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鍾遠的過去(二)

    到了傍晚於綏文的電話來了,老周果然出事了。其實一直都有人舉報他受賄索賄,因為他在官場上也有些靠山,所以一直沒人動他。最近他似乎是得罪了什麽人,上麵得到通知著手調查他,聽說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

    這些原本是保密的,不過於綏文的家庭在b市根底頗深,今天得到了消息。他立刻想到了蘇一鳴。他覺得蘇一鳴這人膽子太大,路子太野,加上商場的潛規則,他估計這人是逃不了幹係,於是在第一時間通知了他。誰知道電話剛剛接通,說了一句話,就有人進門,隻好含糊其詞地掛了。

    “後來一直不大方便。一鳴你小心點,跟這人撇清關係,省得到時候麻煩。”於綏文聰明地沒問蘇一鳴到底跟老周有沒有關係,隻是提點一下,就掛了電話。

    蘇一鳴啟動了自己的情報網絡,幾天後得到了確切消息,檢察機關已經動手了,就在他打算去見老周的那天下午。聽到消息蘇一鳴再次出了身冷汗,那個下午,他本來是帶了一樣東西打算送給老周的。也就是說那天要不是於綏文的電話及時,要不是他陪程雨非去商店買東西忘帶了手機,他極有可能撞到檢察院帶走老周的一幕,極有可能受到牽連,沒準人贓並獲。

    程雨非擔憂地看著心神不寧的蘇一鳴,坐到他身邊,叫了他一聲。

    蘇一鳴迴過神,拿了兩樣東西送給她,兩塊都是玉石。一塊是綠色的翡翠,一塊是表麵微黃的一塊白玉。

    “什麽?”程雨非狐疑地撥弄著兩樣小玩意。

    “上好的玉石。一塊是緬甸翡翠,一塊是和田籽玉。”蘇一鳴說,都要二十多萬一塊。和田玉是他特地選購了打算送給老周的。當時他想,既然老周說好這口,不管是不是葉公好龍,他也得假戲真做著把東西送上去。翡翠跟之前自己買老周的那塊假貨很像。是他得到於綏文的消息後特意挑選的,為的是證明老周的眼光確實他媽的好,確實花了十二萬買了一塊值二十萬的翡翠,絕對不是受賄索賄。

    “你收藏石頭?”

    “不喜歡石頭,喜歡木頭。我跟你說過的,我收藏一些老紅木家具。放在我近郊的別墅裏。什麽時候帶你去看看。”蘇一鳴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

    “這個有什麽用?”程雨非不知道自己幾年的工資都買不起這個小東西,好奇地拿著翡翠對著燈光看。透明度挺高,跟玻璃似的,難道就是玻璃?

    “呃……玉石可以避邪。今年是不是你的本命年啊?本命年會有些流年不利的。送給你避避邪。”

    程雨非差點以頭搶地,雖然她不會象某些女人,矯情虛偽死活不肯承認自己的年齡,不過到底也有愛美之心,忍不住大聲反駁:“不是。本命年要在三十六歲才會來。還早著呢!”

    蘇一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這東西越早送越好,早點避邪。呃……雨非你有沒有護照?”

    程雨非搖頭:“幹什麽?”

    “去辦個。我經常要出國,什麽時候帶你一起去玩。有個護照方便。”

    程雨非沉默,心底隱隱不安。

    老周上台後蘇一鳴就跟他們公司斷了生意往來,連以前跟老王簽的長期供貨合同都被悔掉了。所以他想這事牽扯到自己的可能性很少。誰知道過了一段時間他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清查工作更加深入,另外一個高管牽扯其中,那人向來長袖善舞,換了幾任老總都能夠屹立不倒,也算是三朝元老,跟蘇一鳴有過來往。

    蘇一鳴知道中國檢察院的手段,他記得有個檢察係統的哥們對他說過,隻有他們願不願意查的問題,沒有他們查不出的問題。他也清楚地知道,這麽多年他養尊處優,早已經吃不了什麽苦頭。一旦自己也被請走,肯定就變節做了浦誌高,那樣事情就不僅僅是行賄這麽簡單。

    再說他現在要啥有啥,實在是沒必要去吃那苦頭。正好公司在歐洲有些事情要處理,蘇一鳴就出了國,想著暫避一下風頭。他沒跟程雨非交代自己的歸期,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迴來。

    這樣子過了十幾天,程雨非心情非常低落。直覺告訴她,蘇一鳴肯定是出啥事了,可他就是不告訴她。每天晚上蘇一鳴都會準時打國際長途過來,在裏麵海闊天空,裝瘋賣傻,逗她開心。可他越是什麽都不透露,程雨非越是擔心。

    傍晚,一絲風也沒有,外邊就像一個碩大的蒸籠,到哪裏都是逃脫不了的蒸汽騰騰。程雨非一離開空調充足的醫院大樓,剛走了兩步,一身汗就直逼出來。

    一輛她從沒有見過的漂亮跑車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兇猛地向她撞過來。程雨非啊了一聲,倒退了兩步,踩到地麵一個淺坑,腳一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跑車急遽地一個轉彎,在離她好幾米處轉頭,向門外開去,又是一個急遽地刹車,停在醫院大門口。

    一個表情陰鬱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走到她身邊,語聲有些冷淡:“怎麽樣?”

    程雨非忍著疼痛站起身,跛著腳走了幾步,搖頭:“沒事。隻是崴了腳。”

    那個男人嗯了一聲,掏出一疊厚厚的人民幣遞給程雨非:“我有事趕時間。這點錢算是賠償。”驀然看到程雨非因為抬頭而忽然清晰的眉眼,倒吸了口氣,轉頭肆無忌憚對車裏叫了一聲:“鍾遠,這有個人長得很像你的妞。”

    一個人應聲而出,看清楚是程雨非,呀地一聲大叫:“嚴華!你怎麽開車的!撞到我們程醫生了!”

    嚴華陰森地冷哼:“我沒有撞到她,離她老遠就拐過了彎!”

    鍾遠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程雨非扭傷的腳踝:“糟了,腫起來了,怕是傷得厲害。我帶你去骨科看看?”

    沒等程雨非開口拒絕,嚴華在邊上不耐煩地大叫:“鍾遠!別在那兒唧唧歪歪,雖然長得有些象,卻不是一個人。我給她一筆錢,讓她自己看醫生。果果還在幼兒園等我們,去晚了她會失望的!”

    鍾遠頗為心疼地摸了一下她腫脹的腳踝,頭也不抬:“同事間的友愛嗎,你這個冷血動物根本不懂。你這種人,以為有幾個錢就可以漠視人命了!在醫院裏也敢開飛車!”

    嚴華的聲音更加陰森:“剛剛你不還誇這車性能好,讓我試試身手?以前我怎麽沒看到你跟同事友愛啊?就看到你整天跟他們勾心鬥角。果果她……”

    鍾遠劈頭打斷他:“我跟果果的老師打個電話,你先去接她,你不是一直想跟她單獨相處?我帶程醫生去看腳。”

    嚴華嗖的一聲沒了身影,那車低吼一聲,飛竄了出去。鍾遠又低罵了聲什麽。

    沒有骨折,可是英俊的骨科醫生對同事是真的友愛,好說歹說給程雨非裝了個足踝支架,還給她免費送了拐杖。可憐的程醫生原本還能夠一拐一拐走路,經過處理後隻能拄著拐杖單腳跳了。

    跳,跳,跳……鍾遠微笑著瞧著她跳跳虎一樣往前艱難的運動,居心叵測地問了一句:“程醫生,這樣子走路累不累?”

    程雨非已經多次拒絕他的攙扶,隻好繼續打腫臉充胖子:“不累。幸好平時工作就是體力活。體力保持得還不錯。”

    鍾遠笑得更加燦爛,眼睜睜看著她跳出了門。

    程雨非吃力地扶住了路邊一棵樹喘息,一條腿走路果然不行,時間稍微長點就發軟。一輛車停在她邊上,穆淳從車裏探出頭:“非非。腳怎麽了?我送你迴家吧?”

    沒等程雨非反應過來,尖利的刹車聲響起來,一個聲音大叫起來:“誰啊!誰把車堵在彎道口?等著被撞屁股啊?挪一挪挪一挪!”

    穆淳很歉意地把車往前挪了挪,下了車。卻瞧見鍾遠從後麵那輛車上下來,把程雨非連人帶拐杖塞進自己車裏開走了。臨走還特地搖下了車窗說:“穆副主任啊,以後別亂停車,幸好我車技高超,否則……後果不可設想啊。”

    穆淳再次溫和而抱歉地一笑,目送他們離開。轉過頭看到路邊赫然一麵道路反光鏡,彎道另一側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不僅微微苦笑。

    程雨非委屈地歎了口氣,原本她想自己打車迴去,可是比起跟已婚的前任男友糾纏,她隻能選擇跟未婚的古怪主任上車。

    還好這次古怪的心胸外科主任什麽也沒有說,很快把她送迴了家。隻是停車以後很利落地將她從裏麵拎了出來,惘視她憤怒而尷尬的眼神,嘴裏還說:“別客氣。我很樂於助人的。再說你很輕,跟個小雞子似的,不費什麽力。”

    “我是怕別人看到不好。”

    “沒事。這裏沒人認識我。不會損害我的名聲。”

    “……”程雨非為難的看了一眼邊上的保安,心想這不是有人認識我嗎!

    迴到家,鍾遠很熟稔地在屋裏轉悠一下,站到那麵碩大的落地窗前極目眺望:“真漂亮!整個城市就像被你踩在腳下!怪不得那些奸商們都喜歡住頂樓!”

    程雨非扔掉拐杖,跌進沙發,揉捏了一下痛得幾乎抽筋的小腿,小聲地提醒他:“鍾主任,果果是不是在等你?”

    鍾遠淡淡一笑:“沒事。嚴華帶著她。他想跟果果多相處一會。”

    什麽東西在程雨非心頭一閃,她脫口而出:“那人是果果的爸爸?”

    鍾遠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果果沒有爸爸,隻有舅舅。”

    “……”程雨非想說是生物學上的爸爸,卻不敢在上級醫生麵前放肆,隻好點頭。

    鍾遠賓至如歸地給程雨非拿飲料放包,末了問了一聲:“你那奸商什麽時候迴來?我把你交給他再走。”

    啊?程雨非大驚失色:“一鳴這幾天出差了不迴來。我的腳沒什麽大礙。”

    鍾遠哦了一聲,撥了個電話,電話裏非常熟練的點菜,末了報上了蘇一鳴家的地址。

    “你幹什麽?”程雨非更加大驚失色。

    “叫外賣啊!你不會指望我能夠燒飯吧?我沒發達的時候吃盒飯,發達了請保姆燒飯。總之很多年沒摸過鍋鏟了。難不成你一跳一跳還能自己燒?”

    “……”程雨非哼了一聲,吃飯是個問題,明天她就叫金牌保姆重新開始燒飯。

    一室寂靜。程雨非多次想說點什麽打破一下冷場,卻總是找不到合適的話題。鍾遠似乎看透了她的尷尬,終於發了慈悲開了口:“我的一個病人,挺年輕,剛剛做完心髒換瓣手術的,昨天忽然發了腦溢血,差點死了。”

    換瓣手術的病人必須要吃抗凝藥,劑量一旦過大很容易並發腦溢血。程雨非忍不住想外科醫生就是粗糙!抗凝藥的劑量都調整不好!卻沒有敢說出來。幾乎每個醫生都自負,不喜歡別人質疑自己的處理有什麽不妥。

    “……後來請腦外科會診,穆淳過來看的,竟然說我們沒有調整好抗凝藥的劑量,導致病人腦出血。”

    呃!英雄所見略同。程雨非尷尬的一笑,心虛地喝了口飲料,聽見鍾遠下一句話差點把飲料噴出來:“他還說上次看到我跟一個女人狀似親熱,說我對不起你。”

    “穆淳他喜歡……開玩笑。”穆淳……真成了一塊蠢木頭?到現在不知道自己跟哪個男人交往?再說……跟他已經沒關係了麽!程雨非有些惱火。

    鍾遠淡淡一笑,語含雙關:“我當時對他說,醫生找不到疾病的根源,就像男人找不到自己的情敵。我們的手術病人都寶貝似的看得很緊,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建議他做個腦血管造影看看。結果發現,那人腦血管有先天性畸形,所以一下子腦溢血了。”

    “……”

    “可惜穆淳真是個書呆子,沒聽明白我的話,繼續開玩笑,跟我打電話說這些天看到你明顯消瘦,問我為什麽。”

    木頭!遲鈍!愚蠢!程雨非痛苦地扶額,想鑽地縫。

    “我就跟他說……”

    “什麽?”程雨非膽戰心驚地看著鍾遠的嘴巴。

    “說消瘦原因待查不是我胸外科的毛病,我不知道。建議他找個內科醫生諮詢一下。”鍾遠狡猾地一笑。

    “……”程雨非憤怒地看著鍾遠,想著自己怎麽盡遇見這些寶貨?一個個腸子都是彎彎繞,好好的一句話非要說得猶抱琵琶半遮麵。

    外賣來了,鍾遠付完錢就趕著離開了:“我要去接果果。嚴華這人邪行,我怕果果跟他學了壞。”

    程雨非客氣地微笑,心想你已經夠壞了。果果真是很可憐啊。

    病假在家,程雨非倍覺淒涼。雖然為了不讓蘇一鳴擔心,她沒有告訴他腳崴了的事情,卻有一次在電話裏委屈地掉了眼淚,讓他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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