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誠給鍾離他們安排吃飯的地方不錯,侍衛上完飯菜就出去了,席間吃飯的隻有鍾離、孔克揚以及她的侍衛們。


    顏城等人吃飯的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吃完後也不戀桌,站起身來四下散開,守在四個方位,顏城則抱著劍站在門口守候。


    孔克揚咽下一口飯,說道;“軍營的飯菜真不怎麽樣!除了煮的肉,就是煮的菜,也罷,也算是吃過軍營的飯菜了。”


    鍾離笑道:“軍營中都是一些粗老爺們,即便是廚子也未必是真正學過廚藝,能吃飽就不錯了,這還得是張士誠,其他軍中未必有這樣的待遇也未可知啊。”


    孔克揚放下筷子,對她來說實在是難以下咽,索性從盆裏盛了些湯,伴著碗裏的米飯才勉強吃了下去。


    孔克揚點頭說道;“這點你說的很有道理,相對於張士誠的士兵來說,當兵能吃飽飯,遠比給朝廷做事要強的多,起碼在這裏能吃飽飯;不當兵可能餓死,被折磨死,當兵了,雖然可能會戰死,對他們來說能吃飽飯的誘惑會更大一些。”


    鍾離答道:“是啊,亂世人命不值錢,對他們來說能吃飽飯戰死遠比餓死強,這可能也是張士誠兵力大增的原因之一。”


    孔克揚答道:“那是肯定的,不說別的單單一個太駒鹽場就讓張士誠富得流油了;何況他在籠絡民心這一塊做的也不錯,勢力大增讓百姓給他賣命就實屬正常了。要說幾隻義軍誰的戰力最強恐怕不好說,但要說論誰最富,恐怕他們誰都沒有張士誠富;你知不知道,扣押我的糧船,人家對我船上的米根本就不在意,說白了就是一個由頭而已。


    民間有諺語,蘇常熟,天下足;隻要有錢糧食根本就不是問題,特別是在江南地區。我從戶部得知,朝廷這些年平均每年收入的稅糧為一千二百十一萬四千七百八石,其中,大都直接管轄的腹裏二百二十七萬一千四百四十九石,遼陽行省七萬二千六十六石,河南行省二百五十九萬一千二百六十九石,陝西行省二十二萬九千二十三石,四川行省一十一萬六千五百七十四石,甘肅行省六萬五百八十六石,雲南行省二十七萬七千七百一十九石,江浙行省四百四十九萬四千七百八十三石,江西行省一百一十五萬七千四百四十八石,湖廣行省八十四萬三千七百八十七石,江浙行省在各行省中的稅糧是最高的。


    商稅就不用說了,特別是張士誠所占的一個太駒鹽場的鹽稅就占據了朝廷稅銀收入的七成之多,他張士誠能不富裕嗎!朝廷對江南之地能不上心嗎!朝廷不對張士誠重點“照顧”會可能嗎!”


    鍾離歎道:“張士誠是占據了天時人和,就缺一個地利;而他所占的區域又是朝廷的要命所在,這也的確讓人頭疼。”


    孔克揚笑笑說道;“老天爺是公平的,你有天時地利,可能沒有人和;你有天時人和,可能沒有地利;你有地利人和,可能沒有天時;你縱觀曆朝曆代,哪一次普通百姓造反是順順利利的。”


    鍾離搖搖頭說道;“這事兒讓我可真做不來,我最多是遁世而去,讓我帶著人馬起兵,我沒這個能力,所以說每一個能成就一番霸業的也不是普通百姓。”


    孔克揚說道;“這也是我為什麽會高看他張士誠一眼的原因,起兵之初就能關注民生根本,而非嗜血好殺,隻要他能挺過這一關,未來不可限量。也不枉我親自過來,耐著性子跟他費口舌。”


    正說著,張士誠的侍衛來報,對鍾離和孔克揚二人有請。


    眾人跟著張士誠的侍衛來到大帳前,侍衛攔住了顏城等人,隻讓鍾離和孔克揚二人進去,孔克揚對他們點點頭示意顏城等人安心。


    鍾離和孔克揚跟著侍衛來到帳內,隻見帳內在張士誠右手側的座位上多了四個人在坐。


    鍾離對其中兩人認識,一個是張士誠的二弟張士德,一個是張士誠的三弟張士信,還有一個人黑紅臉和一個紫紅臉的漢子鍾離不認識。


    張士誠對鍾離和孔克揚示座,並讓人上茶,並對二人說道:“我來介紹,我右下首第一位是我的二弟張士德,旁邊的是我三弟張士信,第三位是我的兄弟李伯升,李伯升旁邊的這位也是我的兄弟呂珍。”隨著張士誠的介紹,四人對鍾離和張士誠點頭示意。


    張士誠又對他的弟弟和部將介紹道;“這兩位也不是外人,男的就是我給你們常說的跟著我從高麗迴來的鍾離,張士德和張士信都認識了,伯升和呂珍鍾離你應該還是第一次見吧;鍾離旁邊的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揚程幫的女老板孔克揚孔小姐。”鍾離和孔克揚對四人抱拳施禮。


    張士誠繼續說道;“好了,都互相介紹了,大家暢所欲言吧。我已經把鍾離和孔小姐的意思跟他們講了;你們有什麽疑問可以再問問鍾離和孔小姐。”


    首先張士德對鍾離說道:“鍾兄弟,我們又見麵了,剛才大哥把兩位來軍中的意思都說了,既然大哥說了都不是外人,我有話就直說了,如果有什麽不恰當的,鍾兄弟還要海涵。”


    鍾離抱拳說道;“二哥客氣了,我來就是告訴大哥一聲你們現在所處的境況,有疑問我們共同商討就是。”


    張士德點點頭說道;“鍾兄弟和孔小姐對我大哥講的,我們都理解,一句話概括就是兩位也為了我們的處境考慮,隻是我有一點疑惑啊,或許是我內心過於陰暗;鍾兄弟,不管怎麽說你跟朱元璋更近一些,雖然我們兩方有些共同利益,但鍾兄弟這樣明目張膽的來給大哥獻策,朱元璋那邊或者說大一些濠州那邊對鍾兄弟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什麽想法嗎?或者說鍾兄弟和孔小姐對大哥講的是不是朱元璋或者濠州那邊的想法呢?”


    鍾離笑了笑,說道;“二哥的顧慮我能理解,二哥擔心的是我明麵上是幫張大哥,實際暗裏在幫朱元璋,認為其中有什麽套,對吧!”


    張士德略尷尬的笑了一下,說道:“我張士德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大哥跟我們講這件事的是我,我的確有這個方麵的想法。”


    鍾離點頭說道:“二哥這麽想正常,如果我是二哥,我也會這麽考慮,但我可以保證的說,這點我和朱元璋並沒有正式溝通過,更別說是濠州各帥的意思了,這點不存在;說白了就是唇亡齒寒,同是為了對抗朝廷,從我來講,任何一支人馬損失我能幫一把的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都會伸把手,何況和張大哥對我幫助良多,於情於理我認為我都應該主動和張大哥來說一下這件事。”


    張士德聽完點點頭,轉頭看了一眼張士信。


    張士信朝孔克揚抱拳說道:“孔小姐,我們也是第一次見麵,唐突之處請多諒解。”


    孔克揚伸手示意,說道;“張將軍有話請講!”


    張士信問道:“如果我們不歸還你們的糧船,孔小姐下麵會怎麽做。”


    孔克揚說道;“張將軍不歸還我們糧船,我可以理解,但我希望能把我的人交換給我們。”


    張士信問道:“這就完了?”


    孔克揚答道:“嗯,完了?”


    張士信問道:“孔小姐就不心疼那幾十船糧食?”


    孔克揚答道:“心疼是自然的,畢竟是白花花的糧食;但相比糧食,我更看重和鍾離的朋友關係,而鍾離又和你們張將軍關係密切,所以不看僧麵看佛麵,如果不能交還我糧船,我希望把我的人交換給我,糧食就當我免費支援你們了。”


    張士信挑起大拇指說道:“孔小姐是個講究人,我佩服,而且話說的讓我很是感動;不過,如果我不交還你人呢?”


    孔克揚聞聽沉下臉說道:“相必給位對我也有些了解,雖然我是做生意的,但我對情義看的很重,如果兩者做個選擇,我會選擇情義,而非生意;揚程幫這麽多年來能在黑白兩道站穩腳,也正是這一點,我認為錢沒了可以再掙,人沒了那就再也找不迴來了,所以我揚程幫這麽多年能上下齊心,也正基於此;不知道我這麽迴答,算不算解答了張將軍的疑問。”


    張士信抱拳說道:“受教了!”


    通過張士德和張士信的提問,鍾離好像迴過點味了,正當思索張士德和張士信提問的目的時,李伯升對鍾離說道:“鍾兄弟,我們第一次見麵,但鍾兄弟大名已經聽大哥說過很多次;實不相瞞,我們這次攻取高郵不能半途而廢,原因是在我們攻擊高郵之前,我們已經偷偷潛進去兩千多兄弟,他們在城裏牽製了很多援軍,如果我們一旦撤離或者圍而不打,那城中我們的兩千兄弟性命堪憂。”


    鍾離和孔克揚互相看了一眼,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事情,一時間鍾離也趕到束手無策。


    呂珍這時說道:“不僅如此,城中百姓也在紛紛支持我們攻城,如果我們不攻占高郵,不僅城中兄弟會被屠戮殆盡,恐怕城中百姓也會遭難;說不定還會重蹈徐州的覆轍,城中百姓盡數被官軍屠殺,再次演義一個徐州,如果這樣,我們在百姓中的威信必然大打折扣,百姓們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支持我們或者踴躍加入到我們當中來。”


    呂珍看了一眼張士誠,見張士誠低頭不語,繼續說道:“我們將軍對兩位提出的不攻占高郵,而努力攻占揚州或者向盱眙、泗州攻擊前進的辦法也頗為意動;而對占據高郵後所帶來的的後果也聽進去了,現在的問題是卡在這裏了,想再撤出已經很難。”


    鍾離聽完後點點頭,對呂珍說道:“原來核心問題在這裏,請原諒我先前並不掌握這個信息,所以隻是認為張大哥對放棄高郵心有不舍呢;既然城內有自己的兄弟和百姓,那的確要重新估量。”鍾離說道此處,轉頭對孔克揚說道:“孔小姐以為如何?”


    孔克揚皺著沒頭說道:“的確是個問題,雖然我不在軍中,但也明白如果眾位如果舍棄高郵就相當於失去軍心和百姓的支持;如果繼續攻擊高郵,後麵就會麵臨朝廷大軍的重點圍攻,如果是我我也很難取舍。”


    鍾離轉頭對張士誠說道;“張大哥,我來之前並不知道還有這種情況,如果知道就不會勸說大哥放棄高郵了,希望大哥不要見怪。”


    張士誠聞聽擺擺手,繼續沉默不語。


    孔克揚接口說道;“我聽說樞密院都事石普上書皇帝,說他領兵三萬可以剿滅張將軍的人馬,因為現在朝廷調的兵馬還沒有到,便任命石普為山東義兵萬戶府事,自籌兵馬來圍剿張將軍。”


    張士誠愕然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孔克揚笑道;“張將軍了解我的,做生意就是各方麵的消息靈通一些,石普任山東義兵萬戶府事是前段時間的事情,不過他要籌集人馬糧草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張士誠問道:“孔小姐跟我說這件事的意思是?”


    孔克揚答道:“現在是一個眼前的困難,一個是未來要麵對的困難,如果眼前的困難不解決,將來也是困難,所以我的意思是張將軍要立刻決斷才是。”


    張士誠歎道:“知易行難啊,鍾離和孔小姐是什麽意見?”


    鍾離答道:“軍中大事,這時候我們說合適嗎?”


    張士誠答道:“是我張士誠主動征詢你們的意見,不算幹涉軍中事務。”


    鍾離沉吟片刻說道;“既然是城中自己兩千兄弟還有百姓,我認為此時高郵必須盡快拿下了。”


    張士誠眼光看向孔克揚,孔克揚答道:“我認同鍾離的意見!”


    張士誠又看向張士德等四人,張士德答道:“大哥,我也認同鍾離的意見!”


    張士誠又看向下麵的人,結果張士信、李伯升和呂珍都認同鍾離的意見,盡快拿下高郵。


    這是,孔克揚說道:“既然要大家同意盡快拿下高郵,那動作要快;我還有一個建議,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張士誠說道:“請孔小姐暢所欲言!”


    孔克揚答道:“既然高郵已經是必須拿下,同時為了防備高普和未來朝廷對張將軍的圍剿,張將軍在拿下高郵後,需要盡快招兵買馬,儲備糧草,擴充實力,然後根據張將軍的實際軍力,是攻占揚州還是先攻占盱眙、泗州一帶,隻有這樣才可以讓未來朝廷對張將軍下手的時候,張將軍可以減少西麵的威脅,隻要重點針對北麵和江南即可。”


    張士誠對張士德四人說道:“你們認為孔小姐的意見如何!”


    這時呂珍率先說道:“啟稟張將軍,我認為孔小姐的建議非常合適,而且我認為重點還是在北麵,相對於南麵,從北麵來的官軍可能更難對付,而南麵有長江天險和占據和州滁陽的朱元璋,即便是他不動,有形無形的也是對朝廷官軍的牽製。”


    張士誠點頭說道;“具體下一步的細節我們下來在詳談,既然大家都認同當下要盡快拿下高郵,那我們就先準備這一步。”


    張士德四人抱拳稱是。


    張士誠轉頭對孔克揚說道:“孔小姐,你的糧船和人,隨時都可以迴去,我會讓我的侍衛通知泰興,並且我張士誠也謝謝孔小姐的建言。”說完,張士誠對孔克揚拱了拱手。


    孔克揚也抱拳說道;“我孔克揚代表揚程幫謝過張將軍,還是那句話,我是做生意的,如果將來張將軍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到揚州碼頭找我,或者告訴鍾離也可以。”


    張士誠點頭表示感謝,又對鍾離說道:“兄弟的心意大哥明白,先前一些對話希望兄弟不要介意,如果兄弟心有怨意,哥哥向你道歉!”


    鍾離連忙說道:“大哥過濾了,多考慮一些沒壞處的,畢竟現在大哥您不是當初在鹽場了,而是關係到手下成千上萬人的生死大事,也不得不慎重。”


    張士誠點頭說道:“兄弟這麽想就太好了!”


    鍾離起身說道:“既然如此,下來大哥肯定要盡快布置攻取高郵的事情,我和孔小姐就先行一步了;朱元璋那邊我會去做試試,如果能側應一下大哥的行動就努力側應一下。”


    張士誠抱拳說道:“那我先謝過了,等忙過這段時間,我們有空再聚!”


    鍾離點頭答應,又對張士德等人抱拳說道;“諸位先忙,我先告辭了!”


    張士誠起身帶著張士德等人把鍾離和孔克揚送出賬外,對鍾離和孔克揚說道;“既然如此,鍾離,我就不留你了;孔小姐,到時候你派人到泰州和我的交割即可!”


    鍾離和孔克揚抱拳施禮後,帶著顏城等人離開張士誠的大營,準備迴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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