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肅胡茬硬,隻冒頭也刺得慌,連城皮膚不算敏感,他輕輕也蹭紅一塊,像胭脂紅緋。


    他立時停了,看她皺著眉,溢於言表的嫌棄。


    “你去刮胡子。”


    梁朝肅鼻梁抵在她耳畔,沒當真惹急她,“婚事反悔嗎?”


    連城手掌蓋上他臉,推得他仰頭。


    她巴掌動靜大,力道小,


    分不清是不敢打他,還是不想打他。


    梁朝肅眼底生笑意,躬身手臂攬過她腿彎,豎抱起來。


    連城眼前一晃,憑空長高一米多,垂頭俯視他,驚覺他得寸進尺,突破了男女尺度。


    “梁朝肅。”她居高臨下,維持冷靜,“你當年是中了藥,精神迷幻類,那晚是你有錯覺嗎?”


    梁朝肅托著她走進臥室。


    房間朝陽,不足十平米,紅木雙人床鋪著小鴨過河床單,被子散亂在左側,米黃色被陽光曬得暖融融。


    連城以前選床品,黑,藍,藏青。


    梁朝肅不知道她是否是出於他的原因,但午夜燈火瀾珊,她一身肌膚白嫩透粉,指甲瑩潤,時常惱羞成怒,撓他五迷三道。


    也愛上深色係。


    “有。”他脫她鞋襪。


    連城下意識抵抗,腳趾蜷著,要踹他滾,又得聽他講當年,推搡他,立在床上。


    “你迷幻什麽了?”


    梁朝肅順她掙紮,鬆了手,依舊仰視的角度,五官深邃,眼窩像兩個凹陷的深淵,莫測又吸引,讓人不自覺跌進去。


    “你嫁給沈黎川,他無能,我母親越來越偏心,遮掩梁文菲的小動作,你們婚姻擠成三個人,名存實亡。你很傷心,但也灑脫,收拾行李很幹脆離開。”


    他手裏團她襪子,恍惚存有她一絲體溫,隻撚了撚,便全都消無。


    可比不上當年心驚肉跳。“很多年了無音信,最後我終於找到了,推開門,你又在收拾行李。”


    連城第一反應荒謬,望見梁朝肅又覺得真實。


    “我查到精神迷幻類藥物會放大潛意識,所以這也是你的推測,你深信不疑才變成後來那樣?”


    那樣……


    梁朝肅解讀她避而不談的隱痛。


    他靠近一步,小腿碰到床柱,“是我推測,他帶你私奔,卻連離開都策劃不好,何談以後。”


    連城抬手止住他,在床尾轉兩圈,想出去,他不讓,轉來轉去頭暈,更亂了,脫口而出,“那會兒他才十八歲。”


    梁朝肅臉色一沉,揚手抓她,“你心裏有他。”


    連城超煩躁大步躲開,一個問題來來去去糾纏四年,聽不懂人話。


    “我最後重申,沒有。”


    梁朝肅注視她,一言不發。


    他迎著窗戶射進來的陽光,粗硬的胡茬照成淺咖色,暈出光暈,眉目明亮鋒利,又糙又強悍,剛硬的冷意。


    連城提防到頂點,飛速退到床頭,後悔進臥室了。


    “你捧梁文菲欺負我,白瑛說你是為了保護我,是這樣嗎?”


    梁朝肅腳抽出家居拖鞋,他襪子早在玄關脫了,此刻抬腿,像要踩上床。


    連城尖聲,“髒,你下去。”


    梁朝肅腿曲起,單膝壓在床腳,“我從來不嫌棄你。”


    他攤開手,掌心赫然是她粉襪子。


    連城愛幹淨,生活物品整潔,有區分。


    與外出襪子不同,粉襪子是專用家居襪,洗衣液也用的香氛款,烏木玫瑰,留香持久,踩他臉上都是香的。


    連城忍了忍,忍不了他這樣碰貼身物品,過來伸手搶。


    “隨你嫌棄,我襪子沒讓你拿。”


    梁朝肅襪子給她,勾住她腰,結結實實抱迴來。


    連城有警惕,慢了一拍,幾乎要應激,他慢悠悠開口,“一半。”


    連城收住拳腳,盯他。


    她臉不圓,眼圓,正在退燒發汗,鼻尖小汗珠也圓,晶瑩剔透浮在小痣上,警惕又想聽,軟糯得要命。


    像隻高傲小冷貓炸毛中,豎耳朵,讓我聽聽你是什麽東西。


    遲遲沒有下文,連城忍不住皺眉。


    見狀,梁朝肅更是快克製不住笑。


    她兩腮紅潤潤,眉頭一皺,臉頰似真有胡須顫抖,這是耐心倒計時了,再不開腔,爪子劈頭蓋臉掄下來。


    “我想做你男人。”


    連城眉頭更緊,注視他,“所以你讓梁文菲打壓我,我沒冤枉你。”


    “是。”他雙臂摟緊,“我們同居了,我溫柔,你喊我舊稱,嗬護,你喊我舊稱,高速上舍命護你,雨冷的我失溫,你求過去那個人快醒。如果那晚我沒命,在你心裏,懷念的是過去疼愛你那個人,還是你男人?”


    連城紛亂一天的心跳倏地穩定。


    腦海裏四年閃迴,分成兩個階段。


    剛開始兩年,他雖然護梁文菲,卻沒後來那般殘酷,她每次感受他寵溺憐惜,以為他終究懸崖勒馬,迴心轉意。


    他一次更兇狠一次地糾正,從休學後,她才怕他,怵他,惡意揣摩他。


    連城吸氣,問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麽不解釋?”


    梁朝肅下巴貼著她額頭,“因為樁樁件件,我順勢而為,都有利用,目的不純。”


    連城一根根掰他手指,一厘厘掙開他,遠離他,“如今是你自我分辯,不存在我誤解你,我依然無法原諒你這種行為。”


    她像隻聞過味審判是敵的貓咪,蓄勢待發的戒備,抽離,後退。


    眼睛烏漆漆,剛才一忍再忍的、鮮活的親近,也淡而不見。


    梁朝肅五髒六腑滋生的陶然,隨之也淡,餘溫涼的發澀,“我知道。”


    冰島就明白了。


    他好的,壞的,軟的,硬的,無論如何,她眼中都沒有旖旎綿熱。


    後來計窮途拙,他瘋癲如喪家之犬,一意認為是親緣阻擋了她,結果是他歧途邪路。


    斬斷親緣,愛恨情仇,愛沒有,情看不見,她隻有仇恨,心裏隻剩下壞。


    每日一睜眼,梁朝肅又添新罪名。


    迴國他改變,接受不被她喜歡,接受她不愛,隻要她在眼前,在身邊,在抬手可觸的地方。


    由他供養。


    “明天下午要去清溪穀。”梁朝肅抬腕看時間,五點了。


    “你燒剛退,今晚休息,明天上午定婚紗。”


    連城又避遠他,“不去。”


    梁朝肅微微眯起眼,一直平緩的態度撕裂,顯露他凜然危險的強勢。


    “不原諒,我接受。不去,不行。”


    ……………………


    林嫻姿接到南省警方電話。


    問詢她。是否與在南省醫院,惡意更換他人檢查血樣的犯罪嫌疑人有關。


    她全程配合警方錄音,隨後交由律師處理。


    林蘭峰送走律師,關上門。


    “梁朝肅讓警方介入是什麽意思?自己麻煩上身,還想警告我們?”


    林嫻姿麵前文件成山成海,焦躁翻兩頁,啪地合上,“他在醫院告知醫生要和連城結婚,是真的?”


    林蘭峰遞出手機,“他在醫院對著梁氏保鏢,親口稱連城為夫人,有人拍了視頻,內地的社交軟件已經爆了。”


    林嫻姿來迴拉動視頻進度,男人聲音沉冷含怒,我夫人三個字,卻字字發音清晰低緩,像有意咬著重音凸顯,念到時,又不自主柔情蜜意。


    林嫻姿咬牙嫌惡。


    林蘭峰,“輿論熱度還在持續攀升,照這個程度滾雪球擴散下去,他要麽悔婚,辟謠錄音是合成。要麽網民深挖,聯係上清溪穀,最低出動警方先行政拘留他。”


    林嫻姿雙手用力揉太陽穴,從一團糟的國際藥物案裏拔出思維。


    “他城府不淺,短時間內輿論能影響到這一步,背後絕對有人指使。”


    林蘭峰思忖,“莫士誠?莫實甫?”


    林嫻姿繼續瀏覽新聞,半晌,看出些端倪,“不是他們,是梁氏自己人。”


    她反轉手機,推迴給林蘭峰,“這條,不是梁氏內部人,爆不了這麽詳細。”


    林蘭峰看屏幕,開篇就勁爆,“人性扭曲,道德淪喪梁朝肅,為奪權流放父母。”


    他嘶一聲,恍然大悟,“是他父親梁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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