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伍六找人將自己的大炮扶了起來,他看著炮身左側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鐵屑印在上麵,令他十分心疼。


    他輕輕地撫摸著炮身溫柔的說:“娘子,你放心,此戰過後我一定會將你恢複往日的容貌。”


    隨後更是忍受著幹涸的喉嚨,來迴跑動,為一門門佛朗機炮調整彈道位置。


    “好了,大夥兒聽我命令,我大叫一聲你們就點燃那個引信。”


    “咳-開炮!”


    薛伍六前後跑動累的氣喘籲籲,但還是用最大的嗓門喊了一聲。


    “轟轟--”隨著聲聲炮響,前方正在中陣與鳳翔軍拚殺的建奴重甲兵與重步兵直接成批的倒了一大片,甚至連激戰的順軍將士也被波及死了好些個。


    “快,退、退、退!”羅正武見此情形立馬反應過來,與謝君武一齊阻止著本部將士連連後退。


    阿楚琿身邊的副手見敵軍敗退,正準備趁勢前進卻被身後的佛朗機炮直接將頭崩的沒了蹤影。


    “啊?主子爺沒了!主子頭沒了!!!”


    副手的包衣見自家主子如此慘狀竟連聲大喊,阿楚琿不滿的扭頭瞪了他一眼,直接命人將這個影響軍心的包衣斬首。


    “勇士們!別害怕,咱們有序後退。佟慶安!你帶一牛錄兵馬給我將後麵的炮兵鏟除!”


    “喳,奴才遵命!”


    建奴的精銳不愧是精銳,值此危難時刻阿楚琿卻還是沒有慌亂,他反而鎮定自若調出了一牛錄人馬消滅後方的佛朗機炮。


    佟慶安帶著一牛錄重步兵,直接衝向了後方的戰車營殘部。


    卻被第二輪炮擊打的哭爹喊娘。


    “好,繼續炸,炸死他娘的!”


    張鼎看著局勢好轉,高興地罵了幾句。


    而阿楚琿這邊見佟慶安如此無能,趕忙派人將他招了迴來,重新派人將隊形分散,攻向戰車營。


    阿楚琿此時倒是鎮定了下來處理緊急事件,可遠處關心戰場局勢的巴彥圖卻心亂了,他聽見炮聲,立馬派人前去觀察。


    卻沒想到是重甲兵的腚眼兒被偷襲了。


    這些兵可都是大清的寶貝玩意兒,他要是損失太多可不好對朝廷交待。


    於是巴彥圖直接繃不住了,他立馬率領身邊最後的底牌,兩千多精銳重騎前去支援阿楚琿。


    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巴彥圖為求節省時間減少傷亡,竟直接趁人不備帶著騎兵與三千馬匹,從白廣恩與孫謀王盼的混戰中殺了過去。


    他敵我不分擋路的一律踐踏斬殺,並從戰車營的空隙處湧入,將攔在路上的佛朗機炮一一弄倒。


    幸虧張漢與薛伍六機靈,見勢不妙,及時逃走,並且逃走的時候還讓人將火藥帶著,不然巴彥圖就趁勢將這些佛朗機炮炸了。


    而巴彥圖見自己破壞不了這些大炮,他隻能帶兵繼續前進,最起碼都得將重甲兵的馬帶給他們,好讓他們能上馬逃走。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不分敵我的舉動雖然給順軍造成了不少傷亡,可白廣恩部損傷更多,由於他們放心的將背後交給自己人交給巴彥圖,卻沒想到一支己方騎兵竟從後麵碾壓過來,將白廣恩的陣型衝垮。


    這下白廣恩部直接開始陣型不穩了起來,孫謀與王盼趁此時機壓了上去,徹底將白廣恩部壓得喘不過氣開始後退。


    “你動,那我們也動。”


    張鼎坐在一處高高的石頭上,足以鳥瞰戰場,他眯著眼見到巴彥圖終於忍不住,親率騎兵支援阿楚琿,頓時他高興的拍了拍大腿,卻拍到了戰甲裙擺上,疼的他齜牙咧嘴。


    一旁隨軍的商季威看著自家節度使的模樣,也差點笑出了聲,他剛才見局勢緊張已經做好了與張鼎同赴死的決定,如今局勢逆轉,他也能鬆一口氣了。


    隨後張鼎不敢耽擱時間立馬派出熊克己帶著鳳翔軍的重甲兵前去支援。


    由於鳳翔軍的重甲兵基本上都是灰黑色,故而與建奴各種顏色的重甲兵不同,被統稱為黑甲兵。


    他們一加入戰場就扛住了建奴的重甲兵攻勢。


    並且建奴的重甲兵由於作戰良久早已疲憊不堪,他們不如鳳翔軍黑甲兵以逸待勞。


    故而這支生力軍一加入,立馬使阿楚琿陷入到了頹勢。


    “我們也上!”


    張鼎等著黑甲兵立威之後,他也親率最後的一千重騎兵從側麵繞過戰場殺向了巴彥圖的兩千騎兵,準備牽製他們。


    可是還未等兩軍對上,巴彥圖就虛晃一槍轉而攻向左光先部與吳師麟兩部,攪的左陣大亂。


    建奴的重甲兵與重步兵趁勢後退。


    阿楚琿留下一些人殿後,終於帶著大部摸到了巴彥圖帶來的馬匹,紛紛上馬,這才逃離了這個混亂的戰場。


    巴彥圖也趁機衝出左陣趁勢溜走。


    隻留下建奴的千餘斷後重步兵沒來得及上馬被鳳翔軍圍而殺之。


    “巴彥圖,你個膽小鬼看你幹的好事!都怪你局勢盡潰矣!”


    在逃亡的路上,阿楚琿將身上的幾塊重甲卸下扔掉,隨後大罵一旁的巴彥圖。


    巴彥圖聞言直接在馬上甩了阿楚琿一鞭子怒罵道:“他馬的,你還有膽指責我?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你的重甲兵是用來突破戰車營,好為全軍開創局麵的,可是你卻一心爭攻,連戰車營的殘兵都不搜索,就這樣陷了進去!我為了救你這才衝過去,沒想到你還怪到我的頭上?”


    “你-你敢打我?看我迴去要告你一狀!”


    阿楚琿被巴彥圖抽了一鞭子,頓時怒不可遏,但考慮到身後的追兵,他也沒敢再爭執。


    “將軍,請讓我帶隊追擊他們一番!”


    而鳳翔軍這邊,看著巴彥圖將阿楚琿掩護過河之後,他們沒有一點耽擱就開始逃跑。


    王虓急忙請戰。


    張鼎聞言點了點頭,他估計韓文左勳兩部再怎麽著都已經趕到建奴舉軍的後方了吧。


    於是他命令王虓與左光先將全軍剩下的六千輕騎集合在一起,先去追擊一番。


    他則留下來將鳳翔軍陣型重新整頓整頓。


    畢竟此番大戰損失慘重,鳳翔軍起碼傷亡一萬人左右,陣型更是被建奴衝的七零八落。


    尤其是張漢的戰車營,可以說是傷亡了三成人手,尤其是他最寶貴的炮手,如今隻剩下幾名幸運兒活著。


    “剛才是誰開的炮?開的好啊,還在的話,快來領賞。”


    張鼎趁著這段時間的空閑,從軍中尋找開炮之人。


    “提督,是這小子幹的!”


    張漢聽到尋人的命令,急忙將薛伍六帶著來到了張鼎身邊討賞,他麾下出了這樣一個好小子,也讓他非常長臉。


    “好,很不錯,你叫什麽名字?需要什麽獎賞?”


    大戰過後,張鼎在人群中準備振奮一下人心。


    “稟報提督,下屬名叫薛伍六,合陽縣人……”


    薛伍六口才清晰,用簡短的話語將自己介紹了一番,並形容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


    此舉引得張鼎連連點頭,他看著這個身材瘦小滿臉黑泥血汙的人,認定他是一個人才,於是再次問他需要什麽獎賞。


    薛伍六在張漢眼神示意下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來:“提督,我-我隻希望您能在戰後,將我娘子修好?”


    “啊?娘子?”張鼎滿臉問號,他不知道薛伍六說出修娘子的話是何意,連他一個現代人都聽不懂這種名詞。


    “嘿嘿嘿,娘子就是我的那門炮,她被敵人的炮炸成了麻子臉,我想讓她恢複以前光滑的容顏。”


    薛伍六說起自己的娘子就不再拘謹。


    這番話也令周圍一圈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張鼎與張漢。


    張鼎就不說了,他以為就現代人喜歡對手辦、娃娃等這種死物產生感情,卻沒想到幾百年前也有人這樣幹。


    而張漢則僅僅是因為薛伍六沒趁勢要獎賞而怒其不爭。


    “你個榆木腦袋,這炮肯定是要修的,還用你提出來?還娘子?娘你個……!”


    張漢看著薛伍六氣不打一處來,大聲罵了他幾句,將他罵的他抬不起頭。


    “張都尉,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隨意打罵下屬嗎,要講道理,咳咳,算了此事我也不與你計較。


    畢竟你們戰車營可是立了大功,尤其是薛伍六,本提督賞賜你一百兩銀子,考慮到這次炮兵損失慘重,我命你為戰車營一部部總,協助張都尉重建戰車營。”


    張鼎直接賞賜了薛伍六一大筆銀子,還有連升兩級的殊榮,讓他十分高興。


    他們身邊圍著的士卒見賞賜如此豐厚也都為薛伍六高興的拍手。


    “將士們,這次收尾之戰還未結束,等大戰事了,大家都有賞賜,我不會虧大大家!”


    張鼎趁勢再烘托了一下氣氛,為鳳翔軍狠狠的提升了一波士氣。


    “看來我苦思良久的軍功爵也得走上台麵了。”


    看著眾人為薛伍六的升官而羨慕,張鼎也陷入到了沉思,其實連續提升幾級官職,很容易讓立功的將士陡然掌控自己掌控不了的軍隊數量,而人的才能在沒有學習的情況有是限的,若不是炮兵損失太大,張鼎也不會放心的升薛伍六的官。


    所以授軍功爵才是既能激勵人又不會造成軍隊混亂的好法子。


    他已經苦思了一套封爵製度,等迴去之後就可以在這次試著封賞一下。


    這些還是得今後在說,現在最為重要的是擴大戰果。


    他整頓一番之後帶著剩餘的兵馬追逐巴彥圖殘軍而去。


    他們一路追趕到了趙村鎮附近,這裏剛發生了一場追擊戰。


    巴彥圖與阿楚琿、白廣恩的殘軍在趙村鎮這裏遭遇到了韓文、左勳兩萬人的聯軍堵截。


    雖然以建奴的戰鬥力,就算剛剛經曆過激烈的戰鬥仍然足以擊潰眼前的順軍。


    可巴彥圖清楚後麵有追兵追擊,兩麵夾擊之下他也沒自信能從容離去。


    所以巴彥圖與阿楚琿非常果斷,混戰僵持了一會兒之後,直接將白廣恩剩下的八千多人殘軍丟在這裏拖延敵軍,他自己則帶著幸存下來的嫡係騎著馬衝出敵陣,頭也不迴的離去。


    “啊?奶奶的,說翻臉就翻臉?韃子欺人太甚了!”


    這時由於麾下大多都是步卒,白廣恩才剛剛抵達趙村鎮,卻沒想到就被丟棄在這裏。


    他還正欲率軍前去支援巴彥圖,卻不知來了一支更好打的肥羊,左勳與韓文也不糾纏巴彥圖與阿楚琿了,而是直奔自己而來。


    白廣恩看著巴彥圖、阿楚琿兩人頭也不迴的溜走,甚至連提醒都沒提醒自己,頓時一臉驚愕與憤怒。


    他看著驚慌失措的麾下將士,自知多次背叛的經曆足以讓人不再信任他,於是他咬了咬牙小聲對身旁副將說:“活著才有希望,死了就什麽東西都沒了。”


    白廣恩心中默默說服了自己,隨後一言不發帶著千餘親衛騎馬緊隨巴彥圖而去。


    他的副將霍道業倒是頗為忠義,見白廣恩逃走,他不僅不跟隨,反而是放心不下麾下將士,他下馬招唿眾將士結陣自保。


    不出意料的,這剩下的七千殘軍在精疲力竭與統帥逃走的情況下,被追擊而來的王虓與左光先還有左勳韓文部夾擊,一個衝擊就打垮了他們,白廣恩殘部見狀都失去了抵抗之心,在霍道業的帶領下跪地而降請求活命。


    張鼎追趕過來就是看到了這個場景。


    他考慮到白廣恩部士卒很多都是百戰老兵,張鼎考慮讓陳覓的稽查營將這七千人馬清洗篩選一遍之後,全部都吞並到鳳翔軍中。


    為此張鼎特意留下了陳覓與吳師麟在趙村鎮看管降兵。


    他則親率騎兵與主力繼續追擊巴彥圖。


    巴彥圖奔逃了一會兒,剛進入興平縣城,就聽探子稟報,發現了敵軍仍在追擊,氣得他大罵了張鼎幾句,隨即也不敢耽擱立馬帶兵出城繼續朝著東邊奔馳。


    直到進了鹹陽城他才鬆了一口氣。


    而張鼎也追的精疲力盡,他自知若是再追擊的話,保不準西京城內的努山就會率軍來援。


    所以張鼎立馬停下了腳步,並且派人前去鹹陽城下喊話。


    巴彥圖見鳳翔軍沒有敵意,也是摸不準對方想幹什麽,所以表現得十分強硬,直到張鼎真的率軍離開,他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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