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活動時間一到,李輝一陣風似的從病房跑了出來。他環視了一圈活動室後,便躡手躡腳地潛到辦公室窗戶下,偷偷地探著脖子往裏瞄。

    王凱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跟著往辦公室裏看了兩眼後便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說道:“嘛呢你。”

    “啊”李輝嚇了一大跳,轉頭看著他拍著胸口說道:“哎我去,王醫生你嚇死我了。媽呀,你怎麽連點兒動靜都沒有。”

    “是你太過於專注了。看什麽呢,有事麽?”王凱抄著口袋問道。

    “王醫生,梁醫生在麽,我找他。”李輝問道。

    “梁醫生去門診了,下午才迴來。找他有事麽?”王凱說。

    “啊,又不在啊。行吧,也沒什麽事兒,那我下午再找他吧。”李輝垂頭喪氣地說。

    王凱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沒事兒就別跟這埋伏了,迴去找你的小夥伴玩去吧。”

    李輝耷拉著腦袋迴到病房時,簡易正坐在床上和大寧掰手腕。看到他這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後便問道“怎麽了,讓人煮了?”

    “唉,梁醫生怎麽又不在啊。”李輝說著倒在了他床上。

    簡易推了推他,問道:“你找他幹嘛啊。”

    “有事唄,”李輝說著又翻身坐了起來,“你倆幹嘛呢,我也要加入。”

    “掰手腕”大寧笑著說,“簡易,力氣小。”

    “嗬,他力氣可不小。隻不過現在武功報廢了而已。我當年可是領教過他的厲害。”李輝說著把袖子挽了挽,“來,咱倆來一局,我要幫簡易挽迴尊嚴。”

    “梁醫生不在外麵?”簡易忽然問道。

    “是啊。我剛不說了他不在麽,”李輝看了他一眼,“你不會這才反應過來吧。”

    “早說啊,你們等著。”簡易說著跳下床跑了出去。

    一會兒李輝就看見他抱了一堆零食跑了迴來,立刻兩眼放光地說道:“哇塞,你這抱的什麽啊。是好吃的麽?快快快,給我看看都些什麽。”

    簡易點了點頭,把吃的一股腦倒在了床上。大寧和李輝埋頭挑了起來。

    “哇,都國外食品啊。嘖嘖,哎,這個看著挺好吃地樣子。”李輝說著撕開了一包蛋糕卷,咬了一口後,又說道: “哎,好吃,這個好吃。簡易你嚐嚐,真好吃。這些是給你的麽。誰送的啊?”

    “你們吃吧,我不喜歡這些玩意。”簡易推開他的手,“是梁醫生送的。”

    “梁醫生?”李輝想了想,“哦,是上周六來的時候給你的麽?”

    “嗯”簡易點了點頭,低頭撥拉著零食。

    “哎,我還沒問你呢。他來找你幹嘛啊,還送了這麽多吃的。”李輝說著又撕開了一包餅幹。

    “就,就問了問,問了問我怎樣了,沒什麽別的。”簡易吞吞吐吐的說。

    “哎呀,梁醫生人可真好,周末還專門跑來問候。嘖嘖。難怪啊。”李輝說著搖了搖頭。

    “難怪什麽?”簡易抬頭問道。

    “難怪被人盯上了唄。”李輝嚼著餅幹說,“像梁醫生那麽帥又那麽好的男人,我若是個女人的話,也會想打他主意的。”

    “切”簡易斜了他一眼後,便靠倒在了床頭。過了十幾秒後,他忽然又直起身子問道:“你剛說什麽?他被人盯上了?”

    “噓!”李輝趕緊捂住他的嘴,“別這麽大聲,我答應過人家要悄悄行事兒的。”

    簡易拍開他的手,說道:“什麽意思,你答應什麽了?”

    “嗨,”李輝把餅幹塞給大寧後,拍了拍手上的餅幹渣,“這事我告訴你,你可別亂跟別人說啊。哦,你應該也不會,你平時都不跟別人說話的。”

    “別廢話,快說。”簡易向他跟前湊了湊。

    “就是上周你發病那會兒,不正好家屬探視時間麽。梁醫生剛從外麵迴來就去給你做電療了,他那會從活動室經過的時候,被咱們隔壁那屋一個叫王順的小孩,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他。。他姐姐的朋友來著,給看見了。說很梁醫生很像她的一個學長,所以想讓王順幫忙問問。但那小孩太靦腆了,我就把這活攬了下來。我說幫他問問梁醫生。結果從那天到現在都沒找到時機,剛我出去的時候,王醫生說梁醫生下午才迴來,所以我打算下午一定要抓住他問問。”

    “你問他什麽?”簡易問道。

    “那小孩讓我問問他,全名叫什麽,是哪個大學畢業的,學什麽專業,暫時就這些。他說等我問好後,他再打電話告訴他姐姐。但咱們這邊打電話跟打仗似的,未必能及時排得上號呢。所以我得抓緊幫他問好,別給人家耽誤了事兒才行。”李輝嚴肅地說。

    “哦,”簡易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道:“他下午給我做心理疏導,到時候我幫你問吧。”

    “行行,如果你先碰到他,你就幫我問。我先碰到的話就我問。誰先問好後都說一聲,省得問重了。”李輝說著又低下頭挑起來零食。

    下午兩點一過,小護士跟簡易說進三號疏導室時,李輝跑來跟他說自己還沒見著梁醫生,讓他千萬記得幫忙問一嘴。簡易哦了一聲後便慢騰騰地往三號室挪。挪了半天後終於來到了門口。正當簡易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時,門忽然從裏麵被打開了。

    “哎喲,”梁辰一打開門差點跟他碰了個滿懷,“我說怎麽老半天了還沒動靜,剛要出來找你呢。杵在這兒幹嘛呢,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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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易抿了抿嘴,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坐下吧,喝水麽?”梁辰說著攤開了病程記錄本。

    “不用了,謝謝。”簡易拉開椅子後坐在對麵。

    “行,那開始吧。”梁辰說著提筆在本子上寫下了日期後,又轉著筆想了想,對他說道;“把左手伸出來。”

    “你想幹嘛?”簡易說著條件反射般的把左手藏到了背後。

    梁辰笑了笑,說道:“放心吧,不是非禮你,你先伸出來。”

    簡易猶豫了一下,便把左手伸出來放在了桌子上。梁辰拉過他胳膊到自己跟前,簡易跟著被向前拽了一下後又掙紮著要抽迴胳膊。

    “別動,”梁辰看了他一眼,摁著他的左手腕處簡單畫了一個表盤,然後鬆開了手。

    簡易趕忙抽迴胳膊,低頭看了眼手腕處的“表盤”,又抬頭看著他,問道:“你畫這個幹嘛啊。”

    “你之前的表停了,不走了。”梁辰指著他的手腕,說道:“我給你重新換了塊新的。”

    “有病吧你,”簡易低頭搓著“表盤”,又說道:“我一會出去就洗了。”

    梁辰沒說話,靠迴到椅背上翻起了之前的病程記錄。

    簡易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要問什麽就趕緊的吧,一會時間不夠了可別怪我。”

    “嗯”梁辰應了一聲。

    “你看什麽呢?”簡易有點不耐煩。

    “你以前的疏導紀錄。”

    “你看那個幹什麽?”

    “我看看以前別人是怎麽給你做的。”

    “難道你以前沒給我做過麽?”簡易愣了愣。

    “做過,但那會的疏導方式已經不適用於現在了。”梁辰說著把本子往桌子上一放,“說說吧,這兩天感覺怎麽樣?”

    “沒怎麽樣,就今天起來後感覺說話流利多了。”簡易盯著本子問道:“那什麽,你以前是怎麽給我做疏導的?”

    “隨便聊,”梁辰說著轉移了話題,“你這兩天排便怎麽樣?”

    “什麽隨便聊”簡易皺起眉頭說:“我在問你以前是怎麽給我做疏導的!”

    梁辰歎了口氣,抬起頭看著他:“以前就是隨便聊。打打嘴仗,逗你玩玩。你不僅不會生氣,還會問我很多關於我的事。我寫病程記錄的時候,你就在我對麵畫畫。這就是之前的疏導方式。你現在還想繼續以前那樣麽?”

    簡易看著他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後便搖了搖頭,說道:“不想了。”

    “那不就得了,”梁辰重新拿起本子:“以後別再問以前的事兒了,沒有意義。”

    “隨便!”簡易斜了他一眼“順利。”

    “睡眠狀況呢,一晚上醒幾次,做夢了麽?”

    “一兩次,沒做夢。”

    “吃飯呢,這兩天胃口怎麽樣?”

    “一般。讓我吃什麽就吃什麽。”

    “那我給你的零食吃了麽?”

    “沒,分了。”

    梁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問道:“這兩天心情怎麽樣?”

    “不怎麽樣。”簡易瞪著他:“有個人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梁辰聽後頓了頓筆,問道:“有什麽不舒服的具體說說吧。”

    “說什麽?”簡易抱著胳膊看著他,“是說某人某天忽然跑來找我,跟我說他喜歡我。然後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就強製承包了我的治療?還是說某人嘴上說著讓我給他一次機會。卻在我就問了一嘴以前的事兒時,就冷著臉跟我說別問了沒意義?那我告訴你,你做這些事兒我也覺得沒意義。不僅沒意義我還很不舒服,不舒服了後沒準兒還會再打人。”

    梁辰閉了閉眼睛,輕輕地歎了口氣後,問道:“那你想怎麽樣?”

    “我想這個人能離我遠點兒。”簡易幹脆的說。

    “簡易,”梁辰抬起頭看著他,“我說過,上班期間我不會對你怎麽樣。我們就是醫生和病人,隻不過我主負責你的。。。”

    “我就是不想讓你主負責我!”簡易打斷他,說道:“我們病人犯起病來可不分上下班的。”

    梁辰聽後垂下眼,喃喃地說:“你就這麽討厭我。”

    “對!”簡易轉過頭看向一邊,“跟你說實話吧,我接受不了你喜歡我這件事。哪怕我以前也挺喜歡你,但那畢竟是以前了。你現在對我而言,什麽都不是。梁醫生,我麻煩你換個角度,站在我的立場想想。如果有一天,一個陌生人忽然跑到你了麵前,借著喜歡你的名義插手你所有的事兒,你覺得你會願意嗎?你會喜歡他嗎?如果你真不想讓我討厭你的話,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我知道了,”梁辰點了點頭“對不起,我那天是有點著急了。你的治療訓練我會再做調整的。”說著他提起筆邊寫著記錄邊說:“那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出去後麻煩幫我跟護士說,五分鍾後再叫下一個進來。好了,迴去休息吧。”

    簡易站起來就要往門外走。待走到門口時,他忽然想起李輝讓問的事兒,於是轉過身,看向梁辰問道:“我可以問你兩個問題麽?”

    “嗯?”梁辰抬起頭看著他,“你說。”

    “你叫什麽?”

    “。。。梁辰。”

    “哪個大學畢業的,什麽專業?”

    “本科的話,北大醫院部畢業的。”

    “哦,好,我知道了。那什麽,我幫別人問的。”簡易說著關上門走了出去。待他出去後,梁辰歎了口氣,閉上眼倒靠在了椅子。過了一會聽到敲門聲後,他擰了擰眉心,應了一聲後便又直起身子重新坐好,拿起錄音筆將剛才的錄音刪掉了。

    “哎,問了麽問了麽?”簡易一迴病房李輝就撲了上來。

    “問了。他說叫梁辰,北大醫學部畢業的。”簡易說著躺迴自己床上。

    “北大的啊?哇塞好牛逼。嘖嘖。看人家,長得帥讀書又好,真羨慕。”李輝說著搖了搖頭,“這麽優秀的人估計應該有女朋友了吧。哎,我還是趕緊去告訴人家吧。”

    簡易看著他跑了出去後,又想起剛才跟梁辰的那番對話。明明是在做心理疏導,結果不僅沒疏通反而堵的更死了。他不是想故意跟他作對的,隻是梁辰的氣場弄的他很不舒服。憑什麽他就要乖乖被一個陌生人牽著鼻子走啊。而且他能感覺出來梁辰一點都不想跟他提以前的事。如果真像他說的,他們以前關係多好多好的話,不是應該多跟他提提麽?所以肯定有問題。啊啊啊啊!簡易煩躁地把腦袋塞進了枕頭裏。

    下午六點開飯時,簡易被大寧和李輝拉著,磨磨蹭蹭地走出病房。路過辦公室時,簡易往裏麵瞥了眼,隻見醫生們正聚在裏麵聊天。他看到梁辰在跟王凱比劃著什麽,笑的一臉開心。而王凱拍著他地胳膊迴了一句後,他笑的更厲害了。簡易停在原地看著,梁辰此時的狀態跟下午給他做心理疏導時完全不一樣,他總覺得自己麵對他的時候很壓抑,原來對方也一樣。

    “簡易,去排隊啊。”大寧說著遞給他一個餐盤。

    “哦,”簡易應了一聲後,接過餐盤走到了隊伍後麵。

    沒一會兒,笑聲忽然傳了出來,簡易迴頭一看,隻見辦公室的門打開了,王凱和梁辰走了出來。他們已經換下了便裝,看樣子是要下班了。倆人正邊說話邊向大門口走去。在路過餐廳時,梁辰忽然往隊伍這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他。簡易還沒來得及收迴視線,就見梁辰居然先迴過頭,緊接著刷卡走了出去。

    就這麽一個動作,簡易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裏像是什麽被引爆了似的。他控製不住地衝大門口喊了一聲“看什麽看!”接著把餐盤狠狠地摔倒了地上。

    不鏽鋼餐盤清脆地落地聲瞬間迴蕩在餐廳裏。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護士聽見聲音後趕緊跑了過來。

    “你怎麽了?”李輝撿起餐盤後問道:“幹嘛突然發飆啊,嚇死人了。誰看你了啊?”

    “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護士拍著簡易的肩膀,把他從隊伍裏帶出來,問道:“簡易你怎麽了?”

    簡易低著頭不說話,胸口起伏的厲害。護士低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眼圈已經泛紅了。於是趕緊對李輝說道:“李輝,快去幫忙看看陳醫生下班了沒。”李輝哦哦兩聲後便飛快跑去了辦公室。小護士示意其他人繼續打飯後,一邊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一邊抬眼往辦公室看。於是很快就看到陳曉跑了過來。

    “他這是怎麽了?”陳曉看著簡易低著頭站在餐桌前,整個人沒有任何反應。思想好像已經遊離到不知道哪兒去了。

    “不知道這孩子怎麽了,正排隊打飯呢。忽然就把盤子摔了。然後就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小護士湊近陳曉耳邊小聲說道:“他好像又哭了。”

    陳曉點了點頭,低頭看了簡易一眼。簡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淚卻已經順著臉往下淌了,“沒事了沒事了。”陳曉拍著他的背說道:“簡易沒事了,走,我帶你迴病房。”

    “陳醫生。。。”李輝忽然開了口。

    “怎麽了?”陳曉迴過頭問道。

    “簡易他剛才,忽然對著大門口說了句看什麽看,然後就摔了餐盤。”李輝顫抖著指著門口,“不知道他看到什麽了。那邊兒,那邊兒是有鬼麽?”

    “哎呦,瞎說什麽呢。”陳曉揉了揉他的頭發,說道:“別添亂了,趕緊吃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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