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從延州院出來,匆匆趕迴家裏。


    他陰沉著臉,走進逆風鏢局的大門,穿過寬闊的前院,經過一道月亮門,進入他們一家子起居生活的鏢局後院。


    有鏢局的人跟他熱情的打招唿,他板著臉,正眼都不看一下。


    正在浣洗衣物的傭人看到高飛走了進來,起身對著堂屋高聲喊道:“太太,飛少爺迴啦!”


    米虹趕緊從堂屋裏搶了出來,手裏尚拿著一本賬簿。


    “飛兒你可迴來了,讓娘好好看看,瘦了,黑了。”米虹拉著兒子的胳膊,上上下下的看著,臉上笑著,眼裏卻是一片淚汪汪。


    見到母親,高飛心中不覺一暖,勉強咧嘴一笑。


    他扶著母親的胳膊,朝著屋裏走去,隨口問道:“我爸呢?”


    被問及丈夫,米虹的臉立馬晴轉陰,冷哼一聲:“哼,跟我慪著氣呢,去鄉下躲清靜去了。”


    高飛大概知道是怎麽一迴事,他的跟班小鵬每隔幾日去院裏看他,都會把家裏的消息帶給他。


    他安慰母親:“媽,爸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等下我去把他找迴來,還有,兒子是站在你這邊的。”他有著自信,自己的練武天賦被發現,就意味著他的聲音在這家裏已有了很重的分量。


    “還是兒子知道疼媽。”米虹笑了起來,“走,咱們去看你外公去,他早等著你迴來呢。”


    見過他外公米世維,吃罷午飯,高飛帶著小鵬便去尋他父親。


    米世維在距離延州城二十幾裏處的南二十裏鋪村有著幾百畝的上好田地,有十幾戶佃農給他家種地。他還修建了一處莊院,每年秋收時節,他都迴莊裏住一段時間,平時也有佃農幫打他理莊院。


    高飛和小鵬趕到南二十裏鋪的莊院時,高全並不在莊院裏。問了左近莊戶人家,被告知他去田裏了。


    幾經問詢,高飛終於在一塊菜地裏看到了他父親,光著腳丫子,挑著糞桶正在給菜潑灑著。濃烈的臭味老遠就能聞到。


    高飛的臉一陣臊得慌,他突然有些恨他的父親起來,他覺得他的父親如此做派實在給他丟臉。


    交代小鵬去喊他父親迴莊院,他自己先迴去等著,他不想在這裏被人看笑話。


    在他的潛意識裏,作為武師的父親,不應該做挑大糞這些不體麵的事情。


    高全走進莊院,看到自家兒子時,心裏是很高興的,他張羅著要做飯。


    “爸,跟我迴城裏去吧,跟媽陪個不是,你老住在這裏也不像話。”高飛開門見山對他爸道明來意。


    “我不迴去,除非你媽改變主意。”高全態度堅決。


    見一向無主見的父親竟硬氣起來,高飛一陣無名火氣,“爸,我也同意媽的決定,堅決不退迴劉家的股份,憑什麽,他劉家禮在鏢局做了什麽貢獻,每年白拿那麽多銀子?”


    “那些銀子都是我們家辛辛苦苦拚著命賺來的,現在他主動交出股份,我們就理應收下。”


    “飛兒,人不能忘本呐。”高全連連搖頭,對兒子有些失望。


    “我迴城裏去了,你也早些迴來吧,老呆在鄉下挑大糞,我們的麵子往哪擱。”說完,頭也不迴的走了。


    高全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高飛和小鵬趕迴延州城的時候,日頭堪堪平西,想著趕迴家吃晚飯,二人加快腳步。


    “高飛,高飛!”身後有人喊道。


    高飛停步轉身看去,見有兩人快步走來。一個是何光昌,另外一人卻不認識。


    “你走這麽快幹嘛,我都喊了你好幾聲了。”二人走近,何光昌喘著氣,有些埋怨道。


    “剛從鄉下莊院迴來,趕著迴家吃飯呢,怎麽,你何老二要請我吃飯?”他的氣還沒消,嘴裏就蹦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來。


    他跟何光昌之前並沒什麽交情,隻在朋友的酒局相互見過幾次。在延州院的這一個月的培訓,二人才真正結下友誼。


    都是隊正,家世背景都是不俗,嗜好也差不多,於是天然的走到一起。但是何家在延州城的勢力又比他家大的不止一點,所以,二人的交往,高飛是自認矮一頭的。


    但是,現在高飛樁功入靜,通往武師的道路已是一馬平川,二人友誼不覺平等起來,高飛自我柑橘,他還壓著何光昌一頭。


    “哈哈,你猜對了,我正要去你家找你呢,走,醉仙樓,我定了包廂。”何光昌大笑。


    “無事獻殷勤,你何老二的飯可不好吃,我還是迴去吧。”高飛作勢要走。


    “別走啊,我是特意給你慶祝的,我未來的武師。”何光昌拉住高飛,接著湊近他耳邊,低聲又道:“還有一件小事,是關於那個劉遠洲的。”


    高飛眼睛眯了一下,隨後吩咐小鵬:“我跟何少去吃飯,你迴去報個信去。”


    “這是我遠房堂哥,名字叫何光敏。”何光昌把他帶來那人給高飛介紹。


    “飛少爺,久聞你的大名,今後多多關照。”何光敏微微一笑,拱手行禮。


    高飛衝他點點頭,算是迴禮,何光敏似乎並未感覺到被輕視,仍笑臉相迎。


    “說說那劉遠洲的事,怎麽一迴事?”高飛忍不住問道。


    何光昌道:“吃飯時再細說,不過這件事要落在我這位堂哥身上。”


    “哦?”高飛再次看了一眼一旁低眉笑臉的男子,看不出有什麽特別,除了有一張好看的麵皮。


    何光昌又道:“我這個堂哥可不一般呐,年紀輕輕就管理著一座百來號人的大織布坊,也許很快就能做這個織布坊的真正主人呢。”


    二人並肩說著話,朝著醉仙樓趕去,何光敏跟後麵落後兩步。


    晚飯過後,約掌燈時分,劉遠洲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當劉遠執領著李二走進房間時,劉遠洲劉闖張河三人都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


    “李二,你怎麽來了?”張河發問。


    “作為同鄉,你們糟了這麽大的罪過,我來看看你們不行嗎?”李二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裏提著的果籃糕點放下。


    劉遠執見幾人真的相識,便告辭離開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劉遠洲三人其實並不知曉李二他叔在這件事輕重扮演的角色。是以,劉遠洲三人對於李二的到來,還是頗有些感動的。


    招唿李二坐下,幾人隨意聊著些近況,對於劉遠洲三人的犯案的事情閉口不提。


    坐了約莫兩炷香功夫,李二便提出告辭。


    臨走前李二把自己在延州城的住址給了劉遠洲三人,並邀請他們好了去他那裏玩。


    “這李二在城裏混的也還行哈。”張河有些酸溜溜道。


    “人家混的是很好是吧。”劉闖反駁道,他對李二目前的生活是非常羨慕嫉妒的。


    “那是他有個牛逼的叔,否則就他那慫樣,嗬嗬。”張河打心眼裏對李家人看不慣。


    “嘿嘿,那你也來個牛逼的叔啊,可惜沒有。”劉闖冷笑道。


    “好了,不要說了,再說下去又吵架了。”劉遠洲趕緊發話。


    劉闖跟張河自從有力氣說話起,一言不合就吵架,完全不是在莊裏那種玩鬧的吵,是真的有著火氣的吵。劉遠洲隻能把這一切歸結於他們在監牢受折磨的後遺症,心裏默默祈禱他們早日走出心裏的陰影。


    “二娃,到你大叔書房去一下。”三爺在門外喊道。


    看了兩個兄弟一眼,劉遠洲推門走出房間。


    “三爺什麽事?”三爺正站在門口,劉遠洲問道。


    “不曉得,你快去吧,我進去跟這兩個小子好好說道說道。”三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


    衝三爺點點頭,劉遠洲朝著他堂叔的書房快步行去。


    書房的門大開著,燭光下,一個人背對著門站著,似在欣賞牆上的字畫。


    “尤管事?真的是你。”劉遠洲的心砰砰跳著,聲音都有些發顫。


    那人轉過身來,臉上掛著一絲笑,眼睛還是那麽銳利,不是尤士亮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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