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嘉持聽完了劉聚的迴答,端起茶一飲而盡,又輕輕的晃了晃頭,見此劉聚識機的對鍾離低聲說了兩句。


    鍾離走到剛才拜訪香爐的小姑娘麵前,說道;“我該怎麽稱唿你呢?”


    小姑娘答道;“客爺,您叫我媛媛就好了。”


    鍾離說聲好,對媛媛小姑娘說道;“你看,坐在中間的那位喝酒喝得有點多,現在頭有些不舒服,你們這邊有侍奉的姑娘嗎?”


    媛媛答道:“嗯,瀟春館可沒有專門伺候人的姑娘,要麽就是這些姐姐們做清倌人的;要麽就是賣身也賣藝的紅倌人,當然還有就是那些隻賣身的娼人;如果像客爺您這樣要求的,我看也隻有紅倌人們可以做了;我們這些打下手的隻是負責照料一些東西,其他的就不行了。”


    鍾離明白了,對媛媛說道;“那謝謝你啦,我去找小廝叫幾個紅倌人來伺候他們吧。”


    說完,鍾離起身來到門外跟小廝說了幾句,小廝答應一聲轉身去了,不一會兒,跟著小廝過來的三個女子嘰嘰喳喳的邊說邊朝這邊過來。


    來到門前,小廝跟鍾離說道;“客爺,這是瀟春館三個不錯的紅倌人,如果裏麵的客爺頭和脖頸不舒服,他們可以代勞的。”


    鍾離點點頭,對幾位紅倌人說道;“裏麵有三位坐在座位上,喝酒喝得有些多,估計頭腦和脖頸都有些不舒服,你們過去後不用關心別的,先給他們舒緩一下頭腦脖頸。”


    有個女子笑嘻嘻的說道;“哎呀,客爺,您說什麽就是什麽了,隻要有銀子賺,陪睡也是應該的。”


    鍾離微微皺了皺眉頭,對這個姑娘說道;“你進去後伺候中間客人左邊的哪位。”


    這個女子笑這答應了,鍾離又看了看剩下的兩位,指著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文靜的姑娘說道;“姑娘,你進去後伺候中間的哪位;剩下的這位進去後伺候中間客人右手邊的哪位老者,都知道了吧。”


    三個人長短不一的說知道了,您就放心吧客爺。


    鍾離閃開門,三位姑娘魚貫而入,分別朝安排好的人身後走去,走到三人身後,根據他們各自的情況悄悄的給三人按摩起來,除了劉聚開始驚訝了一下以外,胡林堂和黃嘉持表現的很是自然。


    黃嘉持背靠著長椅上,頭靠在身後的姑娘的胸前,姑娘輕輕的替黃嘉持揉著太陽穴,黃嘉持閉著眼睛,說道;“劉兄弟,你說的太過粗淺了;或者說你講的這些都是表麵上的東西。就比如拿你來說,按照你的判斷,你這時候想要投靠朝廷所謂何來,朝廷已經不是當初的煌煌大元,下麵的官員也不是當初的朝廷官員,外有黃河泛濫和紅巾軍造反,內有朝廷高官互相內鬥,清醒的人都能看到大廈將傾,你這時候卻想著投靠朝廷,難道就是單單為你手下那些兄弟們找口飯吃嗎?”


    黃嘉持的這番話讓劉聚聽的一愣,鍾離則差點出一身冷汗,原本鍾離以為黃嘉持喝多了,在下麵可以趁機會摸摸軍營的情況,現在看來這個黃嘉持雖然喝的有點多,但頭腦還是很清醒的。


    劉聚聞聽立刻說道;“不瞞大人,我不管外邊如何,朝廷如何,我的出發點就是為我手下那一萬多兄弟著想;說句糙話,我手下的兄弟們我帶著他們也是為了有口飯吃,投靠某支紅巾軍也是為了有口飯吃,投靠朝廷也是為了有口飯吃,就這麽簡單,我們這底層的小人物,也無法考慮太多。”


    黃嘉持閉著眼睛,抬手點了點劉聚,說道;“你這是糊塗,倒不是說你的出發點是錯的,而是說你想投靠朝廷的想法太簡單了;既然投靠紅巾軍這些叛賊是為了替你的兄弟們找口飯吃,投靠朝廷也是為了解決你手下兄弟們吃飯的問題;那你為什麽不投靠劉福通,張士誠或者濠州的某支叛賊的隊伍呢。”


    劉聚聽此答道:“既然黃大人問的直白,那原諒我劉聚也直白的迴答;道理很簡單,從現在看來,他們這三支叛亂的隊伍我不看好他們的未來。”


    黃嘉持聞聽哈哈笑道:“劉聚啊劉聚,算你還有幾分見識;既燃你有此見識,也不枉我來和談這一場,實話告訴你,不久將來或者說很快,這幾隻叛賊將會煙消雲散。”


    劉聚聞聽精神一震,說道;“煙消雲散?大人這從何說起?”


    黃嘉持笑道;“朝廷的具體方略我不方便告訴你,但我能告訴你的是,不久之後我部將揮軍南下,重新奪迴和州。”


    聽到此處,劉聚和鍾離的眼睛微微一亮,互相看了看對方,鍾離心中暗道:“肉戲終於來了。”


    劉聚假意吃驚的說道:“奪迴和州?這又從何說起呢?我聽說和州現在是朱元璋占著,他手下也有幾萬人馬呢,大人又靠什麽奪迴和州呢?”


    黃嘉持嘿嘿說道;“憑什麽?說的好啊,你認為你的萬數來人在我這裏是一直了不得的人馬嗎,實話告訴你,憑的就是現在達魯花赤手下的十萬人馬。”


    劉聚聞聽驚的把手裏的茶杯都掉到桌下的地毯上,杯中的茶水浸濕了一片地毯。


    劉聚磕磕巴巴的說道;“十,十,十萬人馬?達魯花赤大人竟然有十萬,十萬人?”


    聽到劉聚驚訝的聲音,還未等黃嘉持說話,胡林堂這邊接過話說道;“怎麽?沒想到吧,劉聚兄弟,不妨再告訴你,這也是為什麽達魯花赤大人看不上你這點人馬的原因。你認為靠你手裏的萬數來人就可以跟達魯花赤大人談條件了?你錯了,達魯花赤大人開始的時候可能會看重你這些人,現在大人手裏握有十萬大軍,如果你再想期盼要什麽條件,那你劉聚可就錯了。”


    劉聚呐呐的說道;“這不可能啊,短短時間內,達魯花赤大人和黃大人您是如何能聚集十萬人馬的,難不成是朝廷派軍來支援了?”


    黃嘉持聽此歎了口氣,胡林堂也歎了口氣,說道;“你呀,你呀,你不懂官場;現在最不缺的就是人,隻要給他們一口飯吃,人會烏央烏央的像蝗蟲一樣的聚集過來,還用的著朝廷派兵嗎?就像你的初衷一樣,還不是為了找口飯吃;隻不過你的人是現成的,達魯花赤大人聚集這些人用了些時日而已。”


    劉聚好氣的說道;“原來如此,看來我是太把我當迴事了;不過話說迴來,這都需要多少銀子才能召集這麽多人啊!這每天人吃馬嚼的也不是小數啊。”


    胡林堂搖頭笑道;“哎,黃大人,我今天才知道這人和人是真的沒法比啊,饒是想劉聚這樣的一方大豪,眼界格局竟然會如此之小。”


    黃嘉持舒服的挪了挪身子,嘴裏舒服的呻吟了一聲,說道;“你說的沒錯,這人那站在什麽位置了才能看到什麽位置的風景;你劉聚看到的隻是你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的事情,所以對這些你剛才的疑惑鬧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鍾離眉頭微微揚了揚,鼻子皺了皺,繼續忙活手裏泡茶的活,而媛媛這個小丫頭則不時的幫鍾離提壺倒水。


    屋裏的歌舞不斷,幾人的談話似乎興致也很濃,這些正是鍾離樂意看到的,在他們談話當中,有意無意的已經露出不少正是鍾離需要了解的東西。


    胡林堂和黃嘉持舒服的靠著椅子享受這身後姑娘的按摩,劉聚身後的女子劉聚卻不用她按摩頭,隻讓他按摩肩膀和脖頸。


    在此過程當中,鍾離不時給劉聚使眼色,劉聚也不時給鍾離使眼色,兩人根據眼神中的含義不斷調整談話的內容和方向,這一切都被旁邊叫媛媛的小姑娘看在眼裏。


    媛媛睜著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不是看向劉聚和鍾離,似乎想從他們的眼色當中了解他們交流的意思。


    劉聚歎了口氣,對黃嘉持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這點能耐也就到這個程度了,黃大人,胡先生,說實話,我現在我才發現我太把自己當迴事了。說句大話,兩位不要見笑,我還以為我用我這萬數來兄弟跟朝廷也好,還是跟那些叛賊談判也好,我總會得到一個不錯的結果;沒想到啊,我這點人馬在人家眼裏,連塊雞肋都算不上。哎,我錯了,我真的大錯特錯了。”


    劉聚說的大錯特錯不是表麵上的所謂對此環境錯誤判斷的錯誤,而是指對想著投靠朝廷的希望判斷的錯誤。


    黃嘉持則聽的不一樣,他以為劉聚說的大錯特錯是沒機會投靠朝廷了。


    黃嘉持揮手讓身後的姑娘鬆手,坐直身體,睜開眼睛看向劉聚,說道;“劉兄啊,也不能說你就是錯的,隻能說你看的不遠;旁的不說,達魯花赤大人攻下和州後,是不是要派兵駐守和州啊,這是不是也需要人,再剿個匪,是不是也需要人馬;別忘了煙墩山還有孫德崖呢,滁陽還有他郭子興呢,說遠點,濠州還有趙君用和唐劉那幾個叛賊呢;每攻占一個地方不都需要人馬駐紮維持秩序嗎?怎麽說沒機會呢?”


    劉聚搖了搖頭說道;“有達魯花赤大人的十萬人馬,哪裏還用得著我這些人呢,黃大人這是在安慰我啊,我劉聚謝過黃大人了。”


    黃嘉持有些著急的樣子朝前傾了傾身子,說道;“誰說達魯花赤大人的十萬人馬就夠了,達魯花赤大人和這十萬人馬還有別的用處,不會用來駐紮我們攻占之地的。而且。。。。”


    黃嘉持說到這裏突然住嘴了,可能意識到有些東西不能說出來;這個短暫的聽頓鍾離立刻領會到了其中的意思,趁黃嘉持思索的時候,鍾離把一杯茶雙手遞到黃嘉持的手上,說道;“大人請用茶!”


    鍾離的動作打斷了黃嘉持的思考,趁勢接過茶,眉頭皺了皺似乎突然忘記了剛才要說什麽,思索了一下好像還是有些想不起來,於是端起茶來,慢慢的喝了一口,把注意力投入到嘴裏的茶香之上。


    劉聚則趁機問道;“按照黃大人的說法,我這些手下兄弟還能用的上?”


    黃嘉持聽此接話說道;“這是自然,不要擔心你手下那些兄弟沒飯吃,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你還擔心什麽,我想著點眼力你應該有的。”


    劉聚餐笑道;“不瞞黃大人,我眼力倒是有,但是我沒有糧食啊,手下的這些兄弟現在正麵臨斷糧的危險,如果一旦斷糧,整支人馬就會四散而去,到時候我就更沒資格和黃大人談這件事了。”


    胡林堂驚訝的說道;“劉兄弟竟然如此急迫嗎?”


    劉聚一拍大腿說道;“是啊,是啊,眼看就斷糧了,我能不著急嗎?哎~”劉聚說完,深深的低下了頭。


    這時胡林堂轉頭給黃嘉持施了個眼色,黃嘉持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須,咳嗽了一聲說道;“既然六兄弟如此急迫,也不是沒有辦法。”


    劉聚聽到黃嘉持說有辦法,立刻抬頭用熱切的眼神看向黃嘉持,問道;“黃大人有何辦法,還請不吝賜教啊,我這些天都快愁的頭發都快白了。”


    黃嘉持笑道;“不急一時嘛,嗯,這樣,達魯花赤大人不日將舉兵南進,你先不要過來,等我們攻下和州;你再帶著你的兄弟們到和州來找我,你看這樣如何?”


    劉聚疑惑的問道;“這是為何?再說,這得多久才能動身,我還能堅持這麽久嗎?”


    胡林堂聽此也是眉頭緊皺,自然明白劉聚所說的意思,眼睛不由的看向黃嘉持。


    黃嘉持聽到劉聚的話後,也是皺著眉陷入思索當中。


    過了良久,黃嘉持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又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把茶杯重重放到茶幾上,鄭重的對劉聚說道;“劉兄,既然你這麽說,我也不瞞你了;說實話,我想的是把你的兄弟們收到我手裏,所以我才說不著急先過來;但你說現在你的兄弟們為了吃飯而著急,我也能體會到你的難處;按我的估算,達魯花赤大人不超過一個月就會揮軍南下,現在正和淮南、蚌埠包括長豐的一些有錢人接觸,想著從他們手裏借一些錢糧來維持大軍的用度,這件事完成以後,然後整軍配給武器錢糧,也就可以出發了;嗯,一個月,最多不超過一個月;一個月後,不管情況如何,你再來找我,我不管是否能收到我這裏還是把你的人馬交到達魯花赤大人手裏,我都認了;你看這樣如何?”


    劉聚聽到黃嘉持說出這樣隱秘的話來,應該不至於說假,於是也細細思索起來。


    胡林堂見劉聚沉吟不語,以為劉聚擔心自己的人馬堅持不到那麽久或者還有什麽其他想法,於是說道;“劉兄弟,黃大人都說的如此直白了,你還擔心什麽?難不成你會認為達魯花赤大人十萬人馬還拿不下和州嗎?”


    劉聚聞聽連忙抬頭說道;“胡先生理解錯了,我在盤算的是我如何能堅持一個月的時間。”


    黃嘉持和胡林堂聽劉聚這麽說,立刻高興的笑了起來。


    胡林堂說道;“我還擔心劉兄弟會反悔呢,沒想到劉兄弟是在想怎麽更好的等待黃大人的召喚。”說完,胡林堂立刻放下心來,高興的端起茶杯美美的品嚐起茶來。


    黃嘉持聽到劉聚這麽講,立刻朝劉聚這邊挪了挪身體,用手拍了拍劉聚的大腿,說道;“劉兄弟,你放心,我黃嘉持別的不敢保證,隻要答應了的事情,我沒有過半途而廢的;一個月,最多一個月,隻要劉兄弟堅持一個月,三十天過後,我們就一起共事了,到時候,我們就是真正的兄弟了。”


    劉聚聞聽咬了咬牙,說道;“好,那就依黃大人所言,我劉聚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堅持一個月。”


    聽到劉聚的誓言,黃嘉持高興的一拍茶幾,連聲說好。


    鍾離趁機給三人重新倒滿茶,劉聚端起茶杯說道;“我劉聚以茶代酒,預祝黃大人旗開得勝,祝願達魯花赤大人早日拿下和州。”


    三人共同碰杯,把茶一飲而盡。


    鍾離連忙再次倒茶,然後和媛媛小姑娘一起又是重新放茶洗茶注水,一通的忙活。


    媛媛小姑娘見此時的鍾離神色仿佛更加輕鬆,用大眼睛瞧瞧黃嘉持,在看看胡林堂,又看看劉聚,仿佛看出些什麽;小姑娘抿了抿嘴唇對著鍾離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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