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周滿意地挑了挑眉，並未著急打開，而將壇子舉到麵前聞了聞，直接用嘴把白布蓋子叼起往旁一圖，喝上一口適應了一下，才舉高了往嘴裏猛地一灌，飲罷深吸一口氣，大吼一聲：
“痛快！”
秦焰看行周連著喝得不停，大半壇子酒順著下去，整個人的精神、眼神才有了他原本應有的樣子。秦焰隻當作陪，抬起壇子喝得緩，一點點地往喉嚨裏吞，特地想這酒多在嘴裏淌一會兒。
“大哥，你可知今日章台宮議政，那群老匹夫老滑頭，一個個都事多。”行周撇了撇嘴，抬手灌了口酒喝：“往常大哥你說話，沒見他們這麽多意見。”
秦焰從一盤的碟中揀了點小菜吃下，淡淡道：“這才第一天”
“受不了，受不了。”
行周連連擺手，不知道他哪兒突然冒出這一肚子的氣，目光也惡狠狠的：“遲早得把我憋出病來。那更有他們著急的！”
秦焰忍住笑意，徐徐勸道：“早先是要試試你深淺，後麵你上手了，這些事便不足掛齒了。”
“我知道。”
行周略想了想，晃了晃酒壇子，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這些原是大哥你的事。”
“怎麽？還在怪大哥？”
秦焰重新開了一壇酒放在了行周跟前，用手指浮著壇沿，低沉了聲音說道：“大哥這身體由不得自己，你多擔待。”
“咳咳不不不咳，不是這意思。”
行周正仰著頭喝酒，側眼瞧秦焰臉色暗淡地說完這話，忙放下壇子，一著急還咳嗽了起來：“咳大哥你別多想了。”
秦焰眸中深不見底的黑暗，讓人看不出情緒，隻抬頭仰望著頭頂深邃的黑夜，包羅萬象著星辰，或明或暗，此消彼長。
“本就如此，若是我能長久，你們也定是高枕無憂的。”
秦焰的話幽深得如這黑夜般，讓人捉摸不透，低低的嗓音讓人心中忍不住發顫：
“不能長久，隻有先做打算。”
“我隻是覺得大哥和父皇辛苦。”
行周幽幽地迴了一句，麵無表情。
“我原來還一個拖字訣應付，現在想來，終究還是不經事。”
秦焰突然笑道：“好事好事，現在知道了也不晚。”
“我也是不想大哥你想太多，不高興。”行周看著秦焰轉眼便換上了笑臉，真是變臉極快，讓人摸不清情緒。
行周麵上也沒有剛剛的無賴，目光也鎮定了許多：“也不想別的人想太多。”
複而抓了把下酒菜扔進嘴裏嚼著，又舉起酒壇一陣豪飲。
秦焰看了行周一陣，等行周放下了壇子，才淡淡說道：“你別多想就行。”
行周突然一愣，一副秦焰說話奇怪的表情，覺得莫名其妙，一臉不屑地撇了撇頭，心裏卻有種害怕，他的大哥總是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事。
秦焰也不多說，要麽抱著自己的壇子小酌一口，要麽給行周新開一個酒壇。
“我，是嫡次子。”
行周將手附在一個飲盡的酒壇子上，一來一迴地滾著酒壇肚子。
“在眾人眼中，有大哥這個嫡長子就行了，我和子宜一樣，不用擔心什麽，隻要受大哥庇護就行了。父皇和母後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尋常的人家裏，次子就是為了防止一個意外。若沒有意外，次子就將就著養著。若有了意外，次子便在這個時候頂上。不然平時也沒什麽存在感。”
“不知詩書，不曉兵政，不近刀械最好。若是會的太多，太過耀眼，便又說是大哥的威脅。這些，我或多或少都知道。”
“可我從來沒想過是大哥的威脅，當大哥和父皇說要我入章台宮理事時，我真的特別害怕。”
“今天我又氣我自己啊，想法真是天真。我很怕自己真的很無能，都不能做個合格的次子。”
“這個位置的交替，生死的意味太大。我不想失去大哥你啊！”
秦焰隻靜靜地聽著，說出來就好了，心裏暢快些也行。
或許是酒喝得有些熱了，行周話說得有些亂糟糟的，但大致的意思都是能聽出來了，說幾句便灌上口酒，耷拉著頭醞釀一會兒，從這些烈酒中獲得些勇氣，抬頭望著前方，接著說下去。
行周說的這些，秦焰自然早就明白的，隻是親口從行周嘴裏說出來，心疼之餘也難免有些感慨。
母後去世的時候，行周已經記事了，不若子宜那時還小，記事時便是由薑夫人撫養了。秦焰想想自己當時也倔，非要去求華陽太後撫養他們兄妹三人，後來才姨母在後宮中站穩了才接過去撫養。
行周得到的母愛從不完整，漸漸地也就養成了他這淡薄情誼的性子，看似灑脫隨性，實則難有幾人能得他真心相待。
但秦焰知道，這個二弟並不是表麵上這般，他也能做個文武全才，上馬持槍能戰、下馬提筆能治的天之驕子。
隻是身處這樣的位置，這些才能便能使情況變得特別地尷尬和微妙，為求一切妥當，隻能可惜了這樣的才華，若不是身在皇家，身在普通官家，也是有能力建功立業、安邦定國的。
行周的進，他的退。
長子的將死，次子的重生。
他們之間沒有爭權奪利，沒有生死相搏，性命相鬥。
隻是秦焰突然有一天告訴行周，大哥病了，身體不允許了，得靠弟弟你撐起大秦的安定了，給你一些時間，快點做好準備吧。
似乎是自然而然發生的，這種原本應該驚心動魄的權利移交，發生得波瀾不起，平靜得太不尋常。
以至於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行周依舊逍遙自在，想要認真地做一個沒什麽存在感的次子。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到有一次意外遇見秦焰病發，行周卻手足無措，抱著秦焰，血都嘔濕了衣衫。
而那時的他，連個心安都不能給長兄。那次秦焰是有驚無險，但帶給行周的影響是深刻的，麵上看著仍是個瀟灑公子，其實也早就收斂了心思，做著所謂的準備。
“痛快！”
秦焰看行周連著喝得不停，大半壇子酒順著下去，整個人的精神、眼神才有了他原本應有的樣子。秦焰隻當作陪，抬起壇子喝得緩，一點點地往喉嚨裏吞，特地想這酒多在嘴裏淌一會兒。
“大哥，你可知今日章台宮議政，那群老匹夫老滑頭，一個個都事多。”行周撇了撇嘴，抬手灌了口酒喝：“往常大哥你說話，沒見他們這麽多意見。”
秦焰從一盤的碟中揀了點小菜吃下，淡淡道：“這才第一天”
“受不了，受不了。”
行周連連擺手，不知道他哪兒突然冒出這一肚子的氣，目光也惡狠狠的：“遲早得把我憋出病來。那更有他們著急的！”
秦焰忍住笑意，徐徐勸道：“早先是要試試你深淺，後麵你上手了，這些事便不足掛齒了。”
“我知道。”
行周略想了想，晃了晃酒壇子，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這些原是大哥你的事。”
“怎麽？還在怪大哥？”
秦焰重新開了一壇酒放在了行周跟前，用手指浮著壇沿，低沉了聲音說道：“大哥這身體由不得自己，你多擔待。”
“咳咳不不不咳，不是這意思。”
行周正仰著頭喝酒，側眼瞧秦焰臉色暗淡地說完這話，忙放下壇子，一著急還咳嗽了起來：“咳大哥你別多想了。”
秦焰眸中深不見底的黑暗，讓人看不出情緒，隻抬頭仰望著頭頂深邃的黑夜，包羅萬象著星辰，或明或暗，此消彼長。
“本就如此，若是我能長久，你們也定是高枕無憂的。”
秦焰的話幽深得如這黑夜般，讓人捉摸不透，低低的嗓音讓人心中忍不住發顫：
“不能長久，隻有先做打算。”
“我隻是覺得大哥和父皇辛苦。”
行周幽幽地迴了一句，麵無表情。
“我原來還一個拖字訣應付，現在想來，終究還是不經事。”
秦焰突然笑道：“好事好事，現在知道了也不晚。”
“我也是不想大哥你想太多，不高興。”行周看著秦焰轉眼便換上了笑臉，真是變臉極快，讓人摸不清情緒。
行周麵上也沒有剛剛的無賴，目光也鎮定了許多：“也不想別的人想太多。”
複而抓了把下酒菜扔進嘴裏嚼著，又舉起酒壇一陣豪飲。
秦焰看了行周一陣，等行周放下了壇子，才淡淡說道：“你別多想就行。”
行周突然一愣，一副秦焰說話奇怪的表情，覺得莫名其妙，一臉不屑地撇了撇頭，心裏卻有種害怕，他的大哥總是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事。
秦焰也不多說，要麽抱著自己的壇子小酌一口，要麽給行周新開一個酒壇。
“我，是嫡次子。”
行周將手附在一個飲盡的酒壇子上，一來一迴地滾著酒壇肚子。
“在眾人眼中，有大哥這個嫡長子就行了，我和子宜一樣，不用擔心什麽，隻要受大哥庇護就行了。父皇和母後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尋常的人家裏，次子就是為了防止一個意外。若沒有意外，次子就將就著養著。若有了意外，次子便在這個時候頂上。不然平時也沒什麽存在感。”
“不知詩書，不曉兵政，不近刀械最好。若是會的太多，太過耀眼，便又說是大哥的威脅。這些，我或多或少都知道。”
“可我從來沒想過是大哥的威脅，當大哥和父皇說要我入章台宮理事時，我真的特別害怕。”
“今天我又氣我自己啊，想法真是天真。我很怕自己真的很無能，都不能做個合格的次子。”
“這個位置的交替，生死的意味太大。我不想失去大哥你啊！”
秦焰隻靜靜地聽著，說出來就好了，心裏暢快些也行。
或許是酒喝得有些熱了，行周話說得有些亂糟糟的，但大致的意思都是能聽出來了，說幾句便灌上口酒，耷拉著頭醞釀一會兒，從這些烈酒中獲得些勇氣，抬頭望著前方，接著說下去。
行周說的這些，秦焰自然早就明白的，隻是親口從行周嘴裏說出來，心疼之餘也難免有些感慨。
母後去世的時候，行周已經記事了，不若子宜那時還小，記事時便是由薑夫人撫養了。秦焰想想自己當時也倔，非要去求華陽太後撫養他們兄妹三人，後來才姨母在後宮中站穩了才接過去撫養。
行周得到的母愛從不完整，漸漸地也就養成了他這淡薄情誼的性子，看似灑脫隨性，實則難有幾人能得他真心相待。
但秦焰知道，這個二弟並不是表麵上這般，他也能做個文武全才，上馬持槍能戰、下馬提筆能治的天之驕子。
隻是身處這樣的位置，這些才能便能使情況變得特別地尷尬和微妙，為求一切妥當，隻能可惜了這樣的才華，若不是身在皇家，身在普通官家，也是有能力建功立業、安邦定國的。
行周的進，他的退。
長子的將死，次子的重生。
他們之間沒有爭權奪利，沒有生死相搏，性命相鬥。
隻是秦焰突然有一天告訴行周，大哥病了，身體不允許了，得靠弟弟你撐起大秦的安定了，給你一些時間，快點做好準備吧。
似乎是自然而然發生的，這種原本應該驚心動魄的權利移交，發生得波瀾不起，平靜得太不尋常。
以至於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行周依舊逍遙自在，想要認真地做一個沒什麽存在感的次子。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到有一次意外遇見秦焰病發，行周卻手足無措，抱著秦焰，血都嘔濕了衣衫。
而那時的他，連個心安都不能給長兄。那次秦焰是有驚無險，但帶給行周的影響是深刻的，麵上看著仍是個瀟灑公子，其實也早就收斂了心思，做著所謂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