五他們的藩王衛這沒關係。


    這幾個家夥早和他商量好,從他東番工坊購買。


    朱能自然知道朱棣的用意,捶胸行禮,鏗鏘道:“稟王爺,職部麾下將士一路都在訓練裝填彈丸,現在已經能做到,六十息內完成三次裝填射擊,雖然還比不上陸軍第一鎮,但已經可堪一用!”


    朱棣點點頭。


    的確可堪一用了。


    吩咐:“此戰,我們的將士不下馬車,坐在馬車上排射,我們秘密潛伏抵近敵軍五裏左右後,兩萬騎兵先發起閃電奔襲,陸軍第一鎮和你部大遼河衛萬餘人,乘坐三千兩馬車,給我一字排開,排射往前衝,在兩萬騎兵牽製住一部分敵軍時,你們要第一時間,用排射,打垮另外一波阻擋之敵,以你們為先鋒,乘坐馬車,給我衝入北元陣列中……”


    “譚淵、朱能,能做到嗎?”


    啪!


    譚淵、朱能隨即揣胸:“能!”


    二人激動對視。


    說實話,這樣的戰鬥方式,他們從未做過。


    想想就令人激動。


    朱棣看向朱桂等人,“老六……老十三,你們幾個,率領本部,緊緊跟在陸軍第一鎮和大遼河衛後麵,哪怕我們的炮兵火炮打在你們的衝鋒陣列中,你們都必須給我堅定不移往前衝!”


    ……


    “我會派出督戰隊,跟在你們後麵,這一戰,不管是軍中將校還是普通士卒,亦或是你們,誰要是後退,督戰隊都會毫不留情。”


    馬車帶著士兵衝鋒,快速靠近敵軍陣列。


    炮營在後邊炮擊。


    連步炮協同都沒訓練過。


    這樣的戰術,其實更加難。


    但他必須這樣做。


    必須盡快結束草原戰鬥。


    這一戰,必須徹底打垮北元。


    戰爭不能再遷延了。


    他沒時間再管草原上的戰事了。


    這一路,兄弟們都有很多次實戰經驗。


    且他也教了很多。


    也是時候,練一練他們的膽魄了,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將領,首先就要有蔑視一切,乃至死亡的膽魄。


    藍玉、大哥沐英可以緊隨湯二叔、泰山這些老一輩,在軍中展露頭角,甚至聲名不弱於這些老一輩。


    原因很多。


    但在戰爭中,蔑視死亡的膽魄,也是他們能有如今成就的主要原因之一。


    “誰要是不敢,現在提出來,我可以讓你們留在後方,隻要你們的藩王衛參戰即可,敢不敢,願不願意!”


    “敢!”


    “願意!”


    朱桂幾人,扯著嗓子大喊。


    朱棣沒說什麽。


    點點頭,勒馬轉身,揮了揮手。


    隨即,大軍以勻速南下。


    行進五裏,相距脫古思帖木兒所部,隻剩五裏左右時。


    朱棣猛地舉手,大軍瞬間相繼停下,“騎兵,隨我出擊!”


    喝令響起瞬間,朱棣率先策馬奔衝出去。


    周浪為首,各騎兵將領,紛紛下令:“殺!”


    轟隆隆……


    馬蹄轟鳴聲響起,卷著滾滾塵浪。


    譚淵、朱能相互對視,點點頭,譚淵喝令:“吹號!全速進攻!”


    嗚嗚嗚……


    號角聲中,三千輛馬車,載著陸軍第一鎮、大遼河衛一字排開,將士拚命抽打牽引的戰馬。


    三千輛馬車,一字排開狂奔。


    緊隨其後,是炮兵營。


    在後,是朱桂等人率領的各個藩王衛。


    馬蹄聲、塵浪、號角聲,動靜太大了。


    北元帥旗下。


    脫古思帖木兒第一時間,看到遠處滾滾而來的塵浪。


    微微皺眉。


    隨著塵浪滾動,席卷而來。


    一人一騎,率先從塵浪衝出來時。


    脫古思帖木兒眼睛瞬間瞪大,臉色頓變。


    相繼兩裏左右。


    可衝出來之人的身形,他太熟悉了!


    陽光折射下,肩頭明晃晃的肩章,也佐證了來人的身份。


    “明四皇子!”


    脫古思帖木兒驚唿一聲,氣急敗壞大吼:“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派往臚河的兩萬精銳,怎麽一點消息都沒傳迴來!


    就算兩萬隻豬,也不至於被明四皇子全殺了吧。


    脫古思帖木兒來不及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指著朱棣,對身邊親信萬夫長喝令:“去,你統帥四萬精騎,給本汗擋住朱棣!哪怕你們全都戰死,都不能讓朱棣靠近!”


    “遵命!”


    萬夫長慌亂統帥四萬精騎,奔衝迎戰朱棣。


    轟隆隆!


    又一股響動稍弱的聲浪從朱棣左側後方傳來。


    八千輛馬車,從塵浪中衝出來。


    這等陣勢,比朱棣統帥的兩萬騎兵都要駭人,給人的衝擊更大。


    脫古思帖木兒瞪視八千輛馬車,浩浩蕩蕩奔衝而來,雖然不知,明軍到底要怎麽打,可渾身莫名發寒。


    驟然扭頭:“去!你去統帥一萬騎兵,三萬牧民兵,給本汗擋住這股明軍!”


    “遵命!”


    最後一名待在他身邊的萬夫長,率兵衝出。


    脫古思帖木兒才稍稍感覺心安。


    至此,他身邊十萬準備作為進攻明軍大營的預備隊。


    隻剩下兩萬。


    其中,隻有三千精銳。


    餘下的,全都是牧民騎兵!


    脫古思帖木兒注視中。


    朱棣統帥的兩萬騎兵,率先和北元四萬精騎撞在一起。


    “殺!”


    喊殺聲瞬間沸反盈天。


    脫古思帖木兒瞳孔猛地抽縮。


    目視所及,兩軍碰撞瞬間,朱棣猛地揮刀,衝在最前麵的己方將士,上身直接被削掉一半!


    這讓他忍不住再次想起,當初二十萬騎兵集群,在好陳察哈爾,合擊共剿,把朱棣逼到絕境的那一夜。


    那一夜。


    五個萬夫長,十幾個千夫長。


    送迴來的屍體,都是這種一刀切割,身體一分為二的情況。


    嗵嗵嗵……


    急促炮擊聲突然響起。


    脫古思帖木兒顧不上看朱棣如何兇煞氣焰,循聲看去……


    數十顆黑乎乎的彈丸,從奔衝的馬車中間唿嘯砸來。


    砰砰砰……


    尚未來得及反應,彈丸便砸入身後陣列中。


    其中一顆彈丸落點,距離他隻有十步距離!


    看著身邊斷臂殘肢,脫古思帖木兒渾身發寒!


    迴神,大聲咆哮:“督戰隊!整肅軍紀,擅離職守,動搖者,逃跑者,殺!”


    此時此刻,他的帥旗決不能移動。


    一旦為了躲避明軍炮擊移動,就有可能讓正在作戰的己方將士,誤以為他要逃竄。


    這種誤判,十分兇險!


    他必須一動不動,釘在這裏!


    哼!


    兩裏外,楊東旭看著彈丸落下,脫古思帖木兒帥旗不動,哼了一聲,推著一輛炮車車轅調整,同時大喊:“聞叔,讓將士們瞄準北元帥旗炮擊!”


    脫古思帖木兒有種就一直別動!


    三十八門火炮,瞬間調整炮口。


    嗵嗵嗵……


    三十八顆密集彈丸,以火力交叉的方式,砸向北元帥旗。


    砰砰砰……


    “啊……”


    密集彈丸落在身邊,一聲聲慘叫傳來。


    脫古思帖木兒臉蒼白,緊咬牙,緊攥馬韁。


    原本分散的彈丸落點。


    瞬間密集。


    明顯是瞄準了他的帥旗!


    砰砰砰……


    陣陣排射,打斷脫古思帖木兒驚恐不安的思緒。


    ……


    三千輛馬車。


    載著一萬兩千名早已裝填好火銃的將士。


    在北元騎兵迎擊上來時,也開始加快速度。


    兩翼開始倒卷包抄衝來的北元騎兵。


    “放!放!放!”


    相距四十步時,以周先覺、孫元楚為首的各級營管帶,聲嘶力竭大吼。


    各級隊官、棚正紛紛下達命令。


    顛簸奔衝的馬車上,除了負責趕車的北元人外,兩人一組,紛紛半蹲舉起火銃。


    砰砰砰……


    密集的彈幕,以半圓形交叉,鋪天蓋地打向衝來的北元騎兵。


    僅僅刹那時間。


    衝鋒在前數千北元騎兵,瞬間栽倒……


    這種兩軍尚未碰撞,便產生的強大殺傷力,衝擊力太大,對士氣的打擊太大。


    後麵跟著奔衝而來的北元騎兵,刹那愣怔後,隨即便不管不顧,策馬向兩側奔逃。


    最先麵的萬夫長,已經戰死。


    剩下的千夫長根本無法維持秩序,甚至,那些千夫長也早膽寒了。


    “上銃劍!”


    “上銃劍!”


    ……


    各級棚正、隊官大聲唿喊。


    四名將士,背靠背坐在馬車上,雙手緊緊握著火銃,銃劍探出馬車外。


    馬車衝入混亂的北元騎兵陣列中,橫衝直撞,尖銳的銃劍劍尖,輕輕在北元軍、北元戰馬身上一掃而過,戰馬嘶鳴。


    馬腹瞬間裂開,腸子流出。


    “兄弟們,學陸軍第一鎮,殺!”朱桂幾人看著前方陸軍第一鎮,大遼河衛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頓時熱血沸騰,拔刀大喊。


    ……


    這邊的情況,早已驚動了大營。


    煎熬防守的明軍將士,短暫愣怔後,紛紛一邊殺敵,一邊高興大喊。


    “燕王!”


    “是燕王的援兵來了!”


    “燕王來了,咱們肯定能打贏,燕王肯定能帶著大夥迴家!”


    ……


    明軍悲壯絕望中,瞬間爆發出洶湧士氣。


    主帥湯和的位置。


    湯和看著遠處,在炮擊中,倒下的北元帥旗,臉上露出了連日來,久違的笑容。


    “二哥!”


    循聲,湯和看去……


    藍玉滿臉激動,箭步衝來,提議道:“朱老四來了,此戰咱們必勝,現在,咱們應該發起反攻,我建議,把所有民夫投入一線,把步戰的騎兵兵力釋放出來,準備反攻!”


    這幾天,民夫也已經被整頓起來,配合防守大營了。


    不過民夫戰鬥力到底太差了。


    現在不同,不需要民夫堅持太久,隻要堅持一刻鍾,為步戰的騎兵爭取換乘戰馬集結的時間,就可以了。


    湯和點頭:“可以!記住,要抓住這個機會,盡可能殺傷北元潰兵……”


    戰爭不能繼續打下去了。


    要抓住四郎提供的這個機會,一戰打垮北元!


    “知道!”


    嗚嗚嗚……


    片刻後,急促號角聲從大營內傳出。


    藍玉、沐英、耿炳文、瞿能等人,紛紛統帥騎兵,從大營殺出。


    ……


    北元帥旗下。


    譚淵策馬衝來。


    此刻,帥旗已經被炮彈打斷,垂落地麵。


    就連脫古思帖木兒,胸前都插著一根飛濺而來的尖銳木棍。


    躺在地上,口中,咕嚕咕嚕,大口大口往外湧血。


    未參加進攻大營的北元軍,此刻已經完全亂了。


    譚淵翻身下馬,看著脫古思帖木兒,“脫古思帖木兒,我家王爺要借你的人頭一用!”


    話音響起。


    譚淵一腳踩在脫古思帖木兒胸膛,舉刀揮舞……


    刀影落下時。


    脫古思帖木兒閉上眼睛。


    他敗了……


    其實,他不是敗給大明。


    而是敗給了明四皇子朱棣!


    若非此人。


    他能贏!


    ……


    呲溜!


    金屬和骨頭摩擦的聲音響起,脫古思帖木兒頭顱和身體,在刹那間分離。


    譚淵拎起脫古思帖木兒腦袋,一腳踢起身邊斷掉的半截木棍,把脫古思帖木兒的腦袋,插在木棒上,翻身上馬,舉著人頭大喊:“北元可汗已被梟首,投降免死!”


    正在與北元軍混戰在一起的明軍將士,聽聞後,紛紛跟著大喊。


    “北元可汗已經梟首,投降免死!”


    ……


    聲浪一浪一浪傳開。


    喊殺聲漸漸停息。


    率先從譚淵附近開始。


    北元軍坐在馬背上,茫然看著,被挑著的人頭。


    隨著譚淵策馬奔衝,越來越多北元軍茫然佇立。


    明軍將士一邊戒備,同時在各級將領命令中,停止了進攻。


    這個時候再進攻,萬一反而激起對方絕望悲壯下的反擊,可就適得其反了。


    這種靜謐對峙。


    直到朱棣率領兩萬騎兵,徹底打垮阻攔的北元騎兵,奔衝而來。


    朱棣看到北元軍宛若抽空精氣神,手中握滴血的刀,佇立馬背,滿臉茫然,轉身,吩咐周浪:“去傳我的命令,讓北元降兵,馬上放下武器,然後下馬投降!”


    其實,他也不清楚,他的命令管不管用。


    可惜,現在納哈出等人不在身邊。


    北元軍這種反應,倒也能理解。


    從成吉思汗開始,驕傲了一百多年的遊牧民族,隨著脫古思帖木兒戰死。


    意味著,百餘年驕傲餘暉,徹底落下帷幕!


    脫古思帖木兒就代表了蒙古最後的餘暉!


    這種衝擊,對於北元一方,太大了。


    這群對未來茫然的北元兵,有可能在絕望悲壯中,發起自殺式進攻。


    他不想再打了!


    也沒必要了!


    同時,他也需要這股降兵!


    “燕王令!北元軍馬上放下武器,下馬投降!”周浪唿喊中,策馬奔衝離開。


    喊聲傳開。


    朱棣附近的北元軍率先迴神,目光敬畏看著朱棣。


    當啷!


    有彎刀落地的聲音響起。


    隨即,聲音開始蔓延擴散。


    從朱棣附近開始,一個個北元騎兵翻身下馬,撫胸,匍匐跪倒,衝著朱棣行禮。


    唿!


    朱棣默默鬆了口氣,隨即,便滿臉緊張,策馬奔衝向大營。


    一裏外。


    納哈出等人騎馬趕來,剛好看到這一幕。


    視線轉移。


    落在陽光映照中,策馬奔衝向大營的朱棣。


    海童五味陳雜,喃喃自語道:“咱們整個草原,都匍匐在四皇子腳下了!”


    遠處,一個個己方將士,下馬撫胸匍匐跪拜,太令人震撼了!


    納哈出苦笑點頭,“幸虧,四皇子不會久待在大明,否則,咱們草原後代,恐怕也提不起,再與明朝為敵的勇氣了。”


    或許,等朱棣離開大明。


    隨著時間推移,此戰,朱棣在草原留下的巨大威名,可以慢慢被草原後來者淡化。


    反正,這已經不是他們能左右的了。


    未來,他們也會徹底離開,生他們養他們的這方水土!


    ……


    大營。


    北元軍已經撤退。


    朱棣趕來時。


    拿著武器的民夫紛紛從麻袋工事、戰壕工事內站出來,行注目禮。


    湯和站在大營門口,含笑迎接。


    朱棣策馬而來,翻身下馬,快步靠近,不等湯和開口,便迫不及待委婉詢問:“二叔,大哥呢?在帥帳指揮嗎?”


    有些話,他也不能直說。


    湯和壓低聲,“太子還在昏迷中。”


    朱棣臉色變了又變。


    叔侄二人誰都沒說話,快步往帥帳方向走去。


    進入帥帳。


    郎中慌忙起身,就要行禮,朱棣製止,詢問:“我大哥的傷勢怎麽樣?”


    “稟王爺,太子爺……”


    當聽聞,朱標體內還留著一顆彈丸,朱棣不由皺眉。


    聽取郎中匯報後。


    湯和把朱棣請到自己帥帳,“四郎,你軍中救護隊的郎中,善於做這種外科術……”


    “二叔!”


    朱棣打斷湯和的話。


    湯和微微愣怔。


    見朱棣滿臉凝重,等著朱棣下文。


    “二叔,大哥的傷口已經愈合了部分,我不會讓我麾下救護隊郎中,給大哥做這個外科術……”


    湯和微微皺眉,嘴唇動動,剛想說話,便聽朱棣說道:“二叔可知,大哥重傷昏迷的消息傳迴金陵,會給妙雲、雍鳴、祈嫿他們帶來什麽樣的兇險?”


    身體帶著彈丸生存,其實並無礙。


    大哥隻要熬過了高燒期,就挺過了危險期。


    可如果在大哥身體正在做免疫鬥爭時,再進行一次外科術,太兇險了!


    隻會讓本來虛弱的身體,更加虛弱!


    另外,現在火銃使用的是鐵彈丸,又不是鉛彈,不會鉛中毒。


    這是他剛才在大哥帥帳,左右衡量後決定的。


    “若是大哥在我陸軍第一鎮救護隊郎中的治療下,出了問題,二叔,你想過,會產生的後果嗎?”


    “你們有沒有派人迴朝送信?”


    湯和也是聰明人。


    這幾天,他關心戰事,操心朱標的傷勢。


    沒有精力去想消息傳迴朝中會引發什麽。


    經四郎提醒。


    他已經知道四郎在擔心什麽。


    擰眉道:“我們兵敗當日,軍議時,紀綱就離開了軍營……”


    朱棣微微握拳,努力保持冷靜,看向湯和,“二叔,接下來我要奪取兵權,軍中,大哥太子係的一些支持者,我要控製起來……”


    嘩啦!


    湯和猛地起身,臉色頓變,“四郎,你要做什麽?造反嗎!你有沒有考慮,這樣做了,怎麽收場!”


    外麵,數名陸軍第一鎮將士衝進來。


    湯和臉色頓時變了變。


    很明顯,四郎的人,已經在這段時間,控製大營!


    朱棣起身,平靜說道:“二叔,我的家人現在處在十分兇險的處境中,我總得給我的妻兒一點底氣,若是他們有個三長兩短,凡是參與者,不管是我的叔伯,還是大哥太子的人,亦或是普通百姓之家,父皇殺不絕這些人十族,我就絕不會罷休!”


    “我不光要奪取北征兵權,我還要招安北元軍!我看看,誰敢動妙雲母子分毫!”


    “當然,我不是為了那個位置,我隻是想讓朝中某些仇視我的人知道,動妙雲母子的後果,他們承擔不起!”


    話罷,朱棣不做停留,迅速離開。


    來到孫元楚身邊,吩咐道:“不要慢待我二叔,他什麽時候願意配合我,你馬上通知我。”


    想要控製兵權,還有太多事情要做。


    他必須抓緊行動。


    如今,他肯定能控製的兵力有陸軍第一鎮、大遼河衛、張老大的人馬。


    偏師一路其他藩王衛應該也可以。


    不夠!


    還不夠!


    他要去看看,投降的北元軍,願不願意為他效力!


    他要控製至少五十萬兵馬!


    然後做出南下長城的姿態!


    若是妙雲母子有個三長兩短。


    兵鋒一定會越過長城!


    ……


    臨近天黑。


    朱棣帥帳內。


    朱桂等人靜靜坐著。


    “老四!老四!二哥迴來了,還不來迎接!”


    某刻,朱樉爽朗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嘩啦!


    簾子撩起,朱樉衝進來,臉上笑容瞬間凝滯。


    他已經感受到氣氛不對勁兒了。


    而且,帳門內,老四陸軍第一鎮的孫元楚、周先覺竟然親自值守!


    孫元楚含笑做一請的手勢,“秦王、晉王,我們王爺請兩位王爺入座!”


    朱樉嘴唇動動。


    可看朱棣滿臉煞氣,本能發怵,悄悄走了進去。


    朱棡、姚廣孝紛紛忐忑入內。


    落座後,帳內再度恢複死寂。


    片刻後,譚淵走了進來,來到朱棣身邊低語,“王爺,永昌侯、西平侯等人迴來了,先去太子帥帳了,常茂迴來,就衝到戰俘營殺俘去了。”


    朱棣點點頭,“去,請永昌侯他們過來,讓他們先去見見我二叔中山侯,派兵,拘拿常茂等人。”


    話中,朱棣把禦賜令牌交給譚淵,“把這個拿上,凡是違令者,無論是誰,當場殺了!”


    啪!


    譚淵捶胸敬禮後,拿著禦賜令牌離開……


    譚淵離開了,帥帳內氣氛更加壓抑。


    就連姚廣孝臉都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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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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