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裕確是個憂國憂民的人,酒過三巡之後,他便請包括何蔓和聶岑戊在內的大官要員們入內堂敘事。


    “各位,眼下刀兵四起,局勢混亂不堪,我等當攜手同心將之穩定住,以不負皇上和太後的厚恩!”


    何蔓一臉嚴肅地說道:“不錯,我也是代阿瑪前來與諸位商榷一番。”


    聶岑戊捋著胡須,老神自在地端坐著,並沒有立刻表態,他知道這事兒沒那麽簡單,這裏坐不住的大有人在。


    一位來自蘇州的大官拱手道:“朝廷不發槍械火器,我等即便有心也無力啊。”


    另一位同聲附和道:“租界各國都有對叛黨售賣武器,尤其是美利堅國的商人,他們竟敢公開兜售,若非我早做提防,那批軍火已經在廣州叛黨的手裏了!”


    薛裕歎了口氣說道:“各位,我們是大清的最後一道屏障,即便有萬般的困難也一定要解決掉。”


    “解決?怎麽解決?”


    又一位富紳沒好氣地說道:“我可是聽說了,德意誌國的軍火商願意補缺,但他們出價是原來的三倍,足足三倍呀,我們就算把老百姓按個放血也弄不出來這麽多錢!”


    薛裕皺著眉頭,苦臉念叨著:“三倍確實太多了……”不經意間挑了眼一直沒開口的聶岑戊,輕咳一聲略帶不好意思地問道:“聶兄以為如何是好?”


    聶岑戊緩緩睜開眼睛,慢悠悠地說道:“多出的一倍我願出。”說罷便又合上了眼,老爺子定力深厚,隻這一句就瞬間成為最牛掰的存在。


    一倍,那可是清軍在南方一年的花銷,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包攬下來了,可見聶家的經濟實力有多豪橫……


    薛裕盡管早已知曉自己這位老夥計會幫忙,但也沒想到會出這麽多錢,瞬間便被感動到了,朝著對方深深鞠躬一禮,後者沒有避,坦然接受了這一拜。


    有人跳出來問道:“即便是兩倍的價錢,我們也拿不出來那麽多。”


    又有人說道:“即便我們硬湊出錢了,那樣隻會適得其反,會有更多地方的老百姓造反。”


    有人急道:“造反、鎮壓、刮地皮、買火器、再造反鎮壓……這完全是個死結嘛,雪球越滾越大……到最後大家一起都玩兒完!”


    聶岑戊再度睜開眼睛,緩緩說道:“話糙理不糙,唉。”


    薛裕看著地麵,無奈地說道:“前天日本特使說可以捐贈一倍的錢,加上聶兄的一倍,購買火器的錢倒是有了。”


    聶岑戊皺眉道:“日本人?他們有說什麽條件嗎?”


    薛裕點了點頭說道:“他們想在蘇州河北岸安排日裔巡警與我滿警協同巡察。”


    “豈有此理!”


    “狼子野心!”


    “這幫挨千刀的倭寇!”


    值得一提的是,盡管他們各自心懷鬼胎,但在這件事上還是很一致的。


    薛裕原本沒想將此事說出來,由於上次海戰失利的關係,大清朝上下對日本人很不感冒,官員之間亦是避之不及。


    “各位,東洋倭寇一直都想在上海設立租界,這次更是不惜花大價錢,眼下朝政混亂,老夫也不敢私自做主,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之前發言的人中有人起身說道:“列位同袍,倭寇要在我大清的土地上安插日警,說是協同巡察實則鳩占鵲巢,如此條件段不能接受!”


    “對,不能接受!”


    “絕對不能引狼入室!”


    一時間群情激奮,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口誅筆伐,聶岑戊冷眼旁觀著,說實話,他對眼前這些家夥多少有點兒心涼。


    “諸位,且聽我一言……”


    薛裕壓了壓雙手,好一會兒才讓他們‘平靜’下來,整理好思緒後,才又咳嗽著說道:“咳……正如各位說的一樣,老夫也不讚同日本人的條件,兩倍就兩倍吧,大家迴去都適當多弄一些,實在不行就……少買點火器。”


    “也隻能如此了。”


    商討結束,眾人相繼離開薛府,何蔓本想迴自己別墅那邊去,洋汽車卻莫名壞了,無奈隻好留在薛府與薛媷玉同住。


    對此,薛媷玉聽是父親安排的自然沒什麽意見,便將何蔓迎入閨房之中。


    而另一邊。


    聶臻明迴到家後才從正在清點賬房的阿福口中得知,老爺子要大大滴敗家一迴,要把大部分資財拿去給清軍買武器彈藥,當即就不樂意了,風風火火地來到書房找老頭子理論。


    “爹,你瘋啦!”


    一開門,聶少爺就火急火燎地嚷嚷起來,給正在喝茶的聶老爺子嚇一大跳,差點兒背過氣兒去。


    “咳咳……忘八小兒!你才瘋了咳咳……有這麽說老爹的嗎?”聶岑戊咳的臉通紅,將茶杯一扔也怒了。


    “你沒瘋?沒瘋你把家裏的錢全拿去砸水漂!”聶臻明急的來迴溜,一邊抬手說道:“誰都知道,清政府已經完了,沒救了,宮裏那個老女人都想帶著小皇帝跑路,大半個江山都在造反,你倒好把錢往火坑裏扔,那些老弱病殘的清兵除了抽大煙還能幹什麽?”


    “你混賬!”


    聶岑戊真的怒了,他從未對小兒子動過真火,但這次是個例外,因為他決不允許有人踐踏他所忠心一輩子的大清,親兒子也不行!


    “爹!”


    “再說,我打斷你的狗腿!”聶老爺子說著提起拐杖便打,卻不知廉頗老矣。


    聶臻明又豈能站著不動老實挨打?見老爹瞪眼睛發起狠來,想也沒想轉身撒腿就跑,一邊嚷嚷道:“我沒錯,你憑什麽打我?大清朝早就該滅亡了!”


    “混賬小子,你還敢口不擇言,阿福,阿達,阿昆,給我抓住他,今天我要打死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聶岑戊真的老了,隻喊兩嗓子就在長廊裏累的喘息。


    折騰了好一陣兒,聶府上下鬧得雞飛狗跳,最終聶臻明聶少爺還是被家仆們合力‘圍剿’被押解到老爺子麵前。


    “豎子,跪下!”聶岑戊冷哼一聲,拐杖杵了兩下地,以往整潔的白胡須顯得有些淩亂。


    “跪就跪,有什麽了不起……”聶臻明小聲嘀咕道,手臂橫舉著綁在一根粗木棍上,身上髒兮兮的像剛在泥坑裏了滾一圈。


    聶岑戊哼聲問道:“聶臻明,你知錯沒有?”


    聶臻明抬頭直視,反問道:“我錯什麽了?老爺子,拜托你出去看看,一碗口糧就要五十銀元,老百姓把樹皮都快啃光了,現在是官逼民反啊老爹!”


    “那也不許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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