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初名仁讚,字保元。邢州龍崗人,還是柴榮的同鄉。是後蜀高祖孟知祥的第三個兒子。此人得天獨厚,老爹給他打下的是中國地理上最隱秘、最安全的一片江山,而且非常的富饒,他可以躲在劍門蜀道的天險後麵,一直穩穩當當地皇帝。


    公元934年,孟昶繼位。那時候他隻有十六歲,而將相大臣都是孟知祥時的故人,孟知祥寬厚,多優待縱容。他們對待孟昶更加驕惰不馴,不遵守法紀製度,大造房宅,奪人良田,挖人墳墓,李仁罕、張業尤其驕橫。孟昶即位數月,逮捕李仁罕並將其殺掉,夷滅其族。當時,昭武軍節度使李肇自鎮來朝,持杖入見,稱有病不能拜。聽說李仁罕死訊,馬上放下拐杖拜倒在地。孟昶勒令他致仕退休,貶謫邛州,永不啟用。


    廣政九年(946年),趙季良去世,張業更加專權。張業是李仁罕的外甥。李仁罕被殺時,張業正掌管禁軍。孟昶怕他造反,就任他為丞相。張業在家裏設置監獄,專用殘酷的刑法對後蜀百姓橫征暴斂,百姓對他非常痛恨。廣政十一年,孟昶與匡聖指揮使安思謙設計將張業逮捕處死。專權貪縱的王處迴、窮極奢侈的趙廷隱相繼罷相。從此故將舊臣都沒有了,孟昶才開始親政,在朝堂上設置匭函,接受臣民投書了解下情。


    當時孟昶的表現完全是一個標準的聖明天子。他衣著樸素,興修水利,注重農桑,與民休息,後蜀國勢強盛。他寫下了很多著名的治國綱領,其中有一句:“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這一碑文被頒發到各州縣,刻成石碑,叫做“戒石”,立於官署衙門的大堂上,警示官員們務必清正廉潔,克己愛民。


    孟昶誌向高遠,他在後晉剛剛被契丹滅亡的時候,趁劉知遠立足未穩,將北線疆土擴張到了長安,得到了秦、成、階、鳳四州土地。


    蜀地素稱富饒,又經十年無事,五穀豐登,鬥米三錢,都下士女,不辨菽麥,多半是采蘭贈芍,買笑尋歡。


    廣政初年,內宮專寵要算妃子張太華,眉目如畫,『色』藝兼優,孟昶愛若拱璧,出入必偕,嚐同輦遊青城山,宿九天文人觀中,月餘不返。忽一日雷雨大作,張太華身輕膽怯避匿小樓,不意霹靂無情,偏向這美人頭上震擊過去,一聲響亮,玉骨冰銷。孟昶十分悲悼。因張妃在日,曾留戀此觀,有死後葬此的讖語,乃用紅錦龍褥,裹葬觀前白楊樹下。


    孟昶即日迴鑾,悼亡不已。一班媚子諧臣,欲解主憂,因此多方采選麗姝。天下無難事,總教有心人,果然物『色』到一位絕『色』嬌娃,獻入宮中。這美女體態輕盈,淺著粉黛,容顏絕世,給人一種空穀幽蘭自然淡雅之感,孟昶仔細端詳,花容玉貌仿佛太華,而且秀外慧中擅長文墨,試以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孟昶如獲至寶,立即留在宮中,封為慧妃。


    慧妃喜歡芙蓉花和牡丹花,孟昶投其所好,特地為她修了一座牡丹苑,還下令在城牆上種滿芙蓉花,連尋常百姓家也要家家栽種。從此,成都得了個雅號,叫“錦城”。孟昶帶著慧妃登城飲酒賞花,望著花叢中的美人,感慨地說:你真美呀!芙蓉不足以形容你的柔媚,牡丹不足以形容你的明豔,你是人中之花,花中之蕊。朕封你為花蕊夫人。


    孟昶日日飲宴,覺得肴饌都是陳舊之物,端將上來,便生厭惡,不能下箸。花蕊夫人別出心裁,用淨白羊頭,以紅薑煮之,緊緊卷起,用石頭鎮壓,以酒淹之,使酒味入骨,然後切如紙薄,把來進禦,風味無窮,號稱“緋羊首”,又叫“酒骨糟”。孟昶遇著月旦,必用素食,且喜薯『藥』。花蕊便將薯『藥』切片,蓮粉拌勻,加用五味,清香撲鼻,味酥而脆,又潔白如銀,望之如月,宮中稱為“月一盤”。


    孟昶最是怕熱,每遇炎暑天氣,便覺喘息不定,難於就枕,於是在摩河池上,建築水晶宮殿,作為避暑的地方。其中三間大殿都用楠木為柱,沉香作棟,珊瑚嵌窗,碧玉為戶,四周牆壁,不用磚石,盡用數丈開闊的琉璃鑲嵌,內外通明,毫無隔閡,再將後宮中的明月珠移來,夜間也光明透澈。四周更是青翠飄揚,紅橋隱隱。從此,盛夏夜晚水晶宮裏備鮫綃帳、青玉枕,鋪著冰簟,疊著羅衾,孟昶與花蕊夫人夜夜在此逍遙。


    這晚孟昶又一次喝醉了,伏在花蕊夫人香肩上,慢慢地行到水晶殿前,在紫檀椅上坐下。此時倚閣星迴,玉繩低轉,孟昶與夫人並肩坐在一起,孟昶攜著夫人的素手,涼風升起,那岸旁的柳絲花影,映在摩河池中,被水波『蕩』著,忽而橫斜,忽而搖曳。孟昶迴頭看夫人,隻見她穿著一件淡青『色』蟬翼紗衫,裏麵隱約地圍著盤金繡花抹胸,『乳』峰微微突起。孟昶情不自禁地把夫人攬在身旁。夫人低著雲鬟,微微含笑道:“如此良辰美景,陛下精擅詞翰,何不作詩一首,以寫這幽雅的景『色』呢?孟昶大喜,即命宮女取來紙筆,一揮而就:


    冰肌玉骨清無汗,


    水殿風來暗香滿。


    繡簾一點月窺人,


    欹枕釵橫雲鬢『亂』。


    起來瓊戶啟無聲,


    時見疏星渡河漢。


    屈指西風幾時來,


    隻恐流年暗中換。”


    就在孟昶與花蕊夫人花前月下遊宴尋詩的時候,周世宗南征北伐,目標逐漸指向後蜀。花蕊夫人屢次勸孟昶礪精圖治,孟昶總認為蜀地山川險阻,不足為慮。


    是年周蜀開釁,柴榮命鳳翔節度使王景,宣徽南院使向訓,為征蜀正副招討使,西攻秦、鳳。蜀主聞報,忙遣客省使趙季劄,趨赴秦、鳳二州,按視邊備。季劄本沒有甚麽才幹,偏他目中無人,妄自尊大。一到秦州,節度使韓繼勳迎入城中,與談軍事,季劄吹『毛』求疵,繼勳免不得唐突數語,季劄怏怏而去。轉至鳳州,刺史王萬迪見他趾高氣揚,也是不服,勉強應酬了事。季劄匆匆還入成都,麵白蜀主,謂韓、王皆非將才,不足禦敵。蜀主亦歎道:“繼勳原不足擋周師,卿意屬在何人?”


    季劄朗言道:“臣雖不才,願當此任,管教周軍片甲不迴!”【吹牛皮送了『性』命。】


    蜀主乃命季劄為雄武節度使,撥宿衛兵千人,歸他統帶。又派知樞密王昭遠按行北邊城塞,部署兵馬,防備周師。


    季劄奉命出軍,連愛妾都帶在身旁,按驛徐進,興致勃然。到了德陽,聞周軍連拔諸寨,氣勢甚盛,不由得畏縮起來。嗣經朝旨催促,越覺進退兩難。床頭『婦』人權逾君上,勸令還都避寇。季劄遂疏請解任,托詞還朝白事。先遣親軍保護愛妾,與輜重一同西歸,然後引兵隨返。既至成都,留軍士在外駐紮,單騎入城。都中人民還疑他孑身逃迴,相率震恐。及季劄入見蜀主,由蜀主問他軍機,統是支吾對答,並沒有切實辦法。蜀主大怒道:“我道汝有甚麽才能,委付重任,不料愚怯如此!”遂命將季劄拘住禦史台,付禦史審勘。禦史劾他挈妾同行,擅自迴朝,應加死罪。蜀主批準,令把季劄推出崇禮門外,斬首示眾。


    蜀行營都統李廷珪率兵至威武城,正值周排陣使胡立帶領百餘騎前來巡邏。廷珪麾軍殺上,把胡立困在核心。胡立兵少勢孤衝突不出,被蜀將『射』落馬下活擒而去。胡立部下多為所獲,隻剩數十騎逃歸周營。李廷珪得了小勝,報稱大捷,並命軍衣上繡作斧形,號為破柴都。


    孟昶接著捷報,很是喜慰,且遣使至南唐、北漢,約他們共同出兵攻周。偏是得意事少,失意事多,捷報才到,敗報又來。廷珪前軍為周將所敗,擄去蕭知遠等將士三百餘人。


    昶母李氏,屢言典兵非人,除高彥儔忠誠足恃外,應悉數改置,昶不能從,後來惟彥儔死節,方知李氏有識。但罷廷珪兵柄,令為檢校太尉。及蕭知遠等還蜀,孟昶亦放還胡立等八十餘人;並囑胡立帶轉國書,向周請和。


    胡立還至大梁,呈上蜀主國書。周主覽畢,便語胡立道:“他向朕乞和,情尚可原,但不應與朕鈞禮,朕不便答複。汝在蜀多日,能悉蜀中情形否?”


    胡立叩陳蜀主荒*事,且自請失敗罪名。周主道:“現在南方有事,且令蜀主苟延一二年,俟征服南唐,再圖西蜀未遲。朕赦汝罪,汝且退出去罷!”


    胡立謝恩而退。


    孟昶俟周複書,始終不至,竟向東戟指道:“朕郊祀天地,即位稱帝時,爾方鼠竊作賊,今何得藐我至此!”遂仍與周絕好,複為敵國。後人有詩歎曰:


    喪師失地尚非羞,


    滿口驕矜最足憂;


    幸有南唐分敵勢,


    尚留殘喘度春秋。


    孟昶致書乞和,周主雖不答複,卻為著興師南討,暫罷西征。命宰臣李穀為淮南道前軍行營都部署,許州節度使王彥超為副,都指揮使韓令坤等一十二將,一齊從征,向南進發。


    消息傳入南唐,江淮一帶,當然震動。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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