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穿越前的她有著比路人還要路人的五官,對於穿越後能得到這麽張如花似玉的臉蛋,簡直樂不可支,身邊人的讚美和吹捧更令她昏了頭,更加不可一世,忘記容貌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肚子裏沒有內容物,就隻是個草包。


    男人或許一開始容易被女子的容貌吸引,但真正的男人更喜歡看見女人的內在。


    這些道理她不懂,活該連著兩世都活得懵懵懂懂、不得好死,如今第三世做人,是該醒了!


    褒曼從前隻瞧得見自己,目光淺短,唯有真正處於山穀低微處,才能體會天地的遼闊。


    她雙膝跪地朝著天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謝天,穿越又重生,謝謝老天爺的厚愛給她修正錯誤的機會。


    她褒曼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囫圇地過日子。


    人貴自強,她要做一個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能做什麽,掌握命運,靠自己能力掙來應該屬於她的榮景和幸福的女子,再也不會妄想一步登天了!


    「二姑娘,你這是做什麽?地上涼啊。」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隨著一個苗條的身影從門外傳來。她是褒曼的大丫鬟阿汝,手裏挎著小小的花籃和一把竹剪,花籃上還有幾朵沾著露水的月季花和梔子花。


    「東西掉了彎下腰撿,別嚷得外頭的人都聽去了。」褒曼也沒等阿汝來扶,手壓著繡凳,借力使力站了起來。


    阿汝有張圓圓的臉,彎彎的兩道蛾眉,笑的時候左頰會出現一隻小梨渦,十分討喜。


    當年她跟著自己陪嫁出去,她死的那時,阿汝都二十三歲了還沒嫁人。去靈景王府那幾年,阿汝因為她這主子的陪嫁身分沒少受人排擠,處境並不好,但她還是兢兢業業跟著她這個對她說不上好的主子。


    阿汝不過多了褒曼一歲,臉龐還帶著十六歲少女該有的無邪和天真。


    「二姑娘落了什麽東西,阿汝來找就是了。」她趕緊放下籃子。


    向來隻會使喚人,連穿根針線都不會自己動手的二姑娘居然親自去撿東西,天要下紅雨了嗎?


    沒有耶,外頭晴空萬裏。


    「不過一顆珠子,也不知道滾哪個旮旯去了,就別管了,讓我瞧瞧你今兒個剪了哪些花?」褒曼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既然二姑娘說不找了,阿汝也很聽話,「明日沉香輪值清掃,婢子會讓她多注意著些。」


    褒曼的屋裏有兩個大丫鬟,阿汝、沉香,四個粗使小丫頭,四個灑掃婆子,人不多,在阿汝的管轄下倒是都還得用。


    昨夜沉香值了夜,白日就剩下阿汝一個。


    以前褒曼從來不會去注意這些,也不曾想這些人對她的盡心盡力,她無情的覺得下人就是下人,不過是買來的奴婢,缺了少了或是使得不趁手,了不起再添上就是了。


    她隻怨自己不能像那些高爵厚祿人家的小姐,隨便出個門都被前唿後擁,眾星拱月似的簇擁著。


    那個虛榮的自己,如今想起隻覺得一陣雞皮疙瘩。


    剪下來的花讓阿汝利落的去了多餘的枝葉,插在長案上的白瓷瓶中。「園子裏的月季和小葉女貞都開了。」她說道,幾朵大紅、嫩黃和淺粉的花帶著甜甜的芬芳,香氣淡淡彌漫在空氣中,整個房裏都清新了許多。


    「下迴剪些荷花迴來放缽裏養吧,看著清爽。」褒曼不得不說阿汝有雙巧手,隨便幾朵花到了她手上就能插出不同的味道來。


    阿汝看了二姑娘一眼,明明姑娘很討厭荷花蓮花那類水生植物的,說爛泥裏長出來的花,骨子裏還是腐臭的泥,怎麽這會兒卻變了?隻是二姑娘向來說一套做一套,說風就是雨,剪花也不是什麽事,應下就是了。


    「對了,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了,這步搖給你做禮物。」她把擱在妝台上的金累絲寶珠步搖隨手賞給了阿汝。


    不料阿汝咚的一聲就跪了下去,沒去接那晃眼的步搖,反而道:「二姑娘,阿汝做錯了什麽?」這簪子姑娘剛收到那會兒可是天天把玩,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怎麽轉眼就要賞給她了?何況她生辰還有一個多月呢,這禮太貴重了,她不敢要。


    「怎麽一根步搖就把你嚇成這樣?」


    「這簪子姑娘不是很喜歡?阿汝怎麽能奪人所好?」她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抵死不肯接手。


    褒府裏能近身伺候的,基本上都有點眼力,阿汝也不例外。


    府裏的人都知道二姑娘和工部右侍郎的嫡女感情非比尋常,她這隨手把人家送的及笄禮給了自己,可以嗎?


    「是我賞給你的,何來的奪人所好?你就收了,別讓我支得手都酸了。」這累絲寶珠步搖聽著好聽,樣子也炫人,其實金子擰成的細絲就一點點,寶石每一顆不過綠豆大,要是送進當鋪,了不起能當個五、六兩銀子。如今她手頭不寬裕,加之這步搖她瞧著刺眼,索性先充做上輩子阿汝對她忠心耿耿的報酬,往後等她能力好了,再多補償她一些便是。


    阿汝聽褒曼這麽一說,屈膝謝了主子,接過步搖收進窄袖裏。


    「替我梳個簡單的發髻,也該去向爹娘請安了。」


    阿汝用布巾子擦過手,幹淨利落的替褒曼梳了個百合髻,又在首飾盒裏挑了個金鑲玉嵌蝴蝶紅寶石簪子,成套的手釧耳環戒指,待要替她簪上,卻聽見褒曼輕聲道——


    「這些都收迴去吧,換成這個就好了。」


    她挑了花朵形狀的兩個翠鈿,一個螺鈿和一個金鈿,幾種柔潤的顏色簪在烏溜溜的發中倒也別致。


    阿汝心中叨念,這麽素雅可不像姑娘以前的做派,可去掉那些繁複飾品後,卻襯得姑娘模樣更加出塵了。


    褒曼住的青磚瓦房甚是陰涼,她爹愛收拾家裏,房子整齊,院落幹淨,院子裏裏外外都栽了不少花木,走道皆鋪了鵝卵石或青磚,走在其中綠意盎然,迎著和風徐徐隻覺得涼爽舒適,一點也感覺不到蒸騰的暑氣。


    主仆倆就這麽沿著爬滿紫藤的遊廊,走進了內院上房。


    上房內,丫鬟們正在擺膳,姊姊褒姒已經在座位上了。


    原本傳出細細說話聲的屋內,因為她的到來,聲音戛然而止。


    「妹妹,我以為你不來了。」褒姒長妹妹兩歲,和褒曼皆遺傳自母親的好相貌,有張瓜子臉,可她的美和褒曼不同,褒曼雙眼皮深長,她卻是丹鳳眼,不笑的時候冷清宛如霜華,有種距離感,唯一能讓她露出真心笑容的隻有這個同胞妹妹了。


    一看見褒曼,她本來微微帶著憂鬱的眼睛漾起了笑意。


    一個不笑都如此美麗絕倫的女子,更何況是微笑了。那個殺傷力啊,幸好在場沒有半個異性,否則一定通殺。


    以前褒曼最嫉妒有個比自己還要絕色的姊姊,如今心態不同,那嫉妒之心轉變成了欣賞,而今倒是覺得不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宛如玉人的姊姊?


    「妹妹以前憊懶,姊姊知道就別嘲笑我,妹妹以後不會了。」褒曼笑得尷尬,往常她都在自己的院子用飯,除了大節日或心情好才會出來和大家一起吃飯,今兒個沒年沒節的,難怪姊姊有此一問了。


    以前的她不懂事,仗著父親和姊姊疼愛,想請安就請安,不想來就隨便找個借口敷衍過去,爹疼她,憐她出生就沒了娘親,總是將女兒擺在第一位。雖然許多人家都來說親,他卻一直拖到兩年前才又迎了繼室巴氏入門。


    姊姊曾經隱晦的告訴她,爹多年不娶是為了她們姊妹倆,怕娶了後母她們日子難過。


    「既然二姑娘也來了,吩咐廚房多添兩個菜。」一旁的巴氏讓她身邊的陪嫁張嬤嬤著人去吩咐多添兩道二姑娘愛吃的菜色上來。


    巴氏是繼室,出身商家,對兩個年紀和她相距不大的繼女向來是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就落人口實,說她沒善待前妻的女兒。至於繼女對她態度不遠不近,倒是人之常情,畢竟沒有血緣關係,又怎能巴望人家把自己當親娘?


    其實兩個繼女待她如何,她是門兒清的,長女對她是客氣加上客氣,該有的禮一樣沒廢,可二女兒就任性多了,絲毫沒把她放在眼裏。


    但是就忍忍吧,兩個姑娘都大了,在家也沒幾年,最重要的是夫婿是個細致的人,倘若她能誕下子嗣有了自己的兒女,將來這個家不怕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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