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步點聲越來越響亮,踩在每個人心頭。


    距張北城相隔兩百步時。


    朱棣舉手握拳。


    嗒!


    整齊劃一的步點,瞬間落下,重重砸在所有人心頭。


    城頭。


    脫古思帖木兒、納哈出、馬哈木等人,親眼目睹這一幕,瞳孔猛地收縮。


    張玉唇角笑意一閃而逝,隱於袖中雙手,猛地握拳,視線投射到,西邊太陽餘光映照,握拳高舉左手,端坐馬背的朱棣。


    ‘好個鬼老四!竟然出海搞出這麽一支新軍!’


    張玉激動腹語。


    陸軍第一鎮隻是沒有實戰經驗。


    但絕對是一支精銳。


    一支軍隊,精銳與否,他們這些常年領兵的將領,隻要稍微看一點點,就能窺豹一斑了。


    “立正!”


    “立正!”


    ……


    朱棣遙遙目視城頭時,身後各營管帶的號令聲響起。


    “預備!”


    “預備!”


    ……


    嘩啦作響中,將士們取下肩頭火銃,持銃禮、劈槍式。


    刹那間,萬餘支插著明晃晃銃劍的火銃,傾斜指向張北城。


    森然之氣,從兩百步外,鋪天蓋地壓來。


    城頭北元兵,紛紛慌亂做出反應。


    拔刀、彎弓、舉起火銃……


    三十幾門笨重火炮,慌亂對準城外方向。


    阿魯台小聲嘀咕:“明四皇子剛率兵抵達,就要發起進攻?”


    張玉瞥了眼阿魯台。


    他猜到老四這樣做的目的了。


    陸軍第一鎮沒有實戰經驗。


    更無攻城經驗。


    抵達後,率兵抵近張北城,讓將士們先感受感受張北城。


    至少做到心中有數。


    同時,通過展現令行禁止,釋放出的強大氣勢,對北元一方造成未戰先怯的心理壓力。


    洪武十一年的縱橫草原,老四本人,本來對草原上上下下,都有很大的壓迫性。


    提及老四,縱使是脫古思帖木兒,內心,也十分忌憚。


    更何況下麵的普通士卒。


    老四加其身後,十分具有壓迫性的陸軍第一鎮予以城頭北元守軍的壓力更大。


    所以,才有了此刻,城頭守軍慌亂景象。


    未戰,先打擊北元士氣。


    同時,陸軍第一鎮的新兵,看著北元慌亂模樣,膽魄氣勢更足。


    至少,今天種種,明日首戰,第一次進攻,陸軍第一鎮上上下下都不會有任何膽怯心理。


    “慌什麽!”


    馬哈木突然轉身,大吼怒叱一聲,從身邊士卒手中,奪過弓箭。


    十分嫻熟,行雲流水般彎弓搭箭。


    嗖!


    猛地一箭射出。


    噗嗤!


    箭在朱棣前麵,二十步距離,狠狠砸入泥土中。


    箭尾劇烈搖晃。


    “嗷嗷嗷……”


    “威武!馬哈木威武!”


    ……


    城頭惶恐的北元將士,看到馬哈木一箭射出,一百八十步,擊中朱棣戰馬前二十步,頓時士氣一震,嗚嗷呐喊。


    張玉餘光看了眼馬哈木。


    這些年,草原崛起的年輕梟雄們不少。


    他觀察,馬哈木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馬哈木不光有勇武,更兼狡詐!


    且十分善於抓住機會。


    就比如此刻。


    這一箭,遏製了北元士卒恐慌同時,也讓其本人的威名,更進一步傳播。


    草原和中原一樣。


    名望都十分有用。


    ……


    朱棣盯著沒入土中,劇烈震動的箭尾。


    抬頭。


    看向射箭之人。


    這一箭,一百八十步,足可見此人的力量很強。


    箭術也很強。


    馬哈木!


    曆史上,這個人可是草原諸部中,唯一能與‘他’匹敵的人物。


    也已經嶄露頭角了?


    朱棣琢磨著,唇角笑意一閃而逝,抖了抖馬韁。


    小黑前蹄微微刨了刨凍土,雄赳赳氣昂昂,載著朱棣往前走去。


    哢嚓!


    也不知是恰好。


    還是小黑通靈,經過箭矢時,一腳把沒入土中一半的箭矢踩斷。


    載著朱棣來到距城百步外。


    城頭北元將士,看著朱棣一步步騎馬靠近,歡唿聲漸漸息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立於馬背的挺拔身影。


    他們中間,有人參與了洪武十一年,二十萬騎兵集群合擊共剿。


    有人甚至親眼見證了,朱棣率領精銳騎兵,殺穿圍堵,揚長而去。


    有人沒有參與過,但也聽說過那次,讓整個草原灰頭土臉的圍剿。


    數個萬夫長,十幾個千夫長,竟然在圍剿不足一千疲兵中,被城下這個殺神一般的男人斬殺於陣前。


    遠處,朱標目睹,朱棣一人一馬抵近張北城。


    隻一人一馬,竟讓整個張北城瞬間安靜。


    眼中羨慕一閃而逝,笑道:“老四在草原人心中的威名,看來出乎意料的大啊!”


    朱樉等人跟著一笑。


    也有人忌憚看著朱棣背影。


    沐英笑道:“能帶著不足一千疲兵,殺穿二十萬騎兵集群的合擊共剿,別說草原人了,有外敵將領,對咱們明軍,能打出這種戰果,咱們也會感到壓力沉重。”


    朱標微不可察點頭。


    目光再度落在朱棣身上。


    朱棣仰頭,和張玉的視線對視一下,瞬間交錯移開。


    審視城頭北元眾人。


    除了張玉。


    很多人他都不認識。


    就連納哈出是那位。


    雖然交過手,可長什麽模樣,也未見過。


    “哪位是脫古思帖木兒?朱棣攜陸軍第一鎮,應約而來!”


    朱棣爽朗喊聲響起。


    城頭,納哈出等人紛紛看向脫古思帖木兒。


    脫古思帖木兒毫不示弱,向前一步,“本汗就是!”


    “朱棣,此番你敢深入我草原,本汗定不會再給你機會迴中原,整個草原,所有有血性的男兒,也不會再給你,再次欺辱的機會!”


    ……


    朱棣能感受到,隨著脫古思帖木兒幾句話,城頭元兵投射來的眼神,充滿了戰意和憤怒。


    不愧是能從黃金家族競爭中,脫穎而出,被推為可汗的人。


    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把他上次從草原脫困,說成整個草原男人的恥辱。


    激起上上下下,對他的戰意。


    看來,真如姚廣孝帶迴來的消息。


    脫古思帖木兒此番會把打擊重點,放在他身上。


    這樣也好。


    此番迴朝,本就是幫大哥樹立絕對威望的。


    若他能吸引草原上下的重兵關注。


    倒是有利於大哥直搗黃龍。


    朱棣收斂思緒,大聲道:“脫古思帖木兒,蒙古、中原漢人,本同屬一個族群,自古以來,草原遊牧民族,都是商周時期,敗亡的商朝人,遷徙與北方族群,相互繁衍延續的族群,向上追溯千年,我們本就是一個族群……”


    ……


    “我朝立國後,也尊奉前朝大元為中原正統,爾先祖社稷牌位,如今就在炎黃廟中,享受中原香火供奉……”


    ……


    脫古思帖木兒等人微微皺眉,不知朱棣說這些有什麽用意。


    後麵,朱標等人側耳聽聞,也不由皺眉。


    “燕王這是做什麽!”


    “可不,咱們大明,怎麽可能與草原人同屬一個族群!”


    “若如此,陛下驅逐韃虜的口號算什麽!”


    ……


    敵視朱棣者,開始小聲發牢騷。


    朱標扭頭看了眼,眾人才紛紛閉嘴。


    朱標再次看向朱棣。


    “我們兩族本為兄弟,一百年前,元朝滅宋,伱們統治中原,如今,大明滅元,草原理應迴歸中原,如今我大明這個兄長當家做主,為何你脫古思帖木兒,為了一己之私,對抗大明,引草原、中原無數百姓手足相殘?”


    “我大明如今正在整個天下,推進鄉土村社、雇工身股製,無數百姓將受益,過上好日子。”


    “這種更為先進的製度,如果不是你為一己之私對抗大明,也會以適應草原的方式,推及整個草原……”


    脫古思帖木兒、納哈出、馬哈木等人臉微黑。


    已經搞明白朱棣想說什麽。


    最初所謂的兄弟手足理論,以及明朝取代元朝,依舊把元朝奉為中原正統之一。


    元朝君主們,在炎黃廟享受香火。


    這一切,朱四郎都在闡述,大明如今作為正統。


    無論是從兄弟手足論,還是元朝曾為中原正統出發。


    都有足夠理由和法統,繼承草原。


    對草原之戰,首先是基於法統的統一之戰。


    這種臭不要臉,無恥的說辭,中原以往曆朝曆代的王朝,都從未提出過。


    至少,他們從未在中原的書籍上讀過。


    而朱棣緊接著,提及中原正在推行的種種善政。


    則把他們這些草原上層,描繪成,為一己之私,阻礙草原百姓過上好日子。


    臭不要臉!


    無恥之尤!


    ……


    脫古思帖木兒為首的草原上層,此刻都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罵。


    中原的讀書人無恥。


    可今天他們才發現。


    中原讀書人,比起朱四郎真是小巫見大巫!


    朱棣能猜到,脫古思帖木兒等人,聽聞這番話,對他的感觀肯定稍稍不好。


    無所謂。


    繼續說道:“脫古思帖木兒,未免雙方無謂流血,我提議,大明與草原,兄弟之間,在這張北打一場,一戰定乾坤如何?”


    “若我陸軍第一鎮贏,你隨我大軍南歸金陵,當著我父皇之麵,自廢帝號,向大明稱臣。”


    “若我陸軍第一鎮打不下張北城,我朝五十萬大軍,盡數南撤,三十年之內,絕不對草原用兵,且願意與草原進行全麵商貿,讓草原底層百姓,也能過上好日子!”


    ……


    “太子!燕王他放肆!”


    “我等五十萬精銳雲集北境,數年準備無數糧草兵力,若是他輸了,我們難道就要南返迴金陵嗎?”


    “他隻是副統帥,他這是越俎代庖!”


    ……


    城頭上,脫古思帖木兒為首的北元上層,還未對朱棣的提議,有任何態度。


    大明這邊已經有人憤怒開口,譴責朱棣。


    徐達餘光瞥視憤怒的將領,再看看藍玉、沐英等人。


    這些想要交好四郎的將領。


    雖然沒有出言反對。


    可看得出來,也明顯有些抵觸。


    隻是為了大局,才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表現的那麽激動。


    徐達餘光掃視朱標,眼底暗含擔憂,看向朱棣背影。


    這迴,就連太子都沒有製止眾人。


    太子好不容易有這次領兵機會。


    太想打這一仗了。


    內心肯定不同意四郎提出的張北賭約。


    至於將領們,則想趁著這次必勝的大戰,撈取功勞。


    ……


    “脫古思帖木兒,你敢不敢答應這個賭約!”


    朱棣爽朗,帶著挑釁、激將的聲音,響起後緩緩落下。


    城上城下,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可汗,怕什麽,答應他!”鬼力赤大聲嚷嚷,“屬下願意派遣本部最精銳的將士,入城守張北!”


    “萬一輸了呢!”阿魯台反問。


    “阿魯台你膽小怕死!”


    ……


    城頭,各部首領議論著,爭吵起來。


    嘈雜吵鬧聲傳入耳中,脫古思帖木兒臉色鐵青,攥緊拳頭。


    ……


    “太子。”


    胡惟庸騎馬不動聲色靠近朱標身邊,小聲低語,“燕王不是越俎代庖。”


    朱標,以及在附近,聽到胡惟庸說話的藍玉、沐英、湯和、徐達看向胡惟庸。


    胡惟庸低語解釋:“洪武十一年的凱旋,讓燕王在草原享譽盛名,統帥陸軍第一鎮靠近張北城,展現赫赫軍威,更是讓城上蒙古上下,心中忌憚。”


    “脫古思帖木兒提出在張北打一場,燕王就以更加盛氣淩人,霸道姿態,更進一步,提議雙方在張北一戰定乾坤,脫古思帖木兒根本沒有這種魄力,也不敢答應……”


    ……


    話中,胡惟庸餘光看向朱棣。


    朱四郎真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料定,脫古思帖木兒,不可能答應。


    ……


    “另外,根據姚先生帶迴的消息,草原各部年輕雄主,如今蠢蠢欲動,這些人恐怕也想借咱們大明,削弱脫古思帖木兒在草原的影響力……”


    胡惟庸看了眼姚廣孝。


    姚廣孝雙手合十,含笑迴應,接過話茬,附議道:“貧僧十分同意胡相的分析,此刻,有些聰明的雄主,應該正在拱火,讓脫古思帖木兒答應。”


    “脫古思帖木兒一旦輸了,脫古思帖木兒依約前往金陵稱臣納貢,亦或是毀約,都會削弱脫古思帖木兒在草原的影響力。”


    “脫古思帖木兒也是個聰明人,一定能看清楚,這些雄主的小心思,所以,這些人越是拱火,逼著脫古思帖木兒應戰,脫古思帖木兒就越不可能答應,燕王定是從貧僧帶迴的消息中,判斷出,會出現這種局麵,所以才未經請示太子,就‘僭越’說出這番話。”


    “脫古思帖木兒不答應燕王的戰書,就會影響守城元兵氣勢,下麵的兵將,都會認為,脫古思帖木兒怕了!”


    姚廣孝停住。


    含笑與胡惟庸對視一眼。


    原本,他是不會開口,替燕王‘僭越’做解釋。


    太子對燕王心生不快。


    更有利激化大明內部的變機。


    可他沒料到,胡惟庸一個仇視燕王的人,竟突然站出來,為所有人分析燕王‘僭越’的真實目的。


    胡惟庸‘替’燕王發聲,絕不是示好燕王。


    其示好之人。


    他若沒猜錯。


    應該是太子!


    這個人去太子身邊,也是件好事。


    他不信,胡惟庸放下了對燕王之仇。


    暫時的隱忍,一定所圖更大。


    幫助胡惟庸得到太子信任,去太子身邊,太子有很大能量。


    這個人借助太子的能量,隻要針對燕王,就能搞出很大動靜。


    徹底打破大明內部的平衡!


    他想扶龍,就得有變機出現。


    胡惟庸造成的變機也是變機。


    無非是,將來要與胡惟庸交手罷了。


    越是有能力的人作為對手,這盤棋,才越有意思!越有挑戰性!


    ‘這和尚不老實!’


    胡惟庸含笑看了眼,給姚廣孝默默做了評價。


    雙方視線移開。


    與眾人一起看向前方。


    “閉嘴!”


    脫古思帖木兒突然發怒,城頭瞬間安靜。


    轉身,眼神憤怒,嚴厲掃視眾人,“當日,你們在本汗麵前,對長生天許下的誓言,可還記得?”


    “軍國大事,豈能如此兒戲!”


    “張北之戰,就是讓爾等,看看所謂天下第一強軍,不是賭上草原無數子民!”


    啪!


    脫古思帖木兒猛地甩袖,轉身下城。


    納哈出看著脫古思帖木兒離開,收迴視線,看向這群年輕的狼崽子,“你們上了明四皇子的當了,我斷定,他的目的之一,就希望你們這麽做!人心不齊,如何能打贏大明!”


    “你們以為,我被你們逼著來打著第一仗,真是怕你們!”


    “我這隻老狼,遲早要成為你們壯大的養分,老了的狼,就應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和義務,所以我才答應,來守張北!”


    “你們剛才不懷好意拱火,有沒有想過,此戰若是輸了,整個草原會如何!”


    “我們現在需要眾誌成城!”


    ……


    鬼力赤、阿魯台等人紛紛羞愧低頭。


    馬哈木率先站出來,衝納哈出撫胸鞠躬,“遼陽王教訓,晚輩銘記於心,晚輩保證,此戰,我瓦剌部,絕不保存實力!”


    “還有我!”


    “還有我!”


    同屬瓦剌部的太平、把禿孛羅紛紛開口表態。


    其他人也跟著表態。


    納哈出鬆了口氣,轉身,居高臨下看著朱棣,“明四皇子,你挑撥離間的計劃失敗了!我就是納哈出,當初在遼東,我輸了,明日,我這隻草原老狼,就在這張北城,以我麾下最精銳的兵馬,迎戰你!”


    朱棣眼睛微眯。


    看著城頭,一副慷慨赴死的漢子。


    剛才,納哈出教訓馬哈木等人的話。


    他聽到了。


    納哈出說的不錯。


    他就是想離間草原上層人心。


    大明這邊人心不齊,讓他十分擔心。


    在做表率同時。


    他想把草原這邊的人心,拉到和大明齊平的位置。


    可惜,很顯然,因為納哈出這隻,慷慨赴死的老狼失敗了。


    朱棣衝著城頭,握拳捶胸,“遼陽王,明日,你我,一決生死!”


    這頭老狼,肯為了草原團結,做出如此犧牲。


    即便是敵人。


    也值得他尊重。


    納哈出同樣揣胸,然後抬手指著朱棣,爽朗道:“燕王,明日,你我,一決生死!”


    哈哈……


    兩人同時仰頭豪邁大笑。


    朱棣大笑中,勒馬轉身,揮手……


    “向後轉!”


    “向後轉!”


    ……


    各營管帶看到朱棣的手勢,紛紛下令。


    “齊步走!”


    “齊步走!”


    ……


    孫元楚率領第一營,跟在張武身邊,低聲詢問:“協統,最後王爺和納哈出都在大笑,我怎麽還聽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敬重,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張武扭頭看了眼孫元楚,笑笑,“此番張北之戰,王爺和納哈出都是一類人。”


    都在用自身做表率,團結人心!


    孫元楚狐疑看著張武,“一類人?納哈出也配和咱們王爺相提並論?”


    張武沒說話。


    大明這邊人心不齊。


    他能感受得到。


    尤其,很多人明麵忌憚畏懼王爺。


    暗地裏抵觸排斥。


    明霞和他說過,以前,朝廷的武勳十分囂張跋扈。


    直到王爺從草原凱旋後。


    這群人才開始收斂。


    因為陛下可以不靠他們,靠王爺了。


    因此,這些年,這群人很壓抑,利益損失也很大。


    所以不免抵觸王爺。


    而太子和王爺的關係。


    又讓這群人覺得有機會挑釁王爺。


    當然,這些話不能告訴孫元楚。


    更不能在下麵兄弟中傳開。


    王爺接下北元約戰,就是希望身先士卒,給所有人做表率。


    下麵兄弟若是知道上麵這些齷齪,不利於王爺團結人心的目的。


    ……


    “大明文臣武將無數,有才幹者無數,但唯獨明四皇子朱四郎,最值得敬重!”納哈出盯著朱棣以及陸軍第一鎮撤離的背影,喃喃自語。


    馬哈木等人點點頭。


    阿魯台冷笑搖頭,“實在搞不懂,這麽優秀一個皇子,明皇朱元璋怎麽就舍得將其放逐海外?把皇位傳給朱棣,於大明而言,不是更好嗎?”


    ……


    日頭徹底落下。


    一座簡易大營在張北城五裏外搭建而成。


    呂本和胡惟庸走在軍營僻靜處。


    不解詢問:“胡相,今天你為何要替朱四郎說話,太子當時一直保持沉默,心中肯定不快,畢竟,太子十分渴望此番北征,朱四郎越俎代庖,想以張北一戰,結束戰爭,太子就是再顧念手足之情,夢寐以求之事受阻,心中也定然不痛快!”


    胡惟庸瞥了眼呂本,夜色下,眼中鄙夷一閃而逝。


    卻笑著解釋,“呂大人,脫古思帖木兒肯定不會答應朱四郎的提議,這也在朱四郎意料中。”


    “太子當時不快,可朱四郎迴來後,與太子解釋前因後果,太子定會釋然。”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並沒錯。


    此刻,朱四郎就在太子的帥帳內。


    “既然,此事並不能真正意義,造成太子和朱四郎之間的隔閡,我放過這個機會,就太可惜了,我公平客觀,且前瞻性為太子分析出朱四郎所作所為的目的,太子必然高興……”


    他可以肯定。


    就因今天這件事。


    太子就會對他刮目相看。


    接下來,或許會更多問計於他。


    如此,他就順理成章靠近太子了。


    呂本頓時恍然大悟,訕笑一下,掩飾尷尬。


    ……


    朱標帥帳。


    朱標歉疚道:“老四,大哥得向你道歉,你提出張北一戰定乾坤時,大哥心中十分不舒服……”


    帥帳內,隻有兄弟二人。


    朱棣認真聽著。


    唇角漸漸露出笑容,“大哥,人在這世間,求而不得,最痛苦,大哥的反應很正常,我能理解。”


    朱標鬆了口氣,也露出笑容。


    朱棣漸漸收斂笑容,鄭重道:“但大哥,求而不得是痛苦,但我們也要時時刻刻都清楚,不能為了所求所欲激進冒險,接下來的戰爭,關乎大明國運,更關乎無數將士,無數家庭,大哥做決定時,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今天想離間北元上層,將雙方人心不齊,拉到一個水平。


    可惜失敗了。


    既然這樣。


    隻剩一條路了。


    那就是利用脫古思帖木兒對他的恨意。


    他獨領一軍,吸引北元兵力。


    為大哥直搗黃龍,搗毀北元捕魚兒海金帳王庭創造機會。


    如此,就要和大哥分兵。


    有些事情,他就要盡可能提前叮囑。


    ……


    朱標認真傾聽。


    等朱棣說完後,鄭重點頭,“老四,你的建議,大哥明白了。”


    朱棣隨即含笑起身,“大哥,那我先告辭了。”


    從帥帳出來。


    朱棣便匆匆趕往分配給陸軍第一鎮的營區。


    抵達他的帥帳時。


    譚淵帶著營一級將領已經在帥帳內等著了。


    朱樉、朱棡等兄弟們在旁邊坐著。


    譚淵等人則圍著幾張桌子,拚湊起來的長條形桌子周圍坐著。


    朱棣進來時。


    嘩啦!


    譚淵等人整齊劃一起身。


    朱樉、朱棡等兄弟們相互對視,盡管這一幕,一路而來,他們已經見慣了。


    可還是覺得特別威風。


    打定主意。


    將來他們藩王衛整編為新軍,一定讓老四的指導團,全部照搬過來。


    朱棣和朱樉等人點頭示意後。


    快步來到,正對門口一頭,壓了壓手,“都坐。”


    嘩啦!


    所有人整齊坐下。


    朱棣坐下後,看向右側的參謀團,“張北城你們已經近距離看過了,迴營這麽長時間,有沒有什麽想法?”


    徐輝祖忙拿出一疊紙。


    在幾名參謀人員配合下。


    把紙拚湊在一起。


    譚淵起身,身子微微前傾,指著圖稿,介紹:“王爺,這是迴營後,我們根據觀察,畫出來的圖稿,張北城根據參謀團觀測,城高大約兩丈,長約三十丈,一麵城牆……”


    朱樉幾人已經起身,湊到周圍看著桌上圖稿。


    暗暗嘖舌。


    迴營才多久?


    就弄出這麽詳細的數據。


    並且製定了作戰方案。


    這就是參謀團的價值嗎?


    姚廣孝也認真聽著。


    “王爺,根據我們計劃,明天,主攻南門,動用一個協兵力,東西兩門分別配屬一個標,負責佯攻,牽製納哈出兵力……”


    譚淵說完後,眾人看向朱棣。


    朱棣不可知否點頭,“這個作戰計劃,我基本同意,做一下修改,兩個炮營不要分散,全都集中在主攻方向,另外,主攻方向的營一級做一些調整,把全軍最擅長猛打猛衝攻堅的四個營,全都給我調到主攻方向……”


    “張武第一協,第一標,周先覺營!”


    “到!”


    “第二協,董靖營!”


    “到!”


    ……


    朱棣連續點了四個營。


    配屬到擔任主攻的張武第一協。


    這四個營。


    有很大一部分將士素質十分拔尖。


    而且,這四個營的營管帶,屬於那種,善於打硬仗,能猛打猛衝的悍將。


    用來主攻攻堅最合適。


    “擔任主攻的第一協,配屬四個最善猛打猛衝的營,再配屬兩個韌性最好的支援營,這兩個營,要在四個營登城陷陣時,衝到城下三十步內,排槍佯攻城頭……”


    “王爺,我營請戰!”


    眾人聽聞鏗鏘聲,齊齊看去。


    孫元楚眼巴巴看著朱棣,“王爺,我們營是整個陸軍第一鎮,唯一有過實戰經驗的,而且,王爺也說了,我們營素質最均衡,韌性最強,兩個支援營,若是沒有我們營,怎麽也說不過去!”


    “老孫,我們三營不比你們第一營差!”


    “老孫,你不講規矩!”


    “對,說好了聽王爺分配任務,你孫少爺不講規矩!”


    ……


    四個被選中攻殲的營管帶,雙手環臂,看著其他兄弟為了兩個主攻支援營爭的拍桌子。


    朱樉、朱棡等人看的麵麵相覷。


    “好了!”


    朱棣笑著開口,聲音瞬間止息,除了四個擔任攻殲的營管帶。


    其他營管帶,全都眼巴巴看著朱棣。


    “此戰,關乎重大,主攻方向投入的各個營,必須是日常訓練,表現最好的,容不得半點兒戲,此戰之後,兄弟們都經曆實戰磨練,接下來我會給你們同等機會,接下來,還有很多大戰要打,機會多得很。”


    ……


    朱棣平靜說著。


    站著的八個營管帶,陸陸續續有人坐下。


    王爺已經說了,要按照過去訓練的整體成績來選用主攻方向的營。


    平日成績,大家都清楚。


    最後,隻剩孫元楚和另外一個營管帶站著。


    兩人也不顯擺,謙虛笑著拱手:“多謝諸位兄弟讓咱們,此戰之後,後麵的戰鬥,咱們肯定不和兄弟們爭搶。”


    大家並不是單純為了搶功勞。


    王爺早在練兵時就說過。


    隻有在實戰中,不斷的勝利,才能把他們陸軍第一鎮,錘煉成一支真正的強兵。


    兄弟們搶奪此番主攻機會。


    都是想盡快錘煉各自麾下的兄弟。


    使兄弟們越來越強。


    “老孫、老錢,那可說好了!”


    “對,你們擔任主攻的六個營,以後可得禮讓我們。”


    “你們六個可別給王爺丟臉,別讓我們佯攻方向,率先登城!”


    “對對對,別以為你們主攻了不起,小心我們佯攻率先登城!”


    ……


    六個主動坐下來的營管帶,紛紛嬉笑怒罵。


    朱棣笑著縱容眾人嬉笑怒罵一會兒,吩咐:“都迴去準備吧,兩個工兵營,明早之前,把攻城雲梯打造好。”


    嘩啦!


    “是!”


    眾將士整齊起身,鏗鏘領命後,跟隨譚淵等將領離開。


    譚淵等人離開後。


    朱樉等人瞬間圍坐在長條桌四周。


    朱樉好奇詢問:“老四,戰前你這麽調整各營,不會造成明天指揮不順暢嗎?”


    經過老四的調整。


    標統統帥的,幾乎都不是自己以前統帥的營頭了。


    朱棣見兄弟們都看著他,笑道:“平日裏,我們在訓練中,就經常這麽調動各營,將士們都習慣了。”


    “而且,在陸軍第一鎮中,將士們不認人,隻認軍銜。”


    ……


    朱樉等人認真聽著。


    兄弟們談了許久。


    才離開朱棣帥帳。


    姚廣孝陪著朱樉,邊走邊說:“殿下,陸軍第一鎮雖然是支新軍,不過,我對這支新軍卻越來越有信心了,有些迫不及待,想看他們明日表現了。”


    朱樉笑笑,“我一直就有信心,老四做事,從來都是謀後而定的,他很體恤自己麾下的兄弟,如果沒有把握,根本不可能答應脫古思帖木兒的挑戰,他絕不會讓自己的袍澤去送死。”


    “對了,今天胡惟庸是什麽意思?怎麽替老四說話?”


    姚廣孝頓時笑了,“胡惟庸應該是想依附太子,太子又不是一個糊塗昏暈之輩,胡惟庸巧妙抓住這個時機,對太子說真話,幫太子分析燕王‘僭越’的前後因果,定然能得到太子好感和看重。”


    朱樉頓足,扭頭看著姚廣孝,“你在配合胡惟庸,讓他得到大哥的好感和看重?”


    姚廣孝也不隱瞞,“貧僧推測,胡惟庸想借太子的能量,針對燕王,隻要胡惟庸借太子之力,做出針對燕王的動作,必然造成燕王和太子的隔閡,大明時局會驟然間動蕩,殿下需要的變局就出現了……”


    朱樉微微皺眉。


    有些擔心。


    胡惟庸不是呂本那種蠢貨。


    謀後而動,會不會讓老四身陷險境。


    他是要爭儲。


    可不想害了老四。


    姚廣孝看出朱樉顧慮,笑道:“殿下,燕王是易於之輩嗎?胡惟庸靠近太子的消息,燕王很快就會得知……”


    ……


    就如姚廣孝推測。


    此刻,徐達正在朱棣帥帳,說著今天後麵發生的事情。


    “四郎,胡惟庸再向太子靠攏,這個人權力欲太強了,明顯是希望,通過太子再次得到權力,而此人心眼小,十分記仇,他要有權,恐怕會針對你……”


    朱棣眉頭微皺,傾聽。


    胡惟庸搞鄉土村社。


    如今,又通過為他辯解,靠近大哥。


    有時候他真的想痛下殺手。


    把胡惟庸、呂本這些人全都鏟除了。


    讓這些人無法影響大哥,影響他們兄弟間情誼。


    可他又很明白。


    他真這樣做了。


    都不用別人影響。


    大哥就會因為他這些行為,心生變化。


    所以他對呂本這些蒼蠅出手,一直都掌握分寸。


    權衡再三後,朱棣笑道:“泰山,我知道了,等打完這仗,我們就會走,往後迴大明可能會越來越少,在海外,那是我的地盤。”


    胡惟庸這個人有能力。


    去大哥身邊。


    於他而言,肯定不利。


    於大哥而言,肯定是件好事。


    此番分兵後,胡惟庸肯定會為大哥盡心竭力謀劃。


    他倒是可以放心了。


    “泰山,張北之戰結束後,我想向大哥提議分兵,我獨領一軍……”


    徐達臉色微變,“四郎,真有必要這麽做嗎?”


    四郎想替太子吸引北元兵力,並不難猜測。


    可如此一來,四郎十分危險。


    脫古思帖木兒對四郎的恨意,已經表露的十分清晰了。


    朱棣笑笑,“泰山,此番迴朝助戰,是我作為兒子對老頭子的孝順,我也希望,借此戰,讓我們兄弟情誼更加牢固,且我若繼續留在主力大軍中,很多人抵觸我,不利於團結,大哥作為主帥,也會陷入左右為難……”


    他離開後。


    不但可以吸引北元重兵。


    更可以讓主力更團結。


    他不在,那些抵觸他的將領,總應該團結在大哥身邊,齊心協力了吧?


    徐達看著朱棣,略作沉吟,說道:“到時候,我隨同你出發……”


    見朱棣要拒絕,徐達瞪了眼,“太子身邊有你二叔、藍玉、沐英他們,我跟你一起行動,幫你出謀劃策,怎麽了!”


    他都可以肯定。


    四郎到時候,一定會把諸皇子的藩王衛帶走。


    把其他久經戰陣的將帥,留給太子!


    這些皇子第一次領兵上陣,領兵能力沒有得到驗證。


    比不得其他悍將。


    朱棣也不堅持了。


    笑著點點頭。


    ……


    翌日。


    一輪又圓又大的紅日,剛剛從廣邈草原地平線露出頭。


    將整個草原,映照一片血紅時。


    嗚嗚嗚……


    大營中,號角聲響起。


    在朱標為首,將領們注視中。


    陸軍第一鎮將士率先列陣出營。


    朱棣攥著馬韁,扭頭笑道:“有勞大哥領兵為我們壓陣!”


    朱標點點頭,見朱棣抖馬韁要走,拉住小黑馬韁,看著朱棣,“小心,不要事事逞強。”


    朱棣笑著點頭。


    這一戰,是陸軍第一鎮第一次大規模實戰。


    他必須衝在最前麵,為兄弟們鼓舞士氣。


    越是這種時候。


    為將者,越是應該身先士卒。


    不然,憑什麽統領將士們。


    當然,這一點對大哥不適用。


    大哥是儲君。


    這種風險冒不得。


    ‘老四!旗開得勝!’


    丘福、朱能站在後麵,看著朱棣隨陸軍第一鎮將士出營,相互對視,緊握馬韁,暗暗加油。


    ……


    就當朱標率兵出營,為朱棣壓陣時。


    金陵城。


    朱府。


    徐妙雲披著衣服,站在窗前,盯著北方。


    也不知站了多久。


    按照之前傳迴的信報。


    今天就是四郎統帥陸軍第一鎮,進攻張北的日子。


    ……


    這一天,知道消息的所有人,清晨蘇醒的第一件事,都如同徐妙雲,看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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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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