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死了,他會孤單嗎?


    大抵是不會的,因為這裏,有很多愛他的人,不缺他這一個。


    也挺好。


    再撐一撐。


    他必須拖到盛世淮必死無疑的時候,讓謝承澤以後可以安心的留在這裏。


    他努力抬起頭,望向盛世淮,“這下,你滿意了?”


    盛世淮沒想到沈淵下手這麽利索,不過這正如他所願,他這次的任務之一,便是盡可能的讓沈淵喪命。


    沈淵,一定是阻礙他**的最大阻力。


    殺了他,能省去很多麻煩。


    他的視線又落向無痕和無跡,剛剛兩人的行為,已經證明了他們根本就不在意沈父沈母的性命,想用沈父和沈母要挾他們二人,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道,“讓這兩個人,退後一百米。”


    無痕和無跡當即扭頭,直接走了。


    盛世淮又看向謝瑾瑜。


    太子剛剛為了引誘自己上當,生生中了他一掌,雖然打偏了不至於斃命,但此時也無招架之力,所以他放心地將沈父扔到身後黑衣人手中,朝著沈淵走過去。


    要親手殺了沈淵才行。


    盛世淮胸口上的傷再度溢出血來,但他依舊執拗地走向意識昏沉的沈淵,抬起刀對準了沈淵的喉嚨。


    “別怪我。”


    他莫名其妙地說了這句話,隨後眼神一狠,朝著沈淵的後頸狠狠刺去。


    就在那刀即將戳穿沈淵的喉嚨時,沈淵猛地偏移了脖子,腹中青劍驟然被拔出,在空中劃出兩道極為鋒銳的破空聲。


    他的動作太過迅猛,不過盛世淮早已料到,下意識翻身躲避時,突而察覺有恙,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那道夾雜在兩道刺耳破空聲的微弱箭鳴聲,已然達至耳前,刺破了他的血肉,貫穿了他的喉嚨。


    箭羽微微顫動,黑色的箭頭上刻著禁軍番號,正是軍中所用。


    然而,他已無力迴頭去看這箭的主人到底是誰,便倒在地上捂著脖頸抽搐了起來,口中噴濺著血滴,濺得滿臉都是。


    習武之人,有時候甚至可以聽聲辨位,抵擋前後攻來的利箭,為了幹擾盛世淮的聽覺,沈淵極力發出了兩道劍聲,混淆他的判斷。


    “沈淵!”


    不遠處的宮牆上,謝承澤再也按捺不住,跳下宮牆翻滾了兩下卸力後,便是朝著沈淵驚慌地跑了過去。


    他來遲了!


    幾個黑衣人見狀不好,正準備抹了沈父和沈母的脖子,突然箭聲又來,精準地刺入他們的腦門和喉嚨。


    曹闕和謝守均也從宮牆頭上跳了下來,手中架著箭的人,正是曹闕。


    無人知曉,曹闕不僅武藝高超,箭術更是出神入化,是以才得了皇後的青睞,扶持為了曹家如今的掌話人。


    也正是因為他這項技能藏得緊,才得以讓盛世淮掉以輕心,自大的認為不會有暗箭能傷到他。


    低調,有時候是能救命的。


    “沈淵!”謝承澤一腳踹開掙紮求生的盛世淮,抱起沈淵便是喊道,“太醫!太醫呢!快去叫太醫!”


    “沈淵,你再撐一撐,你別死!”


    謝承澤看著沈淵白衣滿身的血液,麵色愈發慌亂,將男人狠狠抱進懷裏,雙手捂住他的腹腔想要給他止血,“是我來遲了,是我來遲了!”


    “怎麽會呢?殿下去而複返,出乎了臣的意料……且,好在有你……”


    救了爹娘。


    沈淵意識愈發昏沉,他咳出一口血,笑容溫柔地抬手想要摸他的臉,但在看到那白淨的臉蛋和自己滿是血的手時,他指尖微微縮了縮,不願弄髒這張純白的臉。


    他這般不願犧牲人性命的性子,想必是怕血的,他又怎能用這滿是汙血的手嚇到他呢?


    見此,謝承澤連忙托住他的手背,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蛋上,哀求道,“沈淵,你別死,我害怕……”


    他做好過宮變會有犧牲的準備,但從未做過他會死的準備,所以,他不準死!


    “別怕……”沈淵微微閉上眸,靠在青年的胸膛上,聽著他胸口急促的心跳聲,聲音越來越小,“總會有這一天的,隻是……臣日後不能繼續陪著……”


    “你閉嘴!”謝承澤見他閉眼,嚇得連忙伸手去扒他眼皮,一邊眼淚撲簌簌地從眼眶中溢出,一邊放聲怒吼道,“不準閉眼!不準睡著!睡了就醒不過來了!你敢閉眼我就扇你!別以為我不會這麽做!”


    沈淵:……


    謝承澤,你真的很破壞氣氛。


    “太醫呢!怎麽還沒來!”謝承澤扯著嗓子喊道,眼睛猩紅地望向四周。


    第一個太醫終於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看清沈淵身上的傷勢後,他微微把脈,便是眉頭緊鎖了起來。


    這傷,太重了。


    這心口上的傷,雖然有刻意偏移,奈何失血嚴重過多,腹腔更是一團糟,若青劍插在腹腔內,或許還能止些血液,可偏偏這青劍被拔了出來,更是雪上加霜,而太醫院離這裏太遠了,時間又延誤了這麽久……


    可以說,沒救了。


    見太醫滿麵愁容,謝承澤不禁怒道,“還愣著幹什麽!動手啊!”


    太醫連忙道是,從醫箱中取出參片含在沈淵口中,隨即壓著出血口,取出一個藥瓶將藥粉灑在出血的地方。


    但沈淵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太醫急得冒汗,“殿、殿下,沈大人傷得實在太重了。”


    “你什麽意思?”謝承澤怒火朝天,對太醫說一半留一半的話很是惱火。


    “沈大人……”太醫硬著頭皮道,“恐無力迴天。”


    “你放屁!給我想,使勁兒想!本王不信你沒有辦法!”謝承澤緊緊抱著沈淵的身軀,氣得怒吼道,“治不好他,我要你們所有人都給他陪葬!”


    “殿、殿下,沈大人的傷確實太重了,但也並非不能救治,除非……”太醫頓了頓,“除非是保命丹,玉芙宮的保命丹。”


    謝承澤眼神一怔,繼而恍惚起來。


    那枚保命丹……已經喂給建帝了。


    “除了保命丹,還有什麽別的法子?”謝承澤迴過神立馬追問,滿眼盡是猩紅,死死盯著太醫。


    太醫連忙跪下磕頭,“殿下,微臣真的沒辦法了,不如問問其他的太醫?”


    早知道要接這硬茬任務,他來時的腿腳就放慢些了!


    這時,其他太醫陸續趕來,紛紛上前為沈淵把脈,但皆是搖頭歎息。


    “一群廢物!”謝承澤的手狠狠地拍在地麵上,不知是在說太醫,還是在懲罰自己。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又能如何呢?


    他真的能在沈淵和建帝之中做出選擇嗎?


    無論保命丹給了誰,都相當於他間接殺了另一個人。


    “沈淵,你別睡……”見沈淵又閉上了眼,謝承澤又去扒他的眼皮,可這好像已經不管用了,他隻能狠心戳著沈淵的傷口,強迫他疼得又睜開了眼。


    “繼續給本王想!想哪家大臣有靈丹妙藥!不管用什麽辦法,必須救他!”


    太醫們麵麵相覷,皆是滿臉愁容,絞盡腦汁地想誰家裏有靈丹妙藥,生怕想不出來就會掉了腦袋,而幾個老太醫也想到了當年花貴妃曾經服用的保命丹,不禁開口道,“或許,請玉芙宮的柔妃娘娘,讓出保命丹?”


    第一個太醫也看向謝承澤,忽地想起,他剛剛分明提出了這個建議,可二殿下好似不為所動。


    難道,二殿下並不想救沈大人?


    此時張太醫緩緩開口,解答了眾人心中的疑惑,“那保命丹,已經喂給陛下了。”


    隻可惜,那保命丹隻讓陛下續了幾天的命,陛下便暴斃了……


    太醫們頓悟,再度滿麵愁容起來。


    看著太醫們唯唯諾諾又想不出法子的表情,謝承澤渾身顫抖起來,即便他知道自己不該泄憤於這些太醫,可是感受著懷中的軀體愈發冰冷,他就止不住的難受和害怕。


    不要留他一個人在這裏……


    他真的好怕,好怕失去沈淵後,再也無法向人述說他的來曆,隻能一個人藏匿著所有的秘密,小心翼翼地留在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裏。


    人總是會更依賴於同類,而重生的沈淵,與他何嚐不是同類?


    失去唯一的同類,他不願,也不要。


    就在謝承澤幾近絕望時,一道青澀幹淨的聲音驀地響起。


    “我來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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