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床上的這段時間讓陸東雨清楚地明白，隻要是傷，就沒有不痛的。剛受傷時的感覺如果不是自己嚇得忘記痛了就是出現了幻覺，而且傷口的愈合也是同樣難挨的過程。他帶迴來的秋田犬長的很健康，秦小樓在它的項圈上嵌上了馮心果的名字，每天牽著它到病房來轉一圈，雖然馮心果苦苦哀求，但是想等到過生日的時候再送給他。
秦小樓進來的時候陸東雨正在把玩著紅泥，想找出它的奇怪之處。
“傷還沒好又碰這些東西，別和馮心果學，離這些危險的東西遠點，聽說它比一般的刀子鋒利得多。”秦小樓小心地從陸東雨手裏拿下紅泥放在桌子上，從保溫盒裏取出飯菜。
“醫院食堂裏的飯菜也不錯，何必每天從家裏帶過來。”陸東雨說道。
“這些都是孟瑤從最好的餐館裏買來的，我進門口的時候剛好遇見她派來的人，就順便帶了進來。”秦小樓說道。
“你沒跟她透露我的意思嗎？真的不想再麻煩她了，就算不用還這個人情，她和我們走的這麽近，我怕以後發生什麽事連累到她，沒必要把她牽扯進來。”陸東雨說道。
“何嚐不是這樣，我們又不是沒人，就算真的沒人還有我呢。在閑聊的時候我話裏話外也說過了，我們這裏的人手夠用，退一步說，別人知道了，不說她孟瑤對你有這份心意，還以為我秦小樓安排的不妥當呢。但是沒辦法，她說‘我都管不了自己，別人也別想來管她。’聽她這麽說，我也無話可說了，以前我還以為她是一時心熱，想玩一玩尋找青春的遊戲，現在已經超過玩一玩的期限了，她認真了。”秦小樓說道。
“我們兩個不合適，一個富婆一個窮酸怎麽能搭配到一起，如果我還是在春城開著書店，再離奇的偶遇也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很想跟她談談，但我不知道怎麽才能讓她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她根本就不給我機會說出那些連我自己都無法接受的缺點。”陸東雨有些苦惱地說道。
“她感覺合適，就會認為這麽做值得。你為什麽對自己這麽沒信心？我們大家都很迷惑。雖然你所處的環境有些變化，但你還是原來的你。”秦小樓說道。
“我隻是走上了一個透明的台階，來到和你們一樣的高度，但是當我向下看的時候，腳底還是空的。這是我心裏的距離，但我沒法和孟瑤說清楚，沒人會喜歡一個從裏到外都是懦弱的人。”陸東雨說道。
“你並不懦弱。”秦小樓說道。
“你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越得不到的越是想擁有，得到之後就無所謂了？”陸東雨突然問道。
“大多數人是這樣的，但有些人擁有之後反而更加珍惜。你還打消這個念頭吧，孟瑤不是那樣的女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秦小樓猜到了陸東雨的想法。
“我也感覺不妥。”陸東雨笑了笑。
“你為什麽要想法設法和一個喜歡你的人劃清界限呢？如果你不討厭她的話。”秦小樓問道。
“被一個喜歡的感覺是美好的，但是如果你不能真心接受的話，那對她就是一種傷害。我不希望因為我而改變另一個人的生活，或者改變她對生活的看法。如果我不能給她一種對她來說更好的生活。”陸東雨說道。
“這麽說你是喜歡她的了？”秦小樓問道。
“一個人可以同時喜歡很多人。”陸東雨說。
“既然大家都很開心，何必顧慮那麽多呢。”秦小樓說。
“我不怕她的喜歡，而是怕她的愛。有時候愛是很卑微的，如果對方不愛你的話。我不想給人這種感覺。”陸東雨說道。
“你還沒有學會怎麽去了解一個女人。”秦小樓說道。
“是啊，都是從學來的經驗，聽著是那麽迴事，往往離現實很遠。以前也沒有幾個女人肯給我了解她們的機會。”陸東雨笑了笑說。
“明天就是心果的生日，他想到醫院來過。”秦小樓說。
“醫院不是過生日的地方，吵吵鬧鬧的影響別人，也不能盡興。你去告訴他安排到其他吧，好不容易有一段平靜的時間，趁這個機會放鬆一下，有我在反而影響氣氛。把小狗帶過去，讓他取個名字。”陸東雨說道。
“等下我去找他，這隻狗特別可愛，我都有點舍不得給他了，跟你的性格合得來，一天總是安安靜靜的。”秦小樓說著伸手摸摸了小狗濕潤的小鼻子。
“舍不得也得給啊，這不是你的禮物。”馮心果說著從外麵進來。
“你怎麽來了？不是忙著給你那些後宮佳麗打電話呢嗎？”秦小樓問。
“我早就來了，就是想聽聽你在跟大哥聊什麽知心話。”馮心果三句話不離本行嘿嘿地笑著把狗抱在懷裏。
“就算想聊也不會讓你聽到。”秦小樓不屑地說道。
“難道是嘴裏說著別的手上有小動作？”馮心果裝作好奇的表情問道。
“馮心果，你現在怎麽開始開起大哥的玩笑了？”秦小樓板起臉問道。
“你可以給它取個名字了，以後你就是它的主人了。”陸東雨說道。
“叫小樓吧，聽著就有氣質。”馮心果說道。
“你敢！”秦小樓嗔道。
“就算你同意我還不幹呢，我打算叫它小混蛋。小秋傷，小驚春，小江流，小師閑，都是天下第一，叫它小混蛋真好，天下第一的混蛋，聽起來就像我的狗。”馮心果開心地說著，把狗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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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隻有你這樣的混蛋才能給狗取這樣的名字。”秦小樓無可奈何地說道。
陸東雨也笑著，他想到很多離譜的名字，但都沒有這個離譜。
“我們走吧，小混蛋，去給你的主人大混蛋準備一個隆重的混蛋生日派對。”秦小樓說著牽起狗出去了。
“買這個禮物用了我半年的積蓄，等我過生日的時候你也不能隨便應付。”陸東雨笑著說。
“你一直都沒給我發薪水，我哪來的積蓄？”馮心果瞪著眼睛問道。
“其實我是想為你做點別的事，比如說去你的家鄉，把那些曾經幫助過你的人安頓下來，但是我本身沒有那樣的能力，所以隻好退而求其次，你從小到大居無定所，沒有歸屬感，心裏也可能沒有安全感，我想能找個東西讓你照顧，可能會讓你的心安定一些，你有時表現出來的狂躁，可能和你的心不安有關，有些東西讓人心裏牽掛之後，遇到事就不會那麽衝動了。最理想的當然是女人，但我自己連女人都沒有，所以隻能送你一條狗了。”陸東雨看著馮心果說。
“送了一條狗就說了這麽一大堆，是想把這份人情無限擴大嗎？好讓我到時候賠了家底還給你？你還不如隨便給我找個女人呢，送了我一條狗，讓我天天養著它，這樣好提醒我別忘了你的人情是不是？”馮心果說道。
“至少我能保證這隻狗會對你忠心的，女人我就不敢保證了。”陸東雨笑道。
“搞得像你多了解我一樣，還歸屬感，隻有沒錢的人才拿感情來說話，我又沒嫌棄你的禮物便宜。”馮心果說著走到窗邊，感覺鼻子有點酸酸的，這麽多年來別人的眼裏他都是一塊堅不可摧的石頭，誰也不能打敗他，誰也不能傷害他，連他自己都認為什麽都不需要，卻沒想到不經意間被陸東雨觸碰到了一直沉睡的柔軟，他自己都已經忘了，他在孤獨中忘記了孤獨，在不安中忘記了不安，在渴望中忘記了渴望。
“我還沒說擔心你養不好呢，如果你不喜歡可以送你點別的，我手裏還有些錢。”陸東雨沒發現馮心果情緒的變化。
“下次吧，等我的小混蛋長大說不定需要一隻母狗。”馮心果迴頭看了一眼陸東雨笑道。
“你迴去準備過生日吧，我已經跟小樓說過了，你們在外麵熱鬧一下。”陸東雨說道。
“我剛來就有人要走啊？”孟瑤推著一個輪椅進來。
“你弄來這個玩意幹什麽？”馮心果問道。
“這兩天天氣不錯，我把他推到外麵透口氣，總在房間裏悶著人都快發黴了。”孟瑤說道。
“我的腿又沒斷，用輪椅幹什麽？”陸東雨不解地問。
“我問過醫生了，他說你現在還不能站起來走路。馮心果，我聽說你又召集了香城一幹美女**，不知又想搞什麽大場麵啊？”孟瑤笑著問。
“小弟明天生日，剛經曆了一場風雨，想找個機會見見太陽。”馮心果說道。
“說話的水平日漸提升啊！”孟瑤說道。
“跟大哥學的，你要是賞光，別忘了帶禮物。”馮心果說道。
“沒工夫搭理你。”孟瑤說著拿起臉盆倒上熱水，打濕了毛巾。
“你要做什麽？”陸東雨警覺地問道。
“在床上躺了這麽多天，身子都快臭了，出去放風之前得給你清理一下。”孟瑤說著走向床邊。
“不用，怎麽能讓你做這些事，再說我也沒臭啊。”陸東雨緊張起來。
“那是你自己沒聞到。”孟瑤說道。
“真的不用，感染傷口就麻煩了！”陸東雨沒了主意。
“放心，我已經問過醫生了，他說沒問題。”孟瑤自信地說道。
“那就叫護工來擦吧，心果，去找護工。”陸東雨著急地說道。
“這麽大人了有什麽怕羞的，護工來我還不放心呢。”孟瑤說道。
“那讓心果來吧，心果，你過來，這種事怎麽能讓孟瑤做呢。”陸東雨看著孟瑤手裏的毛巾頓覺心慌氣短。
“我怕手太重弄疼了你，再說我也沒做過這種事啊，還是女人做比較合適。”馮心果的表情不知道是真的無奈還是想看好戲。
“這還用學，你自己沒洗過澡嗎？”陸東雨已經漲紅了臉。
“你還不走？”孟瑤轉頭狠狠地對馮心果叫道。
馮心果對陸東雨做了一個你好自為之的表情後轉身出去了。
“孟瑤，真的不行，我太緊張了，再這樣下去傷口就要裂開了，我真的沒開玩笑。”陸東雨看到兩隻袖子被挽起來，喘著粗氣說道。
“閉上眼睛，別說話。”孟瑤輕聲說道。
“不行，我能聞到你身上的香味。”陸東雨閉上眼睛也無法轉移注意力，懇求地說道。
“又不是我脫光了衣服，你瞎緊張個什麽勁兒啊。”孟瑤不以為然地說道。
陸東雨不再說話，閉著眼睛，感受著溫暖的陽光一點一點中和臉上的熱度，最後終於平靜下來，心跳的不那麽累了。
“我就那麽讓你害怕嗎？”孟瑤問。
“你在做著原本你不會做的事，而我也在體驗著本不屬於我的體驗。”陸東雨說。
“可是我喜歡這樣。”孟瑤說。
“越是這樣我就感覺越不真實，離我的世界越遠，我就越是感覺自己在做夢。有時候我就想，這是不是一個太長的夢，或是進入了夢魘，因為有很多這樣的情形，由於夢得太離奇，在夢中就會產生懷疑，結果醒來的時候發現果然是個夢。真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書店的沙發上，迴想著夢裏的一幕一幕，然後拿起電話笑著講給道晴聽。”陸東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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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才能讓你感覺真實呢？”孟瑤說著低頭在陸東雨肩頭咬了一口。
陸東雨痛的大叫了一聲。
“我隻是隨便說說！”陸東雨痛得皺起了眉頭。
“可我是真的想咬你。”孟瑤笑著轉身去洗毛巾。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了孩子？”陸東雨突然有些疑惑地問道。
“為什麽會這麽問？你雖然不夠成熟，但也算得上是滿身傷痕不會討女人喜歡的小白臉，不能因為幼稚就說自己像小孩逃避問題。”孟瑤說著褪下了陸東雨的褲子。
“如果把自己想象成小孩，可能就不會這麽尷尬。”陸東雨的臉又紅起來。
“事實證明你是個男人，不過你這愛臉紅的毛病可要改一改，讓人一眼就看出你心虛。”孟瑤笑著說。
“改不掉，不過聽說我小時候很外向，一點都不怯場。”陸東雨說道。
“聽說？你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嗎？”孟瑤問。
“記得，但是跟現在的反差太大，我就懷疑是不是記錯了。”陸東雨說。
“我看你這段時間一直沒說下一步的計劃，難道在日本真的一點線索都沒發現嗎？”孟瑤看到陸東雨的唿吸加快知道他又緊張起來，換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對這個單純的男人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換做別人應該好好的享受才是。
“沒有，柳千花也不知道道晴究竟想幹什麽，讓人想不通的是他竟然跑柳千花的家族學做珠寶生意，這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我問他們，也都不知道有這迴事。無緣無故的為什麽跑到日本學這個？他那個時候應該剛學會理發，手裏也沒錢，怎麽去的日本呢？這些細情柳千花都不清楚，也不過問，好像對道晴言聽計從。”陸東雨說道。
“那個柳千花是個怎樣的女人？”孟瑤問。
“很平凡，又很優雅，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櫻花一般幹淨，在她身邊讓人不敢高聲說話。她是聰明的，隻是隱藏的很深，或者是不願對任何人表現出來，有一種小女人大智慧的感覺，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對道晴的愛戀讓她不能自拔，連他的底細都不想知道。”陸東雨分析道。
“隻要人在眼前，過去和未來都不重要。”孟瑤看著窗外緩緩地說道。
“但道晴做的事讓她對未來很擔憂，但卻放任他去做事，她給了一個男人太多的自由。心裏想把風箏收迴來，手中的線卻越放越長。”陸東雨說道。
“愛不就是這樣嗎。”孟瑤說。
“可是沒想到線斷了，不過她認為道晴沒事，沒有太傷心。”陸東雨說道。
“她傷心怎麽會讓你看到呢，人家不算貴族也算豪門千金，怎麽會連這點修養都沒有？”孟瑤更了解女人。
“這點倒是真的。”陸東雨點頭讚同。
“我發現了一點不知道分析的對不對，你迴來的時候講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說在碼頭的時候你聽到有一個人提到程彩，對嗎？”孟瑤說道。
“是的，我後來問過心果，那個程彩應該算是他的師父，在雇傭軍裏結識的，他的技能和知識都是從那裏學來的。”陸東雨說道。
“那他說了程彩是個什麽人物嗎？”孟瑤問。
“沒有，他應該也不清楚，在那裏沒人用真實身份，也不會輕易的把真實身份透露給別人，他之所以教給心果刀法和技能，是報答心果的救命之恩，至於有多深厚的感情我想應該不太可能。”陸東雨說道。
“那個人見到馮心果之前，他徒弟隻是跟他描述了一下馮心果的用刀技法，他便猜出程彩這個人，不但說明程彩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至少在用刀方麵在一個領域裏有很大的名氣。而且這個人本身也肯定不尋常，能從刀法上直接猜到一個人，說明他對於刀劍和使用這些武器成名的人非常熟悉，因為一般人的注意力都在槍械這類武器上，他又是個鑄劍師，對刀劍的曆史肯定比其他專家更有研究。”孟瑤說道。
“是啊，他也是一眼辨別出了小秋傷的真偽，就是心果帶迴來的那把刀。”陸東雨說道。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你不是秦小樓查天堂社的相關資料嗎？為什麽不向那個人打聽一下十二寸天堂的消息呢？他可能知道有關天堂社或者十二寸天堂的情況，說不定就可以發現一下尋找你弟弟的線索。”孟瑤邊給陸東雨擦身體邊說出自己的想法。
“哎呀！我怎麽就沒想到呢！”陸東雨聽說之後遺憾地大聲叫道，他當時怎麽沒想起打聽一下天堂之刃的消息呢，多好的機會啊！他後悔不迭地用手拍著大腿，結果拍到了孟瑤的手上。
“別激動，小心拍到傷口上，我隻是隨便說說，他對中國的事可能並不了解。”孟瑤拿起手放到床邊笑著說。
“怎麽可能，他的漢語說的呱呱叫！天堂社裏的人個個技藝超群，就算天堂之刃不是名刀，但是那些人裏麵肯定有用刀高手，他總該知道一兩個。”陸東雨急切地說道。
“都是一些江湖傳聞，究竟有沒有天堂社還不知道呢，你急什麽，如果真的想弄個水落石出，以後再去日本找那個人。這麽沉不住氣，有點事頭腦就發熱，哪像個大男人。”孟瑤看陸東雨的樣子好像馬上要起來找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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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當時沒有我說話的機會，我是藏在後麵聽他們說話，等我出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被心果踢飛了，緊接著他徒弟就上來動手。這樣一來就不好辦了，以後怎麽見那個人是個難題。”陸東雨發現事情有些撓頭。他真應該在開始的時候就出來，但是他當時確實是沒想到天堂之刃這迴事，怕的要命，而且還不能確定那個人的來意。
“想做總會找到辦法的，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你還真是個孩子，隨便拿點什麽東西就能吸引你，現在怎麽不又緊張又尷尬的了？”孟瑤給陸東雨扣好衣服笑著問道。
“所以我不能以平等的姿態和你交流。”陸東雨說。
“別為你的膽小找借口，我去叫個人來把你弄上輪椅，我們到外麵轉轉。”孟瑤說著到外麵叫人。
孟瑤推著陸東雨來到外麵的甬路上，天氣很好，不少人在曬太陽，在遊廊和花草間的石子路上慢慢地踱著腳步，大多數病人身邊都有人陪伴，細語著各自的故事。隻有幾個人是單獨的，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各處，或是舒展筋骨，或是蹲在水池邊看裏麵的魚兒。如果不是有那麽多人穿著病號服，這裏就像公園一角。
孟瑤身手理了一下被風吹落的發梢，展現了嫻靜的瞬間。
“沒想到有微風，在房間裏向外看一切都是安靜的，沒想到樹葉已經開始落了。”陸東雨看著偶爾擺動的樹梢說道。
“你是在抒情呢還是想跟我講什麽道理？”孟瑤低頭問道。
“我不會說話，有時候找不到話題就會胡言亂語。”陸東雨解釋道。
“不會說話你怎麽討女孩子歡心？”孟瑤邊走邊說。
“所以沒人願意跟我在一起，太無趣。”陸東雨笑著說。
“這不是主要原因，你總是忽視問題的重點。”孟瑤說道。
“你知道我弟弟做過理發師嗎？”陸東雨想了想問道。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秦小樓，怎麽想起問我了？”孟瑤好奇的問。
“因為我發現你能注意到一些別人容易忽視的細節。”陸東雨說道。
“陸道晴沒有做過理發師，在他剛成名的時候就有人摸過他的底。”孟瑤說道。
“你見過他嗎？”陸東雨問。
“大名鼎鼎的陸道晴我怎麽可能沒見過，我想香城有些頭麵的人都見過他。”孟瑤笑著說。
“在你眼裏他是什麽樣的人？”陸東雨問。
“無論從哪裏看你們都不像兄弟，他總能給人留下特別深的印象，個人魅力特別大，怎麽說呢，就好像他無論說什麽事，別人都會相信他能做到，能給人一種不可思議的安全感，沉著冷靜，從來不見他因為什麽事緊張激動。在香城來說，他亦正亦邪，黑白兩道都有接觸，行事風格獨特，雖然不是刻意表現，但在別人眼中他總有些神秘。他不在最富有那批人的行列，勢力也不能和那些幫派的人相比，但在他做事的時候卻沒人不給他幾分麵子，說來也奇怪，雖然手下有香城聞名的三劍客，但好像一直是他一個人在做事，他的光芒太刺眼了。”孟瑤迴想著陸道晴在香城時的那些輝煌時刻。
“我感覺你不是在說我弟弟，像是傳奇。”陸東雨笑著。
“張寂真他們三個能像現在這麽低調，在以前都是不可想象的。那時馮心果無論走到哪裏身後都跟著一群美女，他的夜總會生意是最好的，誰都知道他的美女多。秦小樓的派對永遠是人最多的。張寂真的風晴酒店更是紅火，他總是能把場麵做得最周到，大家請客辦事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不能說他們實力最強，但沒人比他們更瀟灑。”孟瑤說道。
“但他們的朋友好像並不多。”陸東雨問。
“什麽樣才算是朋友呢，你的要求太高了，現在是談合作的時代，沒有利益哪來的朋友。”孟瑤笑著說。
“你好像看得很明白。”陸東雨說。
“看的多了不懂也懂了，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夜落魄，從不見暴富的人提到以前的朋友，從不見落魄的人被以前的朋友拉起來，好像這一切都和朋友這兩個字沒關係，但是看到他們的時候卻張口閉口都是朋友，朋友重要，朋友不重要，大家說的朋友都不是同一個意思。”孟瑤說道。
“你有朋友嗎？”陸東雨問。
“我的朋友是夥伴，一起美容健身，喝茶購物，大家在一起打發時間，不那麽無聊。”孟瑤說。
“這倒簡單多了。”陸東雨說。
“那你還想幹什麽呢？難道你還真想有個人給你雪中送炭，為你出生入死？那不是朋友，是兄弟。”孟瑤說。
“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我媽媽，叮囑我前路漫漫，勿入歧途，知己難得，勿抱幻想。”陸東雨微笑著說。
“那你叫媽媽！”孟瑤低頭看著陸東雨說。
“不，我隻有一個媽媽，但不是你。”陸東雨搖頭。
“看你那小心的樣，我還怕你把我叫老了呢。”孟瑤說。
“我們到那邊看他們下棋吧。”陸東雨指著不遠處的石桌說道，那邊有兩個老人在下棋。
“你在春城的時候，這個時間都在幹什麽？”孟瑤推著輪椅走過去。
“看路邊的風景，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是個好觀眾。”陸東雨說。
石桌旁的兩人陷入了僵局，陸東雨跟著在一邊仔細地捉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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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一個老人抬頭問陸東雨。
“觀棋不語，我不能亂說話，而且這盤棋太兇險，勝負難定，我不敢說。”陸東雨看著棋盤說道。
“哦？你倒說說看，下一步輪到我，我是怕他為了和棋跟我周旋才遲遲不動手，為什麽說勝負難定呢？”老人問道。
“如果接下來的幾步是為了求和，還有些希望，如果隻為求勝，結局就不好說了。”陸東雨摸著下巴認真地說道。
“剛說完觀棋不語，現在又說話。”孟瑤在身後捧著陸東雨的臉，微笑著對老人說：“別介意。”
“你對下棋還有些研究？”老人看著陸東雨問。
“無聊的時候看過幾本棋譜，談不上研究，紙上談兵而已。”陸東雨有些靦腆地說道。
老人不再說話，低頭繼續下棋，最後贏了。
“你知道人在下棋的時候最大的失誤是什麽嗎？就是對手不按照你的計劃去走。如果你把最好的結果設定為和棋，那你永遠都不會贏。每個棋子都有不同的路線，你能隻給自己設定兩條路線然後取其一，說棋如人生正是在於它的變幻莫測。在出現僵局的時候最容易讓自己妥協的就是高估對手，最好的辦法是打亂他的陣腳，讓他求和。”老人看著陸東雨說。
“果然是紙上談兵。”陸東雨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說道。
“逗你呢，你沒看出來那位大爺是故意輸棋的嗎？”孟瑤笑著輕輕的拍了拍陸東雨的臉。
“啊？”陸東雨一臉困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兩個老人哈哈大笑起來。
“小夥子，我是想告訴你，人在任何處境都能為自己找出許多說得通的道理，聽起來是正確的，但它的作用也隻是能解釋一下結果，沒實際意義。不能那麽輕易就否定自己，堅持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你會在別人的道理中迷失方向，在一個真理背後總會有一個相反的同樣難以推翻的真理，如果你不能堅持，就會左右搖擺，無法前進，甚至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因為你把兩個極端放在了一起。就像一個窮困落魄的人總以為自己看破了紅塵，但心裏卻一直渴望著榮華，他用看破紅塵來安慰自己的現狀，又用渴望榮華來刺激自己抬起艱難的腳步，在物欲橫流的社會中，他怎能不自卑？怎能不迷茫？我看你渾身是傷，想來吃了不少苦頭……”
還沒有說完，就有兩個護士過來，一個護士把他們帶到了病房去，一個護士跟孟瑤熟悉就停下來打招唿。
“沒想到你還能照顧病人，你們怎麽和這兩人聊起天了，他們有精神病，每天都到這來擺殘局，就等著人過來聽他們講故事，再等一會兒就該給你看手相了。”護士笑著說道。
“這是我男朋友，怎麽樣？是不是太斯文了？”孟瑤雙手摟住陸東雨的脖子問道。
陸東雨尬尷地笑了笑。
“看上去得冒著生命危險才能成為你的男友，競爭也太激烈了吧，都坐上輪椅了。”護士看著玩笑走開了。
“我怎麽感覺他就是在說我。”陸東雨轉頭看孟瑤。
“別亂想，這些話放在誰身上都合適，這樣的人就是妖妖道道，說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要不怎麽能騙得了人？你就記住他的一句話，堅持你自己。”孟瑤說著推陸東雨迴到病房。
秦小樓進來的時候陸東雨正在把玩著紅泥，想找出它的奇怪之處。
“傷還沒好又碰這些東西，別和馮心果學，離這些危險的東西遠點，聽說它比一般的刀子鋒利得多。”秦小樓小心地從陸東雨手裏拿下紅泥放在桌子上，從保溫盒裏取出飯菜。
“醫院食堂裏的飯菜也不錯，何必每天從家裏帶過來。”陸東雨說道。
“這些都是孟瑤從最好的餐館裏買來的，我進門口的時候剛好遇見她派來的人，就順便帶了進來。”秦小樓說道。
“你沒跟她透露我的意思嗎？真的不想再麻煩她了，就算不用還這個人情，她和我們走的這麽近，我怕以後發生什麽事連累到她，沒必要把她牽扯進來。”陸東雨說道。
“何嚐不是這樣，我們又不是沒人，就算真的沒人還有我呢。在閑聊的時候我話裏話外也說過了，我們這裏的人手夠用，退一步說，別人知道了，不說她孟瑤對你有這份心意，還以為我秦小樓安排的不妥當呢。但是沒辦法，她說‘我都管不了自己，別人也別想來管她。’聽她這麽說，我也無話可說了，以前我還以為她是一時心熱，想玩一玩尋找青春的遊戲，現在已經超過玩一玩的期限了，她認真了。”秦小樓說道。
“我們兩個不合適，一個富婆一個窮酸怎麽能搭配到一起，如果我還是在春城開著書店，再離奇的偶遇也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很想跟她談談，但我不知道怎麽才能讓她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她根本就不給我機會說出那些連我自己都無法接受的缺點。”陸東雨有些苦惱地說道。
“她感覺合適，就會認為這麽做值得。你為什麽對自己這麽沒信心？我們大家都很迷惑。雖然你所處的環境有些變化，但你還是原來的你。”秦小樓說道。
“我隻是走上了一個透明的台階，來到和你們一樣的高度，但是當我向下看的時候，腳底還是空的。這是我心裏的距離，但我沒法和孟瑤說清楚，沒人會喜歡一個從裏到外都是懦弱的人。”陸東雨說道。
“你並不懦弱。”秦小樓說道。
“你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越得不到的越是想擁有，得到之後就無所謂了？”陸東雨突然問道。
“大多數人是這樣的，但有些人擁有之後反而更加珍惜。你還打消這個念頭吧，孟瑤不是那樣的女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秦小樓猜到了陸東雨的想法。
“我也感覺不妥。”陸東雨笑了笑。
“你為什麽要想法設法和一個喜歡你的人劃清界限呢？如果你不討厭她的話。”秦小樓問道。
“被一個喜歡的感覺是美好的，但是如果你不能真心接受的話，那對她就是一種傷害。我不希望因為我而改變另一個人的生活，或者改變她對生活的看法。如果我不能給她一種對她來說更好的生活。”陸東雨說道。
“這麽說你是喜歡她的了？”秦小樓問道。
“一個人可以同時喜歡很多人。”陸東雨說。
“既然大家都很開心，何必顧慮那麽多呢。”秦小樓說。
“我不怕她的喜歡，而是怕她的愛。有時候愛是很卑微的，如果對方不愛你的話。我不想給人這種感覺。”陸東雨說道。
“你還沒有學會怎麽去了解一個女人。”秦小樓說道。
“是啊，都是從學來的經驗，聽著是那麽迴事，往往離現實很遠。以前也沒有幾個女人肯給我了解她們的機會。”陸東雨笑了笑說。
“明天就是心果的生日，他想到醫院來過。”秦小樓說。
“醫院不是過生日的地方，吵吵鬧鬧的影響別人，也不能盡興。你去告訴他安排到其他吧，好不容易有一段平靜的時間，趁這個機會放鬆一下，有我在反而影響氣氛。把小狗帶過去，讓他取個名字。”陸東雨說道。
“等下我去找他，這隻狗特別可愛，我都有點舍不得給他了，跟你的性格合得來，一天總是安安靜靜的。”秦小樓說著伸手摸摸了小狗濕潤的小鼻子。
“舍不得也得給啊，這不是你的禮物。”馮心果說著從外麵進來。
“你怎麽來了？不是忙著給你那些後宮佳麗打電話呢嗎？”秦小樓問。
“我早就來了，就是想聽聽你在跟大哥聊什麽知心話。”馮心果三句話不離本行嘿嘿地笑著把狗抱在懷裏。
“就算想聊也不會讓你聽到。”秦小樓不屑地說道。
“難道是嘴裏說著別的手上有小動作？”馮心果裝作好奇的表情問道。
“馮心果，你現在怎麽開始開起大哥的玩笑了？”秦小樓板起臉問道。
“你可以給它取個名字了，以後你就是它的主人了。”陸東雨說道。
“叫小樓吧，聽著就有氣質。”馮心果說道。
“你敢！”秦小樓嗔道。
“就算你同意我還不幹呢，我打算叫它小混蛋。小秋傷，小驚春，小江流，小師閑，都是天下第一，叫它小混蛋真好，天下第一的混蛋，聽起來就像我的狗。”馮心果開心地說著，把狗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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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隻有你這樣的混蛋才能給狗取這樣的名字。”秦小樓無可奈何地說道。
陸東雨也笑著，他想到很多離譜的名字，但都沒有這個離譜。
“我們走吧，小混蛋，去給你的主人大混蛋準備一個隆重的混蛋生日派對。”秦小樓說著牽起狗出去了。
“買這個禮物用了我半年的積蓄，等我過生日的時候你也不能隨便應付。”陸東雨笑著說。
“你一直都沒給我發薪水，我哪來的積蓄？”馮心果瞪著眼睛問道。
“其實我是想為你做點別的事，比如說去你的家鄉，把那些曾經幫助過你的人安頓下來，但是我本身沒有那樣的能力，所以隻好退而求其次，你從小到大居無定所，沒有歸屬感，心裏也可能沒有安全感，我想能找個東西讓你照顧，可能會讓你的心安定一些，你有時表現出來的狂躁，可能和你的心不安有關，有些東西讓人心裏牽掛之後，遇到事就不會那麽衝動了。最理想的當然是女人，但我自己連女人都沒有，所以隻能送你一條狗了。”陸東雨看著馮心果說。
“送了一條狗就說了這麽一大堆，是想把這份人情無限擴大嗎？好讓我到時候賠了家底還給你？你還不如隨便給我找個女人呢，送了我一條狗，讓我天天養著它，這樣好提醒我別忘了你的人情是不是？”馮心果說道。
“至少我能保證這隻狗會對你忠心的，女人我就不敢保證了。”陸東雨笑道。
“搞得像你多了解我一樣，還歸屬感，隻有沒錢的人才拿感情來說話，我又沒嫌棄你的禮物便宜。”馮心果說著走到窗邊，感覺鼻子有點酸酸的，這麽多年來別人的眼裏他都是一塊堅不可摧的石頭，誰也不能打敗他，誰也不能傷害他，連他自己都認為什麽都不需要，卻沒想到不經意間被陸東雨觸碰到了一直沉睡的柔軟，他自己都已經忘了，他在孤獨中忘記了孤獨，在不安中忘記了不安，在渴望中忘記了渴望。
“我還沒說擔心你養不好呢，如果你不喜歡可以送你點別的，我手裏還有些錢。”陸東雨沒發現馮心果情緒的變化。
“下次吧，等我的小混蛋長大說不定需要一隻母狗。”馮心果迴頭看了一眼陸東雨笑道。
“你迴去準備過生日吧，我已經跟小樓說過了，你們在外麵熱鬧一下。”陸東雨說道。
“我剛來就有人要走啊？”孟瑤推著一個輪椅進來。
“你弄來這個玩意幹什麽？”馮心果問道。
“這兩天天氣不錯，我把他推到外麵透口氣，總在房間裏悶著人都快發黴了。”孟瑤說道。
“我的腿又沒斷，用輪椅幹什麽？”陸東雨不解地問。
“我問過醫生了，他說你現在還不能站起來走路。馮心果，我聽說你又召集了香城一幹美女**，不知又想搞什麽大場麵啊？”孟瑤笑著問。
“小弟明天生日，剛經曆了一場風雨，想找個機會見見太陽。”馮心果說道。
“說話的水平日漸提升啊！”孟瑤說道。
“跟大哥學的，你要是賞光，別忘了帶禮物。”馮心果說道。
“沒工夫搭理你。”孟瑤說著拿起臉盆倒上熱水，打濕了毛巾。
“你要做什麽？”陸東雨警覺地問道。
“在床上躺了這麽多天，身子都快臭了，出去放風之前得給你清理一下。”孟瑤說著走向床邊。
“不用，怎麽能讓你做這些事，再說我也沒臭啊。”陸東雨緊張起來。
“那是你自己沒聞到。”孟瑤說道。
“真的不用，感染傷口就麻煩了！”陸東雨沒了主意。
“放心，我已經問過醫生了，他說沒問題。”孟瑤自信地說道。
“那就叫護工來擦吧，心果，去找護工。”陸東雨著急地說道。
“這麽大人了有什麽怕羞的，護工來我還不放心呢。”孟瑤說道。
“那讓心果來吧，心果，你過來，這種事怎麽能讓孟瑤做呢。”陸東雨看著孟瑤手裏的毛巾頓覺心慌氣短。
“我怕手太重弄疼了你，再說我也沒做過這種事啊，還是女人做比較合適。”馮心果的表情不知道是真的無奈還是想看好戲。
“這還用學，你自己沒洗過澡嗎？”陸東雨已經漲紅了臉。
“你還不走？”孟瑤轉頭狠狠地對馮心果叫道。
馮心果對陸東雨做了一個你好自為之的表情後轉身出去了。
“孟瑤，真的不行，我太緊張了，再這樣下去傷口就要裂開了，我真的沒開玩笑。”陸東雨看到兩隻袖子被挽起來，喘著粗氣說道。
“閉上眼睛，別說話。”孟瑤輕聲說道。
“不行，我能聞到你身上的香味。”陸東雨閉上眼睛也無法轉移注意力，懇求地說道。
“又不是我脫光了衣服，你瞎緊張個什麽勁兒啊。”孟瑤不以為然地說道。
陸東雨不再說話，閉著眼睛，感受著溫暖的陽光一點一點中和臉上的熱度，最後終於平靜下來，心跳的不那麽累了。
“我就那麽讓你害怕嗎？”孟瑤問。
“你在做著原本你不會做的事，而我也在體驗著本不屬於我的體驗。”陸東雨說。
“可是我喜歡這樣。”孟瑤說。
“越是這樣我就感覺越不真實，離我的世界越遠，我就越是感覺自己在做夢。有時候我就想，這是不是一個太長的夢，或是進入了夢魘，因為有很多這樣的情形，由於夢得太離奇，在夢中就會產生懷疑，結果醒來的時候發現果然是個夢。真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書店的沙發上，迴想著夢裏的一幕一幕，然後拿起電話笑著講給道晴聽。”陸東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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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才能讓你感覺真實呢？”孟瑤說著低頭在陸東雨肩頭咬了一口。
陸東雨痛的大叫了一聲。
“我隻是隨便說說！”陸東雨痛得皺起了眉頭。
“可我是真的想咬你。”孟瑤笑著轉身去洗毛巾。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了孩子？”陸東雨突然有些疑惑地問道。
“為什麽會這麽問？你雖然不夠成熟，但也算得上是滿身傷痕不會討女人喜歡的小白臉，不能因為幼稚就說自己像小孩逃避問題。”孟瑤說著褪下了陸東雨的褲子。
“如果把自己想象成小孩，可能就不會這麽尷尬。”陸東雨的臉又紅起來。
“事實證明你是個男人，不過你這愛臉紅的毛病可要改一改，讓人一眼就看出你心虛。”孟瑤笑著說。
“改不掉，不過聽說我小時候很外向，一點都不怯場。”陸東雨說道。
“聽說？你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嗎？”孟瑤問。
“記得，但是跟現在的反差太大，我就懷疑是不是記錯了。”陸東雨說。
“我看你這段時間一直沒說下一步的計劃，難道在日本真的一點線索都沒發現嗎？”孟瑤看到陸東雨的唿吸加快知道他又緊張起來，換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對這個單純的男人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換做別人應該好好的享受才是。
“沒有，柳千花也不知道道晴究竟想幹什麽，讓人想不通的是他竟然跑柳千花的家族學做珠寶生意，這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我問他們，也都不知道有這迴事。無緣無故的為什麽跑到日本學這個？他那個時候應該剛學會理發，手裏也沒錢，怎麽去的日本呢？這些細情柳千花都不清楚，也不過問，好像對道晴言聽計從。”陸東雨說道。
“那個柳千花是個怎樣的女人？”孟瑤問。
“很平凡，又很優雅，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櫻花一般幹淨，在她身邊讓人不敢高聲說話。她是聰明的，隻是隱藏的很深，或者是不願對任何人表現出來，有一種小女人大智慧的感覺，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對道晴的愛戀讓她不能自拔，連他的底細都不想知道。”陸東雨分析道。
“隻要人在眼前，過去和未來都不重要。”孟瑤看著窗外緩緩地說道。
“但道晴做的事讓她對未來很擔憂，但卻放任他去做事，她給了一個男人太多的自由。心裏想把風箏收迴來，手中的線卻越放越長。”陸東雨說道。
“愛不就是這樣嗎。”孟瑤說。
“可是沒想到線斷了，不過她認為道晴沒事，沒有太傷心。”陸東雨說道。
“她傷心怎麽會讓你看到呢，人家不算貴族也算豪門千金，怎麽會連這點修養都沒有？”孟瑤更了解女人。
“這點倒是真的。”陸東雨點頭讚同。
“我發現了一點不知道分析的對不對，你迴來的時候講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說在碼頭的時候你聽到有一個人提到程彩，對嗎？”孟瑤說道。
“是的，我後來問過心果，那個程彩應該算是他的師父，在雇傭軍裏結識的，他的技能和知識都是從那裏學來的。”陸東雨說道。
“那他說了程彩是個什麽人物嗎？”孟瑤問。
“沒有，他應該也不清楚，在那裏沒人用真實身份，也不會輕易的把真實身份透露給別人，他之所以教給心果刀法和技能，是報答心果的救命之恩，至於有多深厚的感情我想應該不太可能。”陸東雨說道。
“那個人見到馮心果之前，他徒弟隻是跟他描述了一下馮心果的用刀技法，他便猜出程彩這個人，不但說明程彩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至少在用刀方麵在一個領域裏有很大的名氣。而且這個人本身也肯定不尋常，能從刀法上直接猜到一個人，說明他對於刀劍和使用這些武器成名的人非常熟悉，因為一般人的注意力都在槍械這類武器上，他又是個鑄劍師，對刀劍的曆史肯定比其他專家更有研究。”孟瑤說道。
“是啊，他也是一眼辨別出了小秋傷的真偽，就是心果帶迴來的那把刀。”陸東雨說道。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你不是秦小樓查天堂社的相關資料嗎？為什麽不向那個人打聽一下十二寸天堂的消息呢？他可能知道有關天堂社或者十二寸天堂的情況，說不定就可以發現一下尋找你弟弟的線索。”孟瑤邊給陸東雨擦身體邊說出自己的想法。
“哎呀！我怎麽就沒想到呢！”陸東雨聽說之後遺憾地大聲叫道，他當時怎麽沒想起打聽一下天堂之刃的消息呢，多好的機會啊！他後悔不迭地用手拍著大腿，結果拍到了孟瑤的手上。
“別激動，小心拍到傷口上，我隻是隨便說說，他對中國的事可能並不了解。”孟瑤拿起手放到床邊笑著說。
“怎麽可能，他的漢語說的呱呱叫！天堂社裏的人個個技藝超群，就算天堂之刃不是名刀，但是那些人裏麵肯定有用刀高手，他總該知道一兩個。”陸東雨急切地說道。
“都是一些江湖傳聞，究竟有沒有天堂社還不知道呢，你急什麽，如果真的想弄個水落石出，以後再去日本找那個人。這麽沉不住氣，有點事頭腦就發熱，哪像個大男人。”孟瑤看陸東雨的樣子好像馬上要起來找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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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當時沒有我說話的機會，我是藏在後麵聽他們說話，等我出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被心果踢飛了，緊接著他徒弟就上來動手。這樣一來就不好辦了，以後怎麽見那個人是個難題。”陸東雨發現事情有些撓頭。他真應該在開始的時候就出來，但是他當時確實是沒想到天堂之刃這迴事，怕的要命，而且還不能確定那個人的來意。
“想做總會找到辦法的，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你還真是個孩子，隨便拿點什麽東西就能吸引你，現在怎麽不又緊張又尷尬的了？”孟瑤給陸東雨扣好衣服笑著問道。
“所以我不能以平等的姿態和你交流。”陸東雨說。
“別為你的膽小找借口，我去叫個人來把你弄上輪椅，我們到外麵轉轉。”孟瑤說著到外麵叫人。
孟瑤推著陸東雨來到外麵的甬路上，天氣很好，不少人在曬太陽，在遊廊和花草間的石子路上慢慢地踱著腳步，大多數病人身邊都有人陪伴，細語著各自的故事。隻有幾個人是單獨的，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各處，或是舒展筋骨，或是蹲在水池邊看裏麵的魚兒。如果不是有那麽多人穿著病號服，這裏就像公園一角。
孟瑤身手理了一下被風吹落的發梢，展現了嫻靜的瞬間。
“沒想到有微風，在房間裏向外看一切都是安靜的，沒想到樹葉已經開始落了。”陸東雨看著偶爾擺動的樹梢說道。
“你是在抒情呢還是想跟我講什麽道理？”孟瑤低頭問道。
“我不會說話，有時候找不到話題就會胡言亂語。”陸東雨解釋道。
“不會說話你怎麽討女孩子歡心？”孟瑤邊走邊說。
“所以沒人願意跟我在一起，太無趣。”陸東雨笑著說。
“這不是主要原因，你總是忽視問題的重點。”孟瑤說道。
“你知道我弟弟做過理發師嗎？”陸東雨想了想問道。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秦小樓，怎麽想起問我了？”孟瑤好奇的問。
“因為我發現你能注意到一些別人容易忽視的細節。”陸東雨說道。
“陸道晴沒有做過理發師，在他剛成名的時候就有人摸過他的底。”孟瑤說道。
“你見過他嗎？”陸東雨問。
“大名鼎鼎的陸道晴我怎麽可能沒見過，我想香城有些頭麵的人都見過他。”孟瑤笑著說。
“在你眼裏他是什麽樣的人？”陸東雨問。
“無論從哪裏看你們都不像兄弟，他總能給人留下特別深的印象，個人魅力特別大，怎麽說呢，就好像他無論說什麽事，別人都會相信他能做到，能給人一種不可思議的安全感，沉著冷靜，從來不見他因為什麽事緊張激動。在香城來說，他亦正亦邪，黑白兩道都有接觸，行事風格獨特，雖然不是刻意表現，但在別人眼中他總有些神秘。他不在最富有那批人的行列，勢力也不能和那些幫派的人相比，但在他做事的時候卻沒人不給他幾分麵子，說來也奇怪，雖然手下有香城聞名的三劍客，但好像一直是他一個人在做事，他的光芒太刺眼了。”孟瑤迴想著陸道晴在香城時的那些輝煌時刻。
“我感覺你不是在說我弟弟，像是傳奇。”陸東雨笑著。
“張寂真他們三個能像現在這麽低調，在以前都是不可想象的。那時馮心果無論走到哪裏身後都跟著一群美女，他的夜總會生意是最好的，誰都知道他的美女多。秦小樓的派對永遠是人最多的。張寂真的風晴酒店更是紅火，他總是能把場麵做得最周到，大家請客辦事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不能說他們實力最強，但沒人比他們更瀟灑。”孟瑤說道。
“但他們的朋友好像並不多。”陸東雨問。
“什麽樣才算是朋友呢，你的要求太高了，現在是談合作的時代，沒有利益哪來的朋友。”孟瑤笑著說。
“你好像看得很明白。”陸東雨說。
“看的多了不懂也懂了，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夜落魄，從不見暴富的人提到以前的朋友，從不見落魄的人被以前的朋友拉起來，好像這一切都和朋友這兩個字沒關係，但是看到他們的時候卻張口閉口都是朋友，朋友重要，朋友不重要，大家說的朋友都不是同一個意思。”孟瑤說道。
“你有朋友嗎？”陸東雨問。
“我的朋友是夥伴，一起美容健身，喝茶購物，大家在一起打發時間，不那麽無聊。”孟瑤說。
“這倒簡單多了。”陸東雨說。
“那你還想幹什麽呢？難道你還真想有個人給你雪中送炭，為你出生入死？那不是朋友，是兄弟。”孟瑤說。
“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我媽媽，叮囑我前路漫漫，勿入歧途，知己難得，勿抱幻想。”陸東雨微笑著說。
“那你叫媽媽！”孟瑤低頭看著陸東雨說。
“不，我隻有一個媽媽，但不是你。”陸東雨搖頭。
“看你那小心的樣，我還怕你把我叫老了呢。”孟瑤說。
“我們到那邊看他們下棋吧。”陸東雨指著不遠處的石桌說道，那邊有兩個老人在下棋。
“你在春城的時候，這個時間都在幹什麽？”孟瑤推著輪椅走過去。
“看路邊的風景，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是個好觀眾。”陸東雨說。
石桌旁的兩人陷入了僵局，陸東雨跟著在一邊仔細地捉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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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一個老人抬頭問陸東雨。
“觀棋不語，我不能亂說話，而且這盤棋太兇險，勝負難定，我不敢說。”陸東雨看著棋盤說道。
“哦？你倒說說看，下一步輪到我，我是怕他為了和棋跟我周旋才遲遲不動手，為什麽說勝負難定呢？”老人問道。
“如果接下來的幾步是為了求和，還有些希望，如果隻為求勝，結局就不好說了。”陸東雨摸著下巴認真地說道。
“剛說完觀棋不語，現在又說話。”孟瑤在身後捧著陸東雨的臉，微笑著對老人說：“別介意。”
“你對下棋還有些研究？”老人看著陸東雨問。
“無聊的時候看過幾本棋譜，談不上研究，紙上談兵而已。”陸東雨有些靦腆地說道。
老人不再說話，低頭繼續下棋，最後贏了。
“你知道人在下棋的時候最大的失誤是什麽嗎？就是對手不按照你的計劃去走。如果你把最好的結果設定為和棋，那你永遠都不會贏。每個棋子都有不同的路線，你能隻給自己設定兩條路線然後取其一，說棋如人生正是在於它的變幻莫測。在出現僵局的時候最容易讓自己妥協的就是高估對手，最好的辦法是打亂他的陣腳，讓他求和。”老人看著陸東雨說。
“果然是紙上談兵。”陸東雨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說道。
“逗你呢，你沒看出來那位大爺是故意輸棋的嗎？”孟瑤笑著輕輕的拍了拍陸東雨的臉。
“啊？”陸東雨一臉困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兩個老人哈哈大笑起來。
“小夥子，我是想告訴你，人在任何處境都能為自己找出許多說得通的道理，聽起來是正確的，但它的作用也隻是能解釋一下結果，沒實際意義。不能那麽輕易就否定自己，堅持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你會在別人的道理中迷失方向，在一個真理背後總會有一個相反的同樣難以推翻的真理，如果你不能堅持，就會左右搖擺，無法前進，甚至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因為你把兩個極端放在了一起。就像一個窮困落魄的人總以為自己看破了紅塵，但心裏卻一直渴望著榮華，他用看破紅塵來安慰自己的現狀，又用渴望榮華來刺激自己抬起艱難的腳步，在物欲橫流的社會中，他怎能不自卑？怎能不迷茫？我看你渾身是傷，想來吃了不少苦頭……”
還沒有說完，就有兩個護士過來，一個護士把他們帶到了病房去，一個護士跟孟瑤熟悉就停下來打招唿。
“沒想到你還能照顧病人，你們怎麽和這兩人聊起天了，他們有精神病，每天都到這來擺殘局，就等著人過來聽他們講故事，再等一會兒就該給你看手相了。”護士笑著說道。
“這是我男朋友，怎麽樣？是不是太斯文了？”孟瑤雙手摟住陸東雨的脖子問道。
陸東雨尬尷地笑了笑。
“看上去得冒著生命危險才能成為你的男友，競爭也太激烈了吧，都坐上輪椅了。”護士看著玩笑走開了。
“我怎麽感覺他就是在說我。”陸東雨轉頭看孟瑤。
“別亂想，這些話放在誰身上都合適，這樣的人就是妖妖道道，說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要不怎麽能騙得了人？你就記住他的一句話，堅持你自己。”孟瑤說著推陸東雨迴到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