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示弱乃是張鼎早就與柳錦城等人商討的結果,不管此戰能不能取勝建奴他都得要寫信求和,示敵以弱,尤其是要暗示建奴將領努山,若是他能給自己,給鳳翔軍帶來足夠高的利益,其實投降也不成問題。


    張鼎此時一定不能再將阿濟格與多鐸的眼光吸引到西邊,如今建奴朝廷嫌棄西北貧瘠,沒油水可撈。張鼎得正好趁此時機塑造一種不敵建奴卻仍然可以使其付出代價的姿態。


    如此一來,建奴定會考慮劃不劃得來冒著危險,啃下一片沒用的地盤,尤其是努山在損失非常大的情況下,他為了隱瞞自己戰敗的事實,很有可能在張鼎放出橄欖枝後想辦法拉攏張鼎這一員大將,這是人之常情。


    而且以努山現在所剩的兵力與空無一人的西安城,還有遍地都是釘子的關中各縣。


    他此時肯定沒能力再攻擊張鼎,再加之人的本性,努山定會對自己的過錯推脫,這樣便可以迷惑多鐸與阿濟格。


    不然就算張鼎這時的確可以付出巨大的代價,消滅盤踞在西京的建奴,占據關中,可是之後呢?多爾袞會將張鼎視為眼中釘除之而後快,再次兵發主力攻打鳳翔,以如今的實力鳳翔軍肯定承受不住。


    隻有給鳳翔軍留下足夠多的發展的時間,才有一線生機,畢竟此時整個西北除了寧夏平涼等地,基本上可以說是舉目皆敵,他得先處理後院的垃圾再與建奴作戰。


    所以張鼎特地派人給巴彥圖送了一封信,準備在信中好好地迷惑一下巴彥圖與努山兩人。


    看著信使從城中撤出,張鼎這才滿意的從鹹陽離開。


    收到信的巴彥圖也沒顧忌,第一時間就打開來瀏覽。


    “大清甲喇章京努山親啟,本將乃大順朝製將軍,提督西北諸營事,陝西節度使,藍田伯張鼎張定邦。此次與君交戰皆是不得已而為之,在下實不願惹是生非,隻希望大清能與我鳳翔平安無事。為表我的誠意,鳳翔軍願提供五千石糧食供給你的軍隊,隻是希望閣下能為我在攝政王那裏說些好話,讓我兩家共享太平,若是甲喇章京除此之外還能夠為在下爭取到一定的好處,比如世襲爵位或者能讓我為大清鎮守西北,在下降也未嚐不可……”


    巴彥圖此時站在城樓上拿著信件非常驚愕,他以為對方將近五萬多軍隊,若是想攻鹹陽,以他現在擁有的四千人馬就不好守住,西京的努山為求關中穩定也不一定前來相助,他卻沒想到張鼎在優勢之下撤軍,還讓他帶信給努山求和。


    並且信中將張鼎的貪婪狡猾表現得淋漓盡致,就不說爵位了,這當然沒問題。可張鼎竟還恬不知恥割據西北?以他如今區區占據一府的體量,真是不可能的事,若努山上書給多爾袞,怕不是被罵個狗血淋頭。


    要知道投降過來屢立奇功的吳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幾人的封賞都沒到位。


    若是先賞賜張鼎,那這幾人一定會心生不滿,難道到時候給張鼎封西北,吳三桂封西南,耿仲明、孔有德共封東南?


    但巴彥圖也很清楚,正所謂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張鼎貪婪才是最好的,大清最喜歡的就是貪婪之人,有了要求才說明一切都可以談。


    想到這裏巴彥圖自知若是能將此事辦成,定能洗刷自己兵敗的責任,於是他不敢耽擱趕忙帶著阿楚琿與白廣恩離開鹹陽前往西安求見努山。


    努山在西安秦王府中等到消息後先是震怒不已,他不明白就這樣一支全都在唱衰的軍隊是怎樣擊敗大清精銳的?


    “還不都是張鼎這鼠輩太過狡猾奸詐,以陰謀取勝,不然---”阿楚琿還想狡辯,卻被努山打斷怒聲訓斥了一番。


    隨後他不理會跪在一邊沉默的巴彥圖與白廣恩,自己坐在了椅子上自言自語。


    “如此說來這張鼎既不像你們說的平庸無能,也不是所謂的孤軍奮戰,他不僅能戰敢戰而且在西北的號召力還不小,看來我們得重新審視一下此人了。”


    努山右手有節奏的敲著椅子,在心中狠狠的罵了白廣恩幾句,若不是他提供的假情報,自己也不會這般看輕鳳翔軍。


    “大人,我倒是認為那張鼎說的有些道理,我觀其所言就知道他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軍頭,若是能爭取到他的投降,介時我大清對西北的征討,將不付吹灰之力。到時可讓鳳翔軍效仿關寧軍那般充當我們的馬前卒。就算不想的那麽遠,咱們此舉也可以先麻痹張鼎,等我等緩一口氣在關中站穩腳跟再與他算賬!”


    巴彥圖雖說入中原後幾次戰敗,可是他發覺自己也隨著一次次的失敗越來越喜歡用腦子說話而不是用蠻力。


    想他雖被張鼎壞了幾次好事,卻非常欣賞此人,覺得張鼎是個人物,於是就說了些好話,希望能將張鼎拉到大清,為他們的征伐少一些阻礙。


    “巴彥圖,你是蠢如豬笨如狗嗎?這說的什麽混賬話?放縱他不是等著讓他再壯大?”阿楚琿對巴彥圖非常不滿,他戰敗之後就是認為因巴彥圖的無能才導致這次戰鬥失敗,若是一開始巴彥圖就聽他的,直接全軍衝鋒一戰打垮敵軍,不會落得現在這般模樣。


    其實他本身也不是多看得起張鼎,隻是為了惡心巴彥圖,這才硬著脖子叫嚷了幾句。


    所以說人很喜歡找別人的問題,而忽略自己的問題,阿楚琿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要我說,劄庫塔大人,咱們還得趕緊派人通知洛陽的英親王與豫親王,或者直接通知攝政王,讓他們暫停對李自成與南方政權的進攻,先調集兵馬剿滅張鼎此人再說。”阿楚琿見努山有些意動,遂不屑的瞅了瞅巴彥圖,繼續說道。


    “嗬嗬嗬,對對對,大人你就聽阿楚琿的,咱們立刻稟報攝政王、豫親王、英親王,到時我一定不會推脫自己的責任,一定將本人的無能稟報上去。讓王爺們因我的無能放棄早就計劃好的進軍路線,前來協助我等剿滅一個小小的軍頭。而阿楚琿你呢?連一個正式的職位都沒有,當然不害怕朝廷的責罰,到時我一力承擔罪責,大人您與阿楚琿可得繼續建功立業啊,哈哈哈哈哈。”


    巴彥圖不怒反笑,他不願與阿楚琿鬥嘴,那樣隻會拉低自己的頭腦,所以隻是陰陽怪氣了一番。


    努山本來也習慣性的想稟報多鐸,卻立馬聽出了巴彥圖的言外之意。


    要知道雖然武功之敗的確是巴彥圖指揮了這場敗仗負很大的責任,但是這樣難道就與他無關係嗎?他努山作為多鐸親自任命的西安府總兵,如今損兵折將,甚至維持不了關中局麵,還得將大清的主力再招過來,這般行徑叫別人怎麽看待自己?他第一次鎮守一方,就出了如此大的差錯,他是不要仕途了嗎?


    “大人,我不是推脫罪行,可是您要仔細想一想啊,其實張鼎再怎麽說他也不會如阿楚琿預測的那樣被放縱發展。就不說如今西北甘州、涼州、蘭州等地的總兵牽製他,就連鞏昌、岷州的守軍都因闖賊的敗退而搖擺,如今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大清在北方的威勢越重,他們這些被闖賊拋棄的西北邊軍就越無助。


    他們現在就如同無根之人,最終都會投歸我大清麾下,咱們現在損失慘重,正好可以試著智取西北,以拉攏反間計,將西北各府州精兵掌控於手,尤其是張鼎的鳳翔軍,若他們都能為我大清所有,別說西北之地了,甚至還可以靠他們南下四川作戰,為大人立下不世之功!”


    巴彥圖一番分析使努山動了心,他在此人的勾勒下,已經幻想到了自己智取西北攻取四川之後受到的獎賞。


    “嗯,巴彥圖說的很有道理!”


    巴彥圖見努山點了點頭,心頭也是一鬆,畢竟他自己也不想因為此次戰敗丟掉前途,他剛才所言也是為了自己能戴罪立功而說的。


    一旁的白廣恩是個人精早明白了其中彎彎繞繞,默不作聲。


    大堂中隻有阿楚琿還傻傻的看不出來,他還叫嚷著要去寫信上報,結果被努山好一頓斥責。


    “哼,我問了幾個將領,他們都信誓旦旦的說全是因為你衝的太過靠裏邊,這才使巴彥圖為救你導致大軍崩潰,你卻還想在這裏狡辯?我等要不是為了保你的前途,還用得著商討半天?沒想到你還在這裏賣起了慘?”


    努山不想讓阿楚琿亂說,直接臭罵他一頓後命人將他軟禁了起來,而努山則親自措辭上書一封報告多鐸。


    他在信中稟報,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對於武功之敗也隻是輕描淡寫的提出了鳳翔軍與寧夏平陽等地的順軍本想趁大清立足不穩偷襲西安,卻被他識破擋在了武功,除此之外他還想了不少開脫的方法,並立下了軍令狀,發誓為大清解決關中之敵。


    但不管他是怎麽樣交代的,張鼎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已帶領軍隊,返迴了武功縣,他在此地好好地安排了一番。


    首先是將吳師麟部從鳳翔軍中抽調出來,命其吞並清理審查過的白廣恩部降軍,再在本地招募些許青壯,組成一支一萬兩千人規模的興平軍,用來防守鹹陽西安等地的建奴。


    除此之外,武功正北部的禮泉與正南部的鄠縣也被他分別安排了王盼的四營與謝君武的五營鎮守,並且張鼎還將兩營分別擴充到了六千人。


    當然了,招募新兵還得由張鼎親命的參謀部軍士負責,再由張鼎親自分配,畢竟此舉可以提前杜絕割據的危險,減少麻煩。


    而張鼎這一番安排使關中一分為二,禮泉-興平-鄠縣這一條直線三個縣被布置了兩萬四千人鎮守,可謂是固若金湯。


    並且張鼎為求穩妥,還將孫謀的三營擴充為武功營六千人。


    讓他駐守在武功縣,此地正處於張鼎地盤的中心地帶,他需要一名謹慎的老將守在此地。


    除此之外張鼎對鳳翔軍也做出了很多調整,比如讓羅正武平調藍田營都尉。


    鳳翔軍麾下下轄七個營,藍田營、虎字營、親衛營、戰車營為主力營,分別由羅正武、王虓、熊克己、張漢掌管,這些營都擴張為六千人的大營。


    而稽查營與後勤營、匠作營由陳覓與王寧、孟程遠為都尉,還是原來三千人的規模。


    如此一來整個鳳翔軍就有了六萬人馬,以他如今治下差不多一百萬多萬人口的規模來說姑且還能供養的起,隻是日子困難一些。


    他也清楚精兵之策有很多優點,但值此危難之際,以量取勝還是更優些。


    隨後張鼎在武功宣布了這一係列擴軍命令,並且對有功之士展開了封賞。


    他等著諸將前去駐地之後這才啟程返迴鳳翔。


    想他出走鳳翔一個多月,為了抵抗建奴的入侵簡直是殫精竭慮,如今局勢稍微好了一些,他終於可以迴到家裏休息一番了。


    此時已是四月初,春耕早已結束,幸運的是建奴此次隻霍亂了東府部分地區,而鳳翔軍占領的地盤,全都保存完好,順利的完成了春耕。


    當然,這些也都有賴於留守鳳翔的文臣官吏,尤其是柳錦城與文玉樓、虞顯邑還有那些招收而來的士子。


    畢竟自己人真的用著比那些老官僚順手,所以這些時日,鳳翔府的上下職位也都換成了經過張鼎考驗過的士子。


    他們相比於老官僚,簡直可以說吃苦耐勞,聽從命令,施政有方,效率還高,並且大多數還是非常清廉的,這點對起家時期的鳳翔軍尤為重要。


    但張鼎為了預防萬一,仍然組建了一支監察機構,名叫監察堂,以孫元龍為監察令,監察文武貪汙,孫元龍其人乃是張鼎從鳳翔府竹門士子中提拔上來的。


    他不僅為人公正嚴明,而且施政能力與管理能力極佳,所以張鼎才放心命他掌管這個新組建非常重要的衙門。


    有了監察堂的相助,鳳翔軍執政能力更上一層樓。


    這全是因為整個鳳翔軍加上監察堂之後有六個行政衙門輔助張鼎施政。


    他們現在都正在鳳翔府知府衙門中向張鼎匯報他不在時的大小事件。


    張鼎自從迴到鳳翔府後,一天的時間就耗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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