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不知道自己倒在卡座裏迷糊了多久,朦朧間忽然聽到了裴翔的聲音。

    “哎對,就這人,這我哥們兒,失戀喝多了。我弄他迴去就行。真對不住,耽誤你們下班了。”

    “哎哎哎沒問題,您跟我說一下,一共多少錢。”

    “辰兒,辰兒,醒著麽。操,你丫醒著才怪。老實點啊,咱馬上迴去了。”

    “哥們兒,勞駕搭把手,把他扔我背上,我弄不動他了。”

    。。。。。

    恍惚間梁辰覺得自己身體被人搬起來了,一個衝勁兒弄得他胃裏翻騰倒海地,險些吐了出來。身下的人仿佛也感覺到了。裴翔偏過頭,問道:“哎,你丫要吐的話我就先放你下來。行不行啊,想吐不吐啊。”

    梁辰暈乎乎地搖了搖頭,裴翔歎了口氣,繼續駝著他往樓下去走。待出了酒吧後,清晨的陽光瞬間刺了過來,梁辰眯了眯眼,剛要抬手遮,就聽到身後有服務員邊喊著先生邊追了出來。

    “您好,先生,我剛打掃衛生的時候在您朋友座位看到了這本子。估計是您朋友拉下的。”服務員說道。

    “什麽破爛玩意兒啊。不要了不要了,幫我扔了吧,謝了啊哥們兒。”裴翔說著繼續扛著他走。

    本子?梁辰暈乎乎地想。我位子上哪什麽本子啊。是你們丫的酒水單吧。還我的本子。。。。我的本子?操!我的本子!梁辰心裏一驚,撲騰著從裴翔的背上翻了下來,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哎我操,你他媽還真不怕摔死。” 裴翔說著蹲來下又要背起他,“真想把你丫這副德行錄下來,看你以後再裝的跟人似的。”

    “本子。拿。。。快,”梁辰含糊不清地說。

    “你說什麽?”裴翔湊到他嘴邊,“我聽不清。”

    “本子啊!操,”梁辰又抓了抓頭發“就剛才。。那本子。。拿迴來去。”

    “本子?”裴翔想了想,“哦哦,那人手裏拿的那破爛本子?你要啊?”

    梁辰皺著眉點了點頭,又不耐煩地抬手往身後一指。

    裴翔也跟著一指,說道:“可,可我都讓人扔。。。哎行吧行啊行吧,你丫先給我在這老實坐著,別亂跑亂動。我迴去給你翻垃圾桶去。操,我他媽上輩子欠你什麽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梁辰就覺得自己又被拖了起來,晃晃悠悠地走了兩步後被扔進了車的後座裏。

    “哎,哥們兒,幫我給丫翻個身。別讓他趴著,不然一會真該吐了。”

    “好嘞,謝謝了啊,哥們兒。今兒真對不住了,給你們添這麽多麻煩了。以後就來你們家玩了,放心吧,到時候不帶車上那孫子。謝謝了啊,那我們走了。”

    車子發動後,梁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仔細辨認了一下才看出來這是裴翔的車。他偏過腦袋,抬起胳膊使勁敲了敲駕駛員椅背。

    “嘖,老實點,我開著車呢。”裴翔說道。

    “我不迴家啊”梁辰醉暈暈地說。

    “廢話。你丫這樣我也沒法給你送家去。先去我那兒吧。你別瞎精神了,閉上眼歇會吧。醒了還要你算帳的。”說著裴翔的手機響了,他歪頭看了一眼,“操,你媽來電話了。”說著戴上了藍牙耳機。

    “喂,阿姨。。沒事我接上他了。。就喝多了沒被搶被偷,您放心吧。。。哎。。不是他一個人,跟他同事一塊兒呢,都喝多了。。。艾艾,我把他先弄我家去,等他醒了讓他給您迴電話。。。沒事沒事不麻煩,我今兒不用盯活,我來照顧他就行。。。真沒什麽事,現在正跟我車後座睡著呢。。。。成,醒了後第一時間讓他給您電話。嗨,。。別那麽說,都一家人。。。。行,那先這樣了,哎您忙去吧。。。艾艾,再見阿姨。”

    二十分鍾後,裴翔把梁辰扔到了自己床上。費勁吧啦地給他脫了衣服鞋子後,自己也累的不行了,翻倒在他旁邊喘著粗氣。梁辰已經睡熟了,裴翔歪頭看了他一眼後又收迴目光,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他迴想起了電話裏梁辰喊他的那聲“小翔”,哎。。裴翔歎了口氣,起身給他蓋上了小涼被後,便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哎?陳醫生,梁醫生今兒請假了?”王凱拿著查房記錄本問道。

    陳曉看了看表,已經過了八點。於是點了點頭,說道:“嗯,今早他給我打電話了。說身體不太舒服休息一天。走吧,咱倆查房去。”

    早上的病房鬧哄哄地,走在過道裏時,陳曉好幾次險些被追逐打鬧地病人撞到。各個病房裏也是,大聲聊天地,搖頭晃腦背書地,跟自己護工玩遊戲地,一個個都看著很精神。

    陳曉查到6號房地時候,簡易正趴在床上,跟大寧和李輝開心地玩著撲克牌。他時不時地偷看兩眼大寧的牌,而大寧發現後,也會十分乖巧地把牌舉到他麵前。李輝一邊不辭辛苦地一遍遍說著玩牌規則,一邊又大聲咋唿著罵自己地手臭牌臭。

    陳曉倚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們。他從醫這些年,給病人做過無數次無抽電療,但依然沒法說它算不算個好發明。這東西就像刷機一樣,一個完整地療程過後,幾乎能把一個人刷的像新生兒一般。對病人來說,記憶力喪失,痛苦會也因此減輕很多,甚至脾性也有可能會因此改變。但對醫生來說,好不容易建立起地信任關係,可能就全部白費了。陳曉不知道自己過去三年裏經曆過多少次這樣的打擊,又重新開始過多少迴。想到這裏,他搖了搖頭,深唿了一口氣後走了進去。

    “孩兒們,早啊。今兒興致都不錯嘛,玩的熱火朝天地。”陳曉笑著說。

    “陳醫生,早,”簡易看到他後把牌一扔,翻身坐起來說:“來,查房麽?”

    “是啊,不用停。我查我的,你們玩你們的。”陳曉說著拿起簡易床尾地記錄本翻看起來。

    “陳醫生,梁醫生來了麽?”李輝抬頭問道。

    陳曉頓了一下,拿餘光飛快地瞄了簡易一眼。簡易正拿著自己剛扔下地牌和大寧核對著,並沒在意李輝說什麽。於是便清了清嗓子,說:“梁醫生今天不舒服,請假了。你有事兒要找他麽?”

    “哦,他沒事吧。我倒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兒,等他下周一上班後再說吧。陳醫生,你們今天忙嗎,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們要有什麽忙不過來的,可以找我哦,我隨叫隨到的。”李輝地居委會大媽熱心腸又準時上線了。

    “謝謝啊,你們老老實實地聽話,就算幫我忙了。”陳曉笑著擰了擰他的臉。

    “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李輝敬了個禮,“那下午地心理疏導,你給我做吧。”

    “不行,”簡易看著他,指了指自己,說:“陳醫生,我做。”

    “知道了。那給你做完後再給我做行不。哎?要不咱倆一起唄。對了,再帶上大寧,正好四個人,湊齊一桌麻將了。對啊,咱可以邊搓麻邊疏導啊。搓爽了說不定什麽毛病都沒了。哎陳醫生,你說我這建議怎麽樣啊。你們醫生也應該大膽地嚐試些新穎地治療方式,投病人所好。這樣你好我也好,匯仁腎寶,大家都好才是真的。。。”

    “籲籲”陳曉趕緊做了個勒緊韁繩地動作,“我說你這腦子裏是不是長了篇草原啊,任你整天縱橫馳騁地。行了,別瞎想了,心理疏導是醫生來安排,不帶點名兒的。你們隻管服從就行。繼續玩吧,我去別地兒看看。”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

    “陳醫生,”簡易忽然喊住了他。

    “嗯?怎麽了?”陳曉說著迴過頭來。

    “我說話,什麽時候,好?”簡易抬頭看著他,問道。

    “這兩天就好了,你隻是電療後遺症比別人嚴重點兒。放心吧,沒事的。這兩天你可以多跟著李師傅學學,沒準恢複地還能快點兒。”陳曉說完後笑了笑,便轉身走了出去。

    “嗨,我發現這兒醫生真好玩啊,一個個長得帥不說,還會逗貧。我都要愛上這裏了!”李輝興奮的搖著身子:“早知道我就早點兒住進來了。裏麵可比外麵有意思多了。”

    “你說,你才來了,三天,怎麽,都很熟?”簡易艱難地往外蹦著字,“我,都沒,你知道的,多。”

    “得了吧。那是因為你什麽都不記得了。”李輝整理著自己的牌,說“不過我覺得,你現在比之前那會兒性格好多了。之前咱倆是打了一架才做的朋友。這次我一提你居然就點頭了。我先前還尋思著,你要不同意的話,咱倆要不就再來一場。”

    簡易笑著說:“誰跟你,都愛打架,啊。”

    “嗨,你還說我呢,”李輝放下牌,“我可是聽說,你前不久還打了個醫生。”

    “啊?”簡易驚訝地瞪大了眼,“我?陳,陳醫生麽?”

    “不知道,我那會兒還沒來呢,你問大寧吧。”李輝說著看向大寧,“大寧,簡易當時打了誰啊?”

    大寧拿牌捂著嘴巴,看了看李輝又看了看簡易,慢吞吞地說道:“梁醫生。”

    “梁醫生?”簡易努力地在腦子裏迴想著。

    “啊?梁醫生啊?”李輝張大了嘴看著簡易,“我去,梁醫生那麽帥你也下得去手?你也太狠心了吧,你為什麽打人家啊?”

    簡易使勁搖著頭,說:“不,記得啊。”

    我打過梁醫生?

    就是昨天晚上坐我床邊一句話都不說的那個人?

    可他說他不是新來的麽?

    難怪他昨天會那麽嚴肅的看著我,

    被人打了一頓後,打他的那人還不記得了,

    估計心裏窩著火呢吧。

    正好,反正我也不記得了。

    以後大不了躲著他點兒。

    “快快快,別想了,再玩會兒再玩會,一會該康複訓練了。”李輝催促道。

    “哦哦哦,”簡易忙點了點頭。

    梁辰睜開眼時,屋子裏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他心裏一驚,趕緊坐了起來。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後,仔細辨認了一番,才看出來是裴翔的房間。

    我怎麽跑這來了?梁辰甩了甩腦袋。他隱約記得昨晚跟陳曉去了酒吧,陳曉說了很多話,後來他走了自己又做什麽了卻一點兒印象都沒了。腦子裏暈乎乎的,梁辰起身下了床,晃晃悠悠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裴翔正坐在餐桌前敲著電腦,看到他走出來後,抬眼皮問道:“醒啦,酒鬼。”

    “嗯”梁辰應了一聲,癱坐在沙發裏,說道:“渴,給我倒杯水。”

    “一醒過來就指使人,”裴翔說著起身給他倒了杯水,走到沙發前坐下,“給,祖宗。”

    梁辰接過杯子後一口喝光了,接著仰頭倒在沙發裏,拿胳膊擋著額頭,說道:“頭暈。”

    “廢話,你丫知道你昨晚喝了多少酒麽。”裴翔把杯子從他手裏後,拿過來了放到茶幾上,“我結賬的時候真給嚇了一跳。我還當是你跟你們同事開轟趴呢。好麽,合著是您一個人的狂歡。”說完又拍了拍他的腿,“我可告訴你,我這昨晚被你嚇沒的半條命才剛歸位。你得給我個交代。”

    “本子呢?”梁辰看著天花板,問道。

    “什麽本子啊?”裴翔脫口而問。

    “操,別跟我說你沒拿迴來啊。”梁辰抬腿踹了他一腳。

    “哦哦,想起來了。拿迴來了拿迴來了。”裴翔說著站起來,從門口的儲物櫃拿過本子。這本子他進門後一直扔那兒也沒管。裴翔拿在手裏,視線掃到了本子的右下角,那裏寫著簡易兩個字。簡易?他忽然覺得這名字很耳熟,感覺好像前不久剛聽到過。。等等,這人不就是打了梁辰的那病人麽?裴翔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梁辰這麽惦記著這孩子的本子幹嘛。

    “給我,”梁辰說著伸出了手。

    “等等,你先跟我說清楚,”裴翔指著本子的人名,問道:“你這昨晚鬧那麽一出,是跟這孩子有關麽?”

    梁辰收迴手,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想了想,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是,我說,你,這,”裴翔有點結巴,“你不是說,不是,他什麽,哎我操,大爺地。”他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這他媽到底怎麽迴事啊?就因為這孩子,你丫快把自己喝死了你知道麽!操/你大爺地,前幾天你丫不還跟我說沒事麽!啊?!這他媽叫沒事!是不是你丫把自己喝死了,才他媽叫有事兒!”

    “你先別急,”梁辰按了按太陽穴,說道:“操,震的我頭疼。”

    “我他媽能不急麽,”裴翔說著把本子往茶幾上一扔,坐到他旁邊,“梁辰,我跟你認識快他媽20年了。還是頭一迴見你丫喝成這德行。而且一整晚啊,我給你打了得不下一百個電話,你那破手機擱兜裏,沒爆了都他媽算你丫命大。咱現在先不說這個,先說說說這小孩。”裴翔說著掏了掏口袋,“操,煙呐?大爺地”說完起身去了餐桌那邊把煙拿了過來。

    “給我來根兒,”梁辰伸出手。

    裴翔斜了他一眼,想了想,還是把煙塞到了他手裏:“操他媽這事真沒那麽簡單了。”

    梁辰點上煙後吸了口,又拍著裴翔的肩膀,說道:“裴翔,我知道你腦子裏肯定有一萬個為什麽。但我現在真給不了你迴複。你給我一晚上時間,等明早你醒了後,咱倆再談,成麽?”

    “醒了?你丫覺得我今晚能睡著是麽?”裴翔點了點煙灰,“那行吧。不過今晚總得做點兒什麽把時間打發了。不許再跟我提喝酒這倆字啊,再敢喝我就灌你丫瓶安眠藥。”

    “打遊戲吧,”梁辰把煙掐了後,說道:“把你手柄找出來,咱倆好久沒玩死亡島了。”

    “操,”裴翔瞪了他一眼後起身打開電視,邊翻著遊戲手柄邊說道:“我跟你說啊梁辰,你別以為你怎麽著我都對你沒脾氣,真的。我今晚就讓你玩這麽一次。你丫明早要不跟我說明白了,我就,我。。反正你記得你說過的話。”

    “知道了,”梁辰笑了笑。

    “笑個屁,先給你媽迴個電話去。老太太都擔心一整天了,你丫真他媽夠孝順的。”

    裴翔不知道自己昨晚陪他玩到幾點,才實在受不了後歪到沙發上睡著的。中途有幾次醒過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著遊戲界麵發出的暗光,看見梁辰倚在沙發另一側,叼著煙戴著個大耳機。也不知道他把聲音開到了多大,總之在他這一側都能隱約聽到各種打槍聲嘶吼聲。而那人,就跟什麽都聽不到似的,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手上劈裏啪啦的摁著手柄,整個人跟要起飛似的。思考個屁,裴翔暗罵道。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推醒的。裴翔睜開眼,就聽梁辰啞著嗓子說道:“起了,都快9點了。我今兒下午還有事,趕緊起來吧。”

    “你這嗓子怎麽迴事啊?”裴翔支起上半身,揉了揉脖子,又說:“操,睡的我脖子疼。”

    梁辰沒說話,把他蓋地薄被疊好後放在一邊。裴翔瞥眼看到煙灰缸裏那滿當當的煙頭,於是吃驚地問道:“你這是抽了一宿的煙啊。”

    “嗯,”梁辰說著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幾口,又重新坐了下來,說道:“我想好了,咱倆談談吧。”

    裴翔嗤笑了一聲,伸手從煙盒裏掏出一根來點上,說道:“我就說你們丫學這個的,是不是多少都有點神經啊。打了整宿的遊戲後第二天早上跟我說想好了。你丫這思考方式也夠特別的。行吧,那就談唄。你先說,我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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