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綠用二爺家廢棄的縫紉機,做了兩件衣服,周春禾穿出去的頭一天,就被大滿和喜牙扒下裏裏外外看了個底朝天。


    “我滴乖乖,你這媳婦咋這麽能呢?”大滿的羨慕之情已經溢於言表。


    “廢話,我周春禾的媳婦能差嗎?”周春禾的嘴角咧到了天際。


    “老大。”喜牙用眼神懟懟周春禾。


    “幹啥,有事說事!”周春禾懟迴去。


    “讓嫂子給我也做一件唄?”喜牙試探道,看著周春禾。


    “年都過了,你做衣服幹什麽?”周春禾就問道。


    喜牙低著頭,嘿嘿直笑,把周春禾和大滿兩個雞皮疙瘩都笑出來了。


    “有屁快放!”周春禾吼道。


    “這不是我娘嘛,托人給我說了個媳婦,過兩天就要見麵了。”喜牙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扭捏。


    “啥?!”首先表示不滿的是大滿,“你小子毛長齊了沒,就娶媳婦了?”


    “咋沒長齊,給你看看?”喜牙迴過去。


    “臥槽,沒天理了,沒有天理了。”大滿直嗷嗷。


    “是好事。”周春禾半晌說出一句。


    喜牙喜笑顏開,抓著周春禾的手一頓搖晃,“老大,讓嫂子給我做一件吧?”


    “做可以,得給你嫂子弄點補償,不能累到我媳婦了,做衣服可費眼睛手了。”周春禾說出條件。


    “沒問題。”喜牙滿口答應了。


    大滿看著喜牙得意忘形的樣子,心裏一陣堵得慌,連聲哀歎這世界的不公平。


    “歎氣能管用,世上還有單身漢嗎?趕緊的下地去賺老婆本。”周春禾一拍大滿的後背,驚得這廝一個激靈,差點從樹墩上摔到地上去。


    “你倆……簡直毫無人性啊……”大滿嚎叫道。


    過了年,各家各戶正式實行單幹,春雷還沒響起,田壟裏就到處是勤勞的農民的身影。


    江綠踩著縫紉機,給喜牙做衣服,兩天後就是他和人家姑娘見麵的日子,可是喜牙拿過來的布料有些不夠,他自己也知道,說是把褲腿做短一點便是。


    江綠覺得這是喜牙人生的頭等大事,又是他的第一次相親,很有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就憑喜牙家的情況。於是她擅自做主,給喜牙的褲腿和袖管處拚接了一段別的布料。


    喜牙拿過來的布料是灰色的,江綠給拚接上去的是藏青色的,視覺上不僅不違和,還挺和諧,像極了後世流行的款式。


    江綠也沒按照現在的樣式,把褲腿做得肥肥大大,而是比著喜牙的身材,拉直了褲筒,既不貼身,又不過分大,這樣最大限度的讓穿的人身姿挺拔,不至於撐不起來,讓衣服拉低了身高,喜牙本身也就不大高,典型的南方小男人。


    這天是正月十五,過年的最後一天了,周婆子又把那碗大塊肉端上了飯桌,江綠沒來由地一陣惡心。


    “娘,這都多少天了,咋還端上來?”周春禾就說道,瞅了眼媳婦。


    “就因為是十五了,過了今天也就沒啥人來拜年了,可以放心吃了,吃吧,可軟乎了。”周婆子解釋道。


    江綠這才明白為何這碗肉自從年三十那天出現了一次,後麵就再也沒出現過,感情是婆婆留著裝門麵用的。


    可是那肉已經糜爛得不成樣子,她就是多看一眼都覺得直犯惡心,哪裏還下得去嘴呢?


    “吃吧,吃吧。”周婆子拿起筷氣就給兒子夾了一筷子,輪到江綠這裏,江綠下意識就把碗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得,你不稀罕,我吃,這多好吃啊,下粥下飯都是頂好的。”周婆子縮迴筷子。


    “醬蘿卜還有沒有,我想吃。”江綠對周春禾說道。


    “娘,醬蘿卜還有嗎?”周春禾對著娘說。


    “還有幾塊,都酸了,有肉誰還樂意吃那個。”周婆子不以為意。


    “酸了,還吃不吃?”周春禾轉過頭問媳婦。


    “吃。”江綠點頭道。


    一碗飯,江綠吃了兩塊酸蘿卜,旁的菜動都沒動。


    周婆子吃完抹了抹嘴,格外多看了一眼江綠。


    飯後,她把兒子拉到一旁,問江綠的月事多久沒來了。


    “這我哪裏記得。”周春禾莫名其妙道,最好別來,也就不耽誤他辦正事了。


    “傻兒子,你怕是要當爹了。”周婆子掩著嘴笑道。


    周春禾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那嘴又咧開了,“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趕緊帶你媳婦上衛生院看看吧。”


    一刻沒耽誤,周春禾就上村長家借自行車去了。


    碰上村長在殺魚。


    “叔,忙著呢?”周春禾上前笑道,遞上一支煙。


    “沒看忙著嗎?你小子又是來借自行車的吧?”村長沒好氣道。


    實在是不想借,但是每一次都攔不住。


    “您真是料事如神,我還沒說呢,您就算到了。”周春禾就坡下驢,省去了開場白。


    “不借。”村長就說道。


    “怎麽?又和我嬸鬧矛盾了?”周春禾就問道。


    “哪一次你借自行車,不是我挨罵的,這一次說什麽也不借了,自行車不在家。”村長幹脆耍起了小心眼。


    但是周春禾是多猴精的人,他已經看到了那自行車,就在屋裏立著呢。


    “迴來給你一包煙,咋樣?”


    “不咋樣。”村長費勁地刮著魚鱗。


    周春禾二話不說,就拿過了村長手裏的魚和菜刀,麻溜地刮起魚鱗來。


    村長杵在原地,沒反應過來。


    “我跟你說,不好使,就是你把我家的地都翻了,也不借。”


    “迴來就給您翻地去,還有啥要求?”周春禾說道。


    “你?…咋這這樣潑皮無賴呢,說好了,就這一次,最後一次了。”


    村長的話音才落,屋裏一盆髒水就嘩啦啦潑了出來,濺了倆人一身。


    “你看,不是我不借給你。”村長懦懦道。


    “不是我說您,您堂堂王家壩村長,咋能被一個女人拿捏了呢。”周春禾起身,就朝屋裏去了,手裏還握著菜刀。


    沒一會,又出來了。


    “同意了,車我騎走了啊。”周春禾把刀一放,轉身就去拿自行車了。


    “魚還沒收拾幹淨呢?”村長忙叫道。


    “我趕時間,迴來再給您收拾吧,要是您不著急的話。”周春禾笑道。


    “我信你個鬼,等你迴來還有魚?魚骨頭都沒了。”村長撿起地上的刀,重新刮起魚鱗來。


    周春禾的車騎得飛快,腳上像是裝上了風火輪,他們家三代單傳,這事可耽誤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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