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弈再不聽那室內刑訊,踏著地下那條木板道,徑往黑獄大門走,稻莖蘆枝嘎吱碎響,如若哀鳴。他在望著獄門的一瞬站定,黑獄裏散布的天隼聚攏過來,鐵冰河已半途離去,高慎無聲站到他左上方,拉刀半出鞘,戒視著那座搖蕩的鐵板門。


    獄卒們擁著司獄,驚恐萬狀地看著那門,渾身直打囉嗦。方耿好不容易邁動腳步走來,端出點威儀,低聲喝問:“怎麽迴事?”


    司獄打著顫腔,“大大大人,門外外有兇兇徒闖闖獄!”


    門外使劍格門的蒙麵人右手握劍柄,旋身飛腿,將襲來的短刀踢開,左手掌力一送,擊向背後劍刃,隨即又是一腿,掃倒攔腰橫掠而來的天隼,但他尚不及落劍,被擊開的天隼再次圍上來,夾纏著他打鬥,他少了武器攻擊,身手頓時大打折扣,被三個天隼纏住進退不得,四人鬥了數招,使劍的人支撐著不敗,還踢中了一個天隼腰眼,旁邊使闊刀的擊倒了兩個天隼,轉手劈過來一刀,幫他把一個天隼的短刀打落。那使劍的得他支援,終於脫了纏鬥,掌間劍柄猛然下按,門內沉重的鐵閂隻一聲輕嗞,便斷成兩段,顯然他所使也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門閂既斷,劍客收劍推掌,那門卻甚沉重,後方天隼再次襲來,他迴劍刺去。那舞錘的蒙麵人逼開圍鬥的天隼,趁隙一腳踹向鐵門,轟隆隆把門踹開小半。這處黑獄的鐵門厚逾尺餘,怕沒千斤之重,平時獄卒開啟要六人齊推,這人一踹之力著實驚人。


    獄門破開,門外立時有數個天隼急聲唿喊起來:“公子,有刺客!”


    使闊刀的人當先闖進獄中,高慎抽刀迎上,與他鬥了起來。沒鬥得幾合,便被他刀尖撩中,左臂掛了彩,羅天弈身邊奔出三個天隼,撲過去圍擊。


    羅天弈見一個侍衛長與三個天隼合力才勉強擋住那人,臉色一沉,此時也無暇細看來人路數,一個使劍與一個舞錘的聯袂而進,鐵門砰地被撞得大開。


    羅天弈盤算這些蒙麵人身手,若個個都在伯仲間,他手下數個天隼圍攻,頂多也隻是將人困住,門外尚不知來敵有多少,他恐怕久鬥於己不利,鏗鏘一聲,寶刀橫空而起,發出刺耳的厲唳,一道灼眼白光從黑獄裏劃出半弧,直劈闖進來的兩蒙麵人,亮光如芒掠出了鐵門外。那幫天隼來不及反應,身前的羅少府君已經拔刀出鞘,猱身殺敵去了。


    眾天隼深恐他遇險,飛步圍過去,刑室裏韋武聞得那一聲刀唳,神色微變,似要衝過去護衛,足下甫動,羅少府君的聲音驀地在黑獄中喝起:“都別動!看住牢犯!”


    使劍與舞錘兩蒙麵人見他刀勢兇烈,各舉起兵刃抵擋。兩人作勢擋了半招,側身讓開那淩烈刀氣,腳步趁勢後退,仿似要逃離般,羅天弈紫金刀旋動,反勢迴劈,已殺了過去。那兩人且戰且退,將他引到了黑獄外。


    高慎急欲追去,沉喝一聲:“漏鬥子,轉!”向使闊刀的人手臂奮力斬去,欲逼他退避,那人隻將黑亮刀麵橫格,便架住了他這一招,刀鋒順勢橫撩,削向他上胸,高慎隻得側身拍掌,去解他招數,旁邊天隼見機圍殺過來,欲合擊助他脫身。那刀客內勁深厚臂力大,武功也極了得,似是看出這侍衛長欲抽身出去助羅天弈,一把闊刀時而大開大合,逼得圍攻的天隼無法遞招,時而又雪花亂旋,隻纏著高侍衛長的兵器飛舞,大闊刀卻使出小剔刀般緊密精細的招式,宛如那剔肉的屠夫,老練又靈活。高慎武功差他一大截,與幾個天隼圍攻,看似困住了這刀客,卻在這困鬥中反被他攔困住,一時竟擺脫不開。


    旁近還有不少天隼,在這狹窄獄監中纏鬥不上去,有緊盯不放的,想要尋隙抽冷子,有把眼向門外觀望形勢的,但也知羅少府君殺起來那陣勢根本插不上手,還有不時看望那一片囚禁重犯牢房的,似是生怕有暗敵突然竄出。至於羅天弈要他們看住牢犯,這幫重犯飽受刑訊折磨,有沒力氣逃獄都兩說,真有人來劫救隻要不犯到他們頭上,也該監獄裏的守衛獄卒去料理,眾天隼皆明白要看住的牢犯是誰,著暗色衛服的更是早先便潛伏於此看守,那該看守的牢犯僅僅隻是楊牧風一個。


    甬道中,圍攻的天隼被其餘四個蒙麵人殺倒大半,遍地橫臥敗兵殘卒,死活不明。


    羅天弈與那兩人殺出來,一個使長棍與一個揮舞九節鞭的蒙麵人同時暴喝,猛力掃開身周天隼,向他拚殺過去。


    四人身手都不弱,交錯身形圍著羅天弈打,腳下不住變動,欲引他遠離那座黑獄。羅天弈使開紫金八寶刀,刀氣浩蕩,兇厲如猛龍,一道道刀芒在甬道間奔騰,凜如寒霜,烈似朔風,激得雨花殘散,水汽聚放如霧,那刀氣疾光走電般湧竄,把兩側矮牆間的燈火撲得搖搖晃晃,滅了不少,牆麵更是不住龜裂,裂紋處反複受創,磚石便破碎激濺。


    他刀勢翻天震地,圍鬥的四人想貼身近攻都不易,那使長棍的拿住一頭棍端,與激蕩的刀氣絞纏,棍頭劈、點、刺盡出花招,隻望能往他手腳招唿上兩下。在他對麵上方那耍九節鞭的,一條鞭鏈揮舞如龍蛇,翻騰甩打間鞭花如爆竹,不住衝撞向那奔肆的刀芒戾氣。這兩人以長兵器與羅天弈對抗,倒將他刀招纏得一纏,使雙錘的矮下身子,耍出蹚地功夫,兩錘轟掃盤砸,剛猛如滾石,專攻他下盤。劍客遊走不定,東刺一劍,西挑一下,雖也是長兵器,卻使出了短兵的兇險狠辣,雖十刺九不中,卻還是在其他三人掩助下,不斷往他身上要害攻擊。


    這雨夜裏來襲的七個蒙麵人,所使武器無一是凡品,都是精鋼寶礦所鑄,一把把精兵寶器,仿佛為他寶刀而備似的,一時倒不致被他鋒芒傷損。


    五人纏鬥奔走,翻騰縱躍間,離那座黑獄漸遠。


    獄簷下本在避雨的兩個侍從,因天隼與闖獄者打鬥而避到矮牆上,又因羅少府君刀氣駭人,都躍身到右邊牢房頂閃避,一人還張著那把大紅油絹傘,兩人蹲在傘下朝甬道張望,不住跟隨著他家公子的身影轉移位置。


    黑獄裏刀客打得酣暢,不知掀翻了幾次天隼,都撲撞到牢房牆上,一幹重犯在牢裏抓著狹小窗欄向外張望,趁著打鬥聲不斷有人喧鬧,司獄把眼一瞪,幾個獄卒衝過去訓罵了一通,聲息又漸小。方府尹可沒能力看守牢犯,閃閃躲躲地挪動腳步,帶著司獄並幾個獄卒狼狽閃到獄門口,眼見天賜府侍衛倒了一地,羅少府君遭人圍攻,膽都嚇破了。


    方耿扯著司獄衣襟,嘶聲急喊著:“守衛呢?快叫人保護少府君!”端午節一場謀刺,已足夠令他丟掉烏紗了,這監獄裏再來一次行刺欽差的大禍,他老命就得交待在這了。


    “來人!保保護欽差大人!”司獄拚了命大喊,撮指唿唿吹著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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