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走出大門,迴頭看著高高的牌匾。


    “爺,是不是派錦衣衛過來?”


    “派錦衣衛過來幹什麽,抄了周壽的家嗎?”


    “慶雲侯走私食鹽。”


    穀大用揣摩著朱厚照的心思,之前已經借著皇店清點順天府田畝的事情,削了封田,這次周壽更加肆無忌憚的碰了走私,他不信周壽這次能脫罪。


    穀大用跟周壽沒仇,但是太監不揣摩帝王心意,恐怕距離失寵也隻是一步之遙。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況且現在周壽隻是明麵上的,他後麵的那些人才是重要的。”


    朱厚照穩坐在馬車裏,說道:“抄掉一個周壽有用嗎?沒用,你知道走私的路線嗎?他要往北邊走私的話,肯定要通過邊鎮,但具體是哪一座,周壽可沒說,他的嘴巴嚴著呢。”


    “而且重要的是,京中走私的又不隻是周壽,很多勳貴都在走私,要不然你以為每年他們那麽大的開銷,都靠什麽?靠我給他們發的俸祿嗎?以前的寶鈔可就是廢紙,不走私點東西出去賣,他們恐怕就維持不住貴族的體麵了。”


    打擊走私不可能全麵打,隻能是挑幾個出頭的打掉,然後再通過別的手段讓他們心安理得的交出一部分錢,否則全麵打擊,那就等於得罪了所有人。


    得罪所有人的後果是什麽呢?自己這個皇位就坐不穩了。


    穀大用驚起一頭的冷汗,低下頭思索著怎麽迴答,他本以為揣摩到了朱厚照的心意,但沒想到還是歪了。


    “行了,派人去告訴劉瑾,讓東廠的人盯緊了他們,摸清涉及走私的到底都有誰,讓他不要打草驚蛇。”


    “是。”


    “迴宮吧,召牟斌進宮,我記著劉大夏的族人還在關著呢,秋天快到了,也該處理了。”


    穀大用連忙掀起簾子,告訴車夫往皇宮方向駛去。


    ……


    牟斌小心翼翼地把涉案筆錄全部呈了上去,靜靜地侍立在一旁。


    這是朱厚照登基以來,錦衣衛辦的第一個大案子,因為這其中涉及了兵部尚書劉大夏,牟斌也是非常慎重,提審這些人都異常細致,也就導致了這次的案子審問持續了將近一年。


    許多卷宗他之前簡略的看過了,然而這次全部審問完畢後,牽扯出來了許多宗室,不過他在這上麵沒看到寧王的名字,這讓他很好奇,寧王要是不走私,他造反哪來的錢呢?


    “沒有寧王?”


    牟斌知道陛下為什麽提起寧王,畢竟朱棣起兵的時候答應了寧王,天下二分,最後卻食言,還把一代寧王圈禁了起來,他們這一係一直以來都對朱棣這一脈看不順眼,當然朱厚照看他也不順眼。


    他舔了舔嘴唇,主動地問道:“臣再去審一審,必定能問出寧王是不是也參與其中了。”


    “不必,無端地搞株連會讓宗室離心離德,必須要有確鑿的證據,否則宗室是不可能動的。”


    牟斌鬆了一口氣說道:“臣明白了。”


    “對了,這個工匠名單派人給張永送去,他此時正在南京,讓他就地重建寶船廠,暫時讓他提督著吧。”


    “臣這就安排人手速往南京。”


    “至於劉大夏一族,安排幾天好吃好喝,希望他們下輩子不要再走私了。”


    “是。”


    “你去吧,迴錦衣衛安排人手吧。”


    “臣遵旨。”


    朱厚照讓穀大用拿起筆開始撰寫。


    “成化年劉大夏時任兵部職方司郎中,藏匿文書海圖,屏蔽聖聽,以致西南戰亂不斷,後縱其子偷盜朝廷海圖,以權謀私,雖有君子之名,卻無君子之實,現革劉大夏太子太保、兵部尚書之職,褫奪功名,按律斬立決。”


    “其子借劉大夏之名私入官衙偷盜海圖,泄露朝廷機密,按律斬立決。”


    “其劉氏族人借兵部尚書之名為禍鄉裏,違逆太祖海禁政令,私自勾連海外貿易,正犯斬立決,所籍財產入官,其餘家人流放鐵嶺衛,褫奪其族人功名,子孫禁止參加科考,永世不得迴京,遇赦不赦。”


    穀大用手中毛筆穩穩地寫下最後的迴京,但是他頻繁的用袖子擦拭額頭,也暴露出了他內心的緊張。


    他沒辦法不緊張,這份詔書中的處罰有些嚴重了。


    大明律中對於走私的處罰是仗刑,而按照成化年間的條例,則是正犯問斬,家人發邊衛充軍。


    而現在陛下連功名都給他們奪去了,也不允許科舉,這就相當於將他們一族從空中打入了地底,翻身的條件都沒有了。


    朱厚照沉思了一會,說道:“按照程序送入內閣。”


    穀大用小心翼翼地說道:“皇爺,不如讓奴才直接去錦衣衛宣旨。”


    “內閣和六科不是對朕用中旨頗有微詞嗎?這次不用中旨,按照規則送內閣,朕想看看他們有沒有膽量敢封駁聖旨!”


    “皇爺,您是想打草驚蛇……不是,嗯……敲山震虎……也不對,殺雞給猴看……”


    朱厚照打斷了穀大用說話。


    “你也不會用成語,快送去內閣吧,別太早迴來,看看他們是什麽反應。”


    “奴才遵旨。”


    剛才天空中還有幾朵雲彩遮住了太陽,此時穀大用急匆匆的快步走出宮殿,陽光正灑在他的身上,也照進了殿內。


    朱厚照邁步走出宮殿,手搭涼棚看向了天空,此時剛過午時,陽光正是刺眼的時候。


    “寶鈔就像一條鯰魚,掙紮著遊進了市場,已經激起了浪花,而朝廷卻還像是一灘死水,就讓劉大夏當這條鯰魚,刺激刺激朝廷這片深水,就不信這麽大一條鯰魚翻不起一點水花。”


    ……


    穀大用麵無表情的念完了旨意,隨後掃視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內閣大學士。


    “諸位,陛下旨意,還請內閣現在就開始撰寫聖旨吧,六科那邊還等著呢。”


    “還請穀公公稍待,李公和謝公還未上值,我等初入內閣,對詔書流程還不了解,唯恐出了紕漏,我等這就派人請李公、謝公速速入宮商議詔書。”


    “無妨,陛下說了,聖旨按照程序送入內閣,咱家等得起。”


    意思就是一切都按照程序來,內閣認為這道旨意沒問題,那就撰寫下來發往六科,然後派人前去宣旨,劉大夏該判什麽就判什麽。


    內閣要是不同意,也要按照程序來,封駁聖旨或者前往豹房陳情,重下聖旨。


    旁邊的小太監殷勤的搬來凳子,穀大用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安穩地坐了下來。


    “去通知錦衣衛,把刀磨得快快的,免得兵部尚書和他的族人遭罪。”


    “是,督公。”


    費宏心中焦急,也對穀大用暗自惱恨,一幅小人得誌的模樣。


    你要不是切了那二兩肉,你還能見到兵部尚書?


    呸,一定是你這閹黨蠱惑陛下,否則陛下怎會如此處罰?


    不多時李東陽和謝遷匆匆地來到了內閣,各自看了一遍後,互相對視了一眼。


    謝遷認真的說道:“穀公公,內閣恐怕不能奉詔。”


    “哦?內閣的理由是什麽呢,咱家總不能迴這麽幹巴巴的一句話。”


    “劉大夏身為三朝老臣,官居一品,勞苦功高,如此處罰唯恐引起朝臣非議,故內閣不敢奉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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