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事,周春禾都不放在心上,唯有媳婦江綠的事,哪怕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他也能牢牢記在心裏,條件反射般。


    這天早上在地裏收菜的時候,周春禾推了推大滿,“你知道王興全在學校犯啥事了嗎?”


    大滿正把一把菠菜捆上稻草,放進竹筐裏,“那小子色膽包天,偷看老師洗澡,而且還不是第一次,被發現了,就開除了。”


    “敢情好色也遺傳呢!”喜牙湊過來八卦道。


    周春禾笑了笑,可不是麽,王興全的爹,王紅堂,也就是劉杏花死去丈夫的大哥,和自己的弟媳,也就是劉杏花,早睡到一張床上去了,這在村裏幾乎是人盡皆知,但是劉杏花有染的男人卻不隻王紅堂一個,村長就是其中一個。


    想到這裏的周春禾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就叫了聲王紅堂。


    “春禾,啥事?”王紅堂正在地裏拔菜。


    “叔,聽說興全要迴來了,正好,你們父子倆合力多種些菜,有多少我要多少。”周春禾就說道。


    “那哪能啊,興全是念了高中的,當老師的料。”王紅堂就說道,一點沒防著。


    “也是,高中生,教個書還不是玩兒似的,村裏的老師是個外地人,要我說,還不如我們自己人來教呢。”周春禾繼續誘導。


    王紅堂就湊近了些,“你真這樣覺得?”


    周春禾笑,“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王紅堂嘿嘿兩聲,“可人家也是知識分子,村長說了,上頭也有政策,這事不好弄。”


    “叔,你就甘心?”周春禾惋惜道。


    “不甘心,這不是想辦法呢嗎?春禾,叔向你要個態度。”


    “啥態度?”


    “要是這事讓大家夥投票,你選我家興全不?”王紅堂低聲道。


    周春禾生平最討厭這樣的暗箱操作,一個被學校開除迴來的敗類還想迴來禍害祖國的下一代,呸!不過,“當然,肯定選自己人。”


    “感激,感激!我替我家興全先謝謝你了,往後我家的菜你開價,我絕不還價。”王紅堂一個勁地作揖。


    “好說,嗬嗬。”周春禾麵上友善道,少有地陰了一把。


    ——


    把菜送到牡丹飯店,杜勇叫住了周春禾。


    “這是這個月的尾款,還有下個月的定金,你數數,對不對。”


    周春禾接過那一疊的鈔票,盡量裝作熟練地數起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使了多大的勁才沒讓手發抖,然而那手指頭,卻還是僵硬異常。


    “正好。”周春禾笑道。


    “行,這是下個月的菜單,你看看。”杜勇又遞上一張紙。


    周春禾把錢一把揣進口袋,看了看,“茄子?現在茄子還早吧?都還在打花呢。”


    “那你得想想法子,現在來吃飯的也講究個新鮮,等都上來了,也就沒人吃了,不然,幹脆在家自己吃了。”杜勇說道。


    “可是這的確一時半會出不來,要是我自己是茄子,我今天晚上就把自己催熟了去。”周春禾急了。


    “那要不這樣,我們先從別的地調些,給你緩一個禮拜,你看咋樣?這是最大的寬限了。”


    周春禾咬了咬牙,“行!”


    這天,周春禾交了菜,沒急著迴去,他去農貿市場轉了轉。


    果真發現有幾家攤販上已經上了茄子。


    周春禾陷入了沉思,看來是他晚了,可是這蔬菜都有各自的時節氣候,這些茄子還有黃瓜洋柿子啥的,怎麽就能有了呢?再看那辣椒,翠綠翠綠的,就不該是現在的菜啊。


    問題出在哪裏?


    周春禾百思不得其解,一雙眼睛專注地盯著菜攤上的那些不合時宜的菜。


    有一隻手正悄悄地伸進他的口袋,這個正陷入沉思的漢子渾然不覺。


    “嘿,大哥,買點啥!”突然後麵有人大叫一聲,周春禾下意識迴了頭,就看見一隻精瘦烏黑的手正探向他的口袋處。


    奶奶的,偷到他頭上了。


    那人就要跑,撞上剛剛大叫一聲的那人。


    周春禾迅速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抓住了那人的胳膊,扭成了麻花。


    “疼疼疼!”賊人直叫喚。


    周春禾將人扭到一堵牆上,右腳略微抬起,抵著那人的襠部,“你是活膩歪了,偷到老子頭上來了!”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偷連連求饒。


    “說,偷了多少了?”周春禾眼裏冒著殺氣。


    那人要不是被提溜著,已經癱瘓了下去,“還沒得手呢,就被您發現了,好漢饒命啊!”


    周春禾就是一腳,就聽殺豬般的哭叫聲響起。


    “還不說實話?!”


    “我說,我說。”那人忍著痛,從兜裏抓出一把鈔票。


    周春禾餘光一瞥,好家夥,一毛一塊的都有,連大團結都有。


    “拿來!”周春禾又是一吼,那人乖乖全塞進了周春禾的手裏。


    周春禾用腳死死地把人抵在牆上,空出一隻手搜了他的口袋,又搜刮出一些毛票來。


    “偷到老子頭上來了,也算你倒黴。”周春禾全塞進了自己的兜裏。


    那人眼巴巴看著,眼淚汪汪,一個不字不敢說,周春禾像一座大山一樣壓著他。


    “下次再讓我看到你,見一次打一次。”周春禾舉起拳頭揮了揮。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小偷雙手合十認慫道,腸子都悔青了,今天不僅沒掙到一分,還把老本搭進去了。他一定會記住眼前這張臉,以後看見了,十裏開外就得跑。


    “滾!”周春禾踹了一腳,鬆開了他。


    那人連滾帶爬溜了。


    周春禾這才迴頭找剛剛提醒他的那人,原來是一個攤販上賣菜的夥計。


    這會正被老板訓斥,怪他多管閑事。


    農貿市場向來魚龍混雜,買賣的攤販們早就見怪不怪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知道,要是被這樣的人盯上了,防不勝防,保不齊哪天的菜金就全被偷了。


    “你,出來一下。”周春禾指著挨訓的人說道。


    那小老板見人高馬大的周春禾,立馬說道,“同誌,這事可和我沒關係。”


    “不是說你,他。”周春禾指了指。


    那夥計便低著頭出來了,周春禾一直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才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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