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四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數不清滑倒了多少次,滑倒了爬起來繼續走。這時天已經蒙蒙亮,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周圍的景物勉強能看的清。


    鍾四爬上一個坡,看到一條大河橫檔在麵前,腳下已無路可走;早就聽過家裏長輩說在他們家的北麵有一條大河,好像是叫淮河。鍾四隻是聽過從沒見過,也不知道麵前的這條大河是不是家裏人說的那條。


    鍾四一屁股坐在坡上的泥水裏,精神這才慢慢的放鬆下來;精神一放鬆,肚裏立刻傳來一陣山崩海嘯般的饑餓感;從昨日上午到現在,米水未沾過牙,又正是十幾歲年輕的人,正是能吃的時候,饑餓感像一塊火炭,灼燒著鍾四的胃。


    鍾四圈著身子正難受,眼光看到旁邊一小片水溝上有些綠色的植物。這些植物是水邊常見的水蕨。鍾四從小生活在多水的鍾離,自然對這些植物也不陌生。


    鍾四連滾帶爬的到水溝邊,一把抓起水蕨帶著泥水塞進嘴裏,來不及嚼,直接吞咽到肚裏。水蕨不多,也就五六株,這點東西對鍾四來說連塞牙縫都不夠的,不過連吞帶咽的全吃下去,總算沒有灼燒感了,但還是餓的難受。


    水蕨的根係不深,被鍾四胡亂拔出來吃掉的差不多就是水蕨的全株了。鍾四把水蕨周圍那小片土重新翻了一個遍,在泥土裏找到幾根根須,在旁邊水裏隨意涮洗了一下塞到嘴裏。


    鍾四迴到坡上向四周眺望,茫茫一片看不到村落和人影,除了泥水就是大河。老家不敢迴,也沒親人了,天下之大,鍾四感覺竟沒有自己的立錐之地了。


    鍾四決定順著大河走,聽老輩人說,有河的地方就有做水上生意的。


    鍾四認為隻要有人,不管怎樣總會想辦法找到吃的,總比自己一個人要強的多。不管乞求也好,給人家做活也罷,隻要能給點吃的不至於餓死就行。


    鍾四從沒這麽獨立的一個人求過生存,從內心來說還是想著習慣性的依賴大人。


    鍾四順水而行,這裏人煙稀少,河邊反而會有一些植物沒有被采走吃掉,或是被人采過又長出來;就這樣白天邊走路邊找吃的,到了晚上,隨便找個能歇腳的地方湊合著睡一覺。


    這一天天色將晚,鍾四看到一個坍塌了半邊的河神廟,牆的一角還有頂,想著晚上就在這裏睡覺,天明以後再走。


    迷迷糊糊中鍾四聽到有人說話,開始以為是在做夢;過了一會兒,又隱約的聽到人的說話聲,接著又聽到噗通一聲什麽東西落水的聲音。


    鍾四翻身坐起向外觀看,隻見前麵不遠處的河邊不知什麽時候停靠了一艘兩層的大船,高高的桅杆上掛著一串桔黃色的燈籠。


    鍾四上過幾年私塾,不敢說有多少學問,字倒是認識了不少;隻見每個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字,從上到下依次是“太-禧-宗-禋-院”。


    船的桅杆頂上掛著一麵大旗,隨夜風飄蕩,搖擺之間也無從看到是什麽旗幟。


    船帆已落,看樣子今晚是要在這裏過夜。


    鍾四不知道太禧宗禋院是什麽,在他記憶裏也沒見過這麽大的船;他舅太公家在湖邊,有條打魚的小船,跟著娘去姥爺姥姥家的時候,聽娘說為了這條船花了他們家所有的錢還借了不少。


    眼前的船不知道比舅太公家的船大了多少倍,豪華了多少倍,鍾四覺得這絕對不是一般人家能夠擁有的,加上自己是逃出來的,萬一是官家的人怎麽辦。


    鍾四也不敢靠近,腦子裏天馬行空的亂想著。


    恍惚間船艙的燈火熄滅了,看來船上的人也要休息了。


    就在鍾四要躺下睡覺之際,船上突然傳來一聲厲嘯,一個人影從大船的二層破窗而出,像一隻黑鳥向岸邊飛來。


    緊接著又從窗戶中飛出一個身穿寬大袍服的人,朝黑衣人追來。


    頓時大船上人聲腳步聲四起,很多兵士舉著火把出現在船麵上,錚錚拽出兵刃警戒四周。


    轉瞬間,黑衣人落到岸上,腳尖一踏岸邊地麵,身體又騰空而起,朝鍾四棲身的河神廟奔來。


    寬大袍服的人緊隨其後,速度更快,轉眼間就要追上前麵的黑衣人。


    半空中的黑衣人突然轉身伸出右掌拍向來人,袍服人一個側身,手掌走空,又變掌為爪向袍服人胸前抓去。


    袍服人並掌切向黑衣人腋下,黑衣人左掌拍向袍服人前胸。電閃間已經交手幾個迴合,黑暗中隻聽黑衣人一聲悶哼身影快速下墜。


    鍾四趕緊身體向牆角依去,啪嗒的一聲,好像什麽東西落在身邊。


    黑衣人眼看要落到破廟裏,腳尖一點屋頂,身體向黑暗中落去。


    河神廟年久失修早已破敗不堪,黑衣人的一腳徹底破壞了牆體的支撐力,兩麵牆同時向內傾倒下去。


    鍾四連叫都沒來的及,牆就朝身體倒下來,屋頂的磚瓦劈裏啪啦的砸在身上,立刻昏了過去。


    半空中袍服人力竭無法追趕,落在坍塌的廟牆外,眼睜睜的看著黑衣人消失在夜空中。


    袍服人恨恨的說道:“句豈有此理!”右手一揮,河神廟裏地麵上的磚木瓦礫被掃飛出去,隻剩下牆角倒下來的兩麵牆。


    袍服人不再追趕,迴到船上不久,船上傳來一聲怒吼。緊接著大船二層的窗戶紛紛破飛出去,同時飛出去的還有幾條人影,噗通噗通的落在河裏。


    大船不再停留,起錨連夜順水東去。


    不知過了多久,鍾四醒了,隻覺的身上疼的厲害,用手摸了摸疼的地方,黏糊糊的估計是流血了;頭頂有微弱的光線進來,能活動的空間很小,兩麵牆倒下來正好形成一個支撐角,沒有完全壓在鍾四身上,才逃過一劫。


    不敢推支撐的牆麵,一旦牆完全坍塌,壓在身上絕無生還的可能,鍾四小心的推了推頭頂覆蓋的磚瓦,還好沒有完全壓死,估計用力推能推出去。


    把頭躲開,右手用力向上一頂,頭頂上一些磚瓦向外落去,饒是躲開了頭,落下來的磚瓦有幾塊還是砸在了胳膊和手上,鍾四疼的齜牙咧嘴,不停的甩手。


    落下來的磚瓦占了不小的空間,好在光線好了很多。


    再往外推難以著力,鍾四把身邊的磚瓦一塊一塊的扔出去,當拿起一塊磚舉出洞口剛要扔掉的時候,突然看到手裏拿的竟然是一個暗紅色的小匣子。


    放下胳膊,鍾四看著這個奇怪的匣子,輕輕晃了晃沒有一點聲音;看到匣子的一麵有個環扣,把盒子上下扣在一起。


    試著掰開扣環,掀開蓋子,發現裏麵黃色的襯布上有顆像龍眼一樣的東西,散發出撲鼻的香氣。


    在鍾四印象中覺得豬肉是最香的了,小時候第一次吃豬肉的味道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但現在眼前的這個他無法稱唿叫什麽的東西竟然也有這麽香。


    鍾四知道這絕不是豬肉,邊猜測是什麽的時候,口水不由自主的嘴裏流出滴答在地上,肚子裏一陣轟鳴,難耐的饑餓感又席卷而來。


    鍾四咽了一口口水,很大的咕咚聲嚇了自己一跳,發覺自己更餓了。


    席卷而來的饑餓感占據了鍾四的身心,心道:“不管是什麽,能解決暫時饑餓就行。”


    把這顆像龍眼一樣的東西放在嘴裏,鍾四剛要嚐一下是什麽味道,它立刻和口水融化在一起順著喉嚨流到胃裏。


    剛要說可惜,這還沒有嚐出是什麽味道呢就吃下去了,鍾四就覺得胃裏一股像火一的熱流衝向全身各處。


    這股熱流越來越強,一陣陣像驚濤拍岸衝刷著身體,鍾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的難受的要死,隨著熱流的衝刷身體一張一縮的反複不停;心髒像一麵大鼓咚咚的敲擊著,太陽穴隨著心跳的節奏突突的跳動;不敢睜眼,感覺一睜眼眼球就要飛出去;張開嘴想喊,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響。


    熱力還在加強,感覺皮膚好像有什麽東西流出來,鍾四沒時間細想,用意念拚命的抵抗著身體上的難受;感覺腦子越來越迷糊,心髒跳動的聲音越來越遠了;突然聽到腦子裏叮一聲脆響,緊接著轟的一聲,昏了過去。


    恍惚中,鍾四覺得一股清涼從心窩處向四肢流動,像三伏天吃了一顆冰丸從心裏涼到腳,嘴裏不由的呻吟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灰白胡須的道人,臉色有些蒼白,看向鍾四的眼神有點晦澀難明。有無奈,有惆悵,還有一絲決然。


    鍾四有些茫然和惶恐,在一個長者麵前這樣肆無忌憚的躺著太過失禮。想起原來還被困在角落裏,抬起手摸了摸身上,原來的牆早已不見了蹤影;轉過頭向兩邊望了望,還在河神廟,原來角落裏的兩麵倒塌的牆,已經消失不見,磚瓦又散落了一地。


    鍾四來不及細想怎麽迴事,發生了什麽,連忙坐起,做勢就要站起來。


    道士拍了拍鍾四的肩膀,咳嗽了兩聲,帶著沙啞的聲音說道:“坐著,坐著,不要動。”


    鍾四聽話的坐到道士對麵,直愣愣的瞅著道士,眼裏一片茫然。


    道士指著地麵上鍾四撿到的匣子,說道;“這個匣子是你撿到的?”


    鍾四點了點頭。


    道士又問:“裏麵的東西是你吃了吧?”


    鍾四再點點頭。


    道士呆呆地楞了半晌,揚天長歎,“難道是天命如此?又渺茫了三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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