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世宗生病期間不能視朝。韓通入宮侍問。韓通奏道:“趙匡胤大『奸』似忠,陛下未可全信。”世宗道:“朕已知之,愛卿不必再言。”韓通謝恩而退。迴至府中,心下暗想道:“主上倘有不測,趙匡胤獨攬軍權,彼若以舊怨致釁於我,我何能堪?”乃召心腹李智商議其事。李智道:“君候公子尚未婚配。近聞符太傅有個小女亦未擇配。君侯何不乘此入宮奏知主上,與之聯姻,日後符娘娘當國,君侯可保無慮矣。”韓通大喜道:“此計甚妙。”次日進宮見世宗,奏知此事。世宗道:“朕當與愛卿成之。”即日召符太傅入宮,將韓通姻事說知。符太傅奏道:“既蒙陛下聖諭,臣安敢有違?奈*嬉習未除,尚容再議。”世宗允奏,韓、符二人辭駕出宮迴府。韓通以為世宗主婚,必然能成,遂打點行聘。不提。


    卻說匡胤之弟匡義【趙匡胤即位後改名光義】,因見冬雪初晴,在家無事,帶領數人出獵於東郭門外。隻見有一喜鵲立在靠牆梅枝之上,對了匡義連叫數聲。匡義彎起彈弓指定打去,正中那鵲左翼。那鵲又叫一聲,竟望符太傅的花園裏飛去了。匡義認得符太傅花園,便令從人停騎園外,自己越牆而進來尋喜鵲。才行幾步,隻見那邊有七八個丫鬟,簇擁著一位小姐,正從假山石背後而來。匡義進退不及,慌慌張張往一邊躲避。偷眼看那小姐,年未及笄,生得窈窕娉婷,美貌無比。這小姐不是別人,正是符太傅的小女,那小姐也為觀玩而來。當時符小姐帶領丫鬟來至園中,一眼睃去,早見了匡義,便令丫鬟喚至跟前,開言問道:“君是何處人氏?白晝逾牆有犯非禮。”匡義答道:“小可乃趙司空次子,趙點檢之弟,名匡義。因見冬雪初晴放騎遊獵,偶放一彈正中喜鵲,飛入小姐家園。小可一時誤進,望乞海涵。”符小姐見匡義人物魁梧,殊非凡品,心中已自歡喜;及聽言詞遜順,聲氣清和,不覺目凝神逝,暗自想道:“若得此人為婚,一生之願足矣。”又問:“君年幾何?”匡義道:“小可年交十九。”小姐道:“曾娶親否?”匡義赧然搖手,以示未婚。小姐道:“君可速去,恐太傅知覺,不當穩便。”匡義躬身應諾。小姐令侍女開了後門,放他出去。小姐戀戀不舍,以目送之。有詩為證:


    喜鵲連枝墮符園,


    佳期預報賴他傳。


    一言竟識非凡品,


    佇見成姻了宿緣。


    匡義出得園來,同從騎徑迴府中,見了匡胤備述其事。匡胤道:“此天意也,使汝入園而得睹其容。”遂差人請範樞密到府,分賓而坐。茶罷,匡胤將匡義誤入符太傅園中,遇見皇姨之事說了一遍,故欲相煩作伐。範質道:“此事容易,符太傅夫人,與下官寒荊是通家之姻,明日當為令弟求婚,事必諧也。”匡胤大喜道:“若得事成,必當重報。”範質告別迴家。


    次日,範質命夫人郝氏到符府說親,與太傅夫『婦』細述趙公子求親一事。太傅道:“此段姻緣,極是相宜,怎奈主上先曾有旨,命許韓通之子為婚,今日我若許了趙公子,恐違了聖上之旨,事在兩難,如之奈何?”郝夫人道:“趙公子聞他有大貴之相,況兼德行皆全,英才日盛,較諸韓公子不啻天淵之隔。古人雲:‘擇婿以德。’若許此人,諒聖上決不為怪。”太傅道:“此言也是,但韓家先來議親,故難開口。老夫當效古法,於城中高結彩樓,待小女自拋彩球,看是誰人姻緣,以為定準,便可使兩家各無怨心。”郝夫人道:“太傅所言甚當。”遂別了迴府,訴知範質,令人報知趙府。


    過了數日,符太傅差人在天街上結起一座彩樓,相約韓、趙二家姻事。匡胤知道後乃令匡義準備。匡義應諾,帶了四五個從人來到天街。韓通之子天祿,也領了數十名家將在此等候。又有那些官家子弟,聚齊在樓下觀看。隻聽得樓上鼓樂齊奏,先有一管家人,向著樓外『吟』詩一首道:


    “彩樓高結一時新,


    天上人間富貴春。


    憑語藍橋消息好,


    盡教仙子意殷勤。”


    那管家『吟』詩已畢,立在一旁。須臾,隻見許多彩女整整齊齊擁著皇姨,於彩樓正中間坐下,舉眼望樓下看時,隻見彩樓左首立著匡義,人物軒昂,儀表非俗,原來此人就是心上之人,今日看見,分外英俊。又見彩樓右首立著天祿,麵如烏漆,背似彎弓。


    符小姐細觀兩人,已判優劣。立起身來,在侍女手中接過彩球,對天祝拜已畢,執定彩球,看定了匡義拋將下來。正被匡義接著。趙匡義喜氣洋洋,與從人向南街去了。


    天祿立在樓下無人理睬,看者無不恥笑。天祿迴至府中報與韓通。韓通隻氣得『毛』發直豎,憤恨於心。次日入朝,奏知世宗。世宗道:“匡胤之弟,亦朕之愛弟,此事不必深念,倘朝中有相宜者,朕當為卿議娶可也。”因加授韓通為侍衛親軍副指揮使。韓通謝恩而出。


    誰知世宗自此不能痊愈,延之日久,飲食不進,大勢日危,召範質等入宮,囑以後事道:“嗣君幼弱,卿等盡心輔之。昔有翰林學士王著,乃朕之藩邸故人,朕若不起,當以為相。”質等受命而出,私相議道:“王著日在醉鄉,是個酒鬼,豈可為相?當勿泄漏此言。”


    不久柴榮駕崩。遠近聞之,無不嗟悼。後人有詩歎曰:


    五代都來十二君,


    世宗英武更神明。


    出師命將誰能敵?


    立法均田豈為名?


    木刻農夫崇本業,


    銅銷佛像便蒼生。


    皇天倘假數年壽,


    坐使中原見太平。


    世宗既崩,梁王宗訓於柩前即位,是為恭帝。文武山唿已畢,尊符後為太後,垂簾聽政。趙匡胤改領歸德軍節度使,趙普升為節度掌書記。


    好容易過了殘年,周廷仍未改元,沿稱顯德七年。正月朔日,幼主宗訓未曾禦殿,但由文武百僚進表稱賀。驀然間接得鎮、定急報,說是河東劉鈞結連契丹大舉入寇,聲勢甚盛,銳不可當。近臣奏知太後。太後大驚,急聚文武商議。範質奏道:“劉鈞結連契丹其勢甚大,惟都點檢趙匡胤可以禦之。”太後依奏,即宣趙匡胤入朝,命為元帥,領兵敵契丹。匡胤奏道:“主上新立,在朝文武宜戮力同心,共守京城。臣當另調澶州等處將帥,一同征討,是乃萬全之策。”太後大喜,即下敕旨,前去調撥張光遠等,會兵出征。時苗光義一向隱在山中,今見世宗棄世,來到京中,見日下又有一日,黑光相『蕩』,指謂匡胤親吏道:“此天命也,時將至矣。”言畢飄然而去。


    周軍將要北上作戰,京城裏突然流言四起,大街小巷人心惶惶,有些大戶人家和官宦子弟都在搬家出城逃難了。還是因為那塊神秘的木條上的五個字——點檢作天子。


    開封城裏的居民見多識廣、記憶力健全。“主少國疑”、“外敵突現”,再加上大軍集結,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時光倒流十年,郭威也是帶著本國的軍隊衝進開封,那一天無數人家家破人亡,血淋淋的教訓曆曆在目,誰敢掉以輕心!


    流言,有時就是讖言,會讓你平空得到人心,進而敢跟著你做任何事——因為老天爺在幫你。可有時流言也會變成殺人刀,把你完美的“陰謀”變成路人皆知的“陽謀”,讓你什麽把戲都玩不出來,隻能等著被算計者預先報複。


    史稱趙匡胤害怕了,他在外邊所有場合都待不住,隻好躲迴家裏,他不由自主地嘀咕——外邊都在傳我要造反了,滿城轟動,我該怎麽辦啊?【外間洶洶若此,將奈何?】


    ???? 經典的一幕出現了,沒等他母親、未來的杜太後發話,他的妹妹就衝出廚房,其“麵如鐵『色』,拿擀麵杖便打匡胤,並喝罵:”大丈夫臨大事,可否當自決,來家裏恐嚇『婦』女何為耶!”


    將門虎女,我們除了對她未來的丈夫高懷德先生表示擔憂和同情之外,就隻能鼓掌歡唿了。曆史證明,這種強硬摧殘式的刺激遠比小心嗬護式的鼓勵管用,趙匡胤當時默然而出,深深為自己的膽怯行為臉紅,轉而他就做出了一件極為勇敢並且關鍵的事來。


    趙匡胤決定主動去見韓通,而且是直接去韓通的家裏求見。


    他明白,作為開封城的軍事、警察總監,韓通對市麵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了如指掌。那個見了鬼的傳言一定已經傳進了他的耳中,而且通過韓通很快就會傳到三位宰相外加太後和小皇帝的耳裏。要是他們中的任何一位表示反對,趙匡胤領兵出征的夢想就會泡湯。


    趙匡胤來到韓通家裏,韓通真的把他讓進去了。趙匡胤跟他商量出兵事宜,具體分派如下: 令禁軍殿前副都點檢慕容延釗為先鋒,先期北上;調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高懷德、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張令鐸、張光翰、趙彥徽率部隨自己出征。 留下殿前都指揮使石守信、殿前都虞候王審琦在京協助韓通把守京城。


    從表麵上看,一切都無可挑剔——殿前司和侍衛司都是部分出兵、部分守城,勞逸均沾,互相牽製。


    韓天祿,這個雖然駝背但是心明眼亮的年輕人建議父親就此將趙匡胤幹掉,一了百了,幹淨利落! 可是韓通不僅沒有殺趙匡胤,反而支持他帶兵出征。


    韓通為什麽不殺趙匡胤呢?倒不是他對趙匡胤有多信任,而是出征將士與留守士兵人數相當,而慕容延釗與趙匡胤向來不和,趙匡胤即使想做天子,他拿什麽和自己對抗?


    事實證明,對敵人的信任寬容,就是對自己的冷酷殘忍!項羽不殺劉邦,劉守文不殺劉守光,馬希廣不殺馬希萼。你不殺人家,但是不等於人家也不殺你!趙匡胤帶兵出征,留給韓通的隻有死路一條!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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