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完全升不起反抗的念頭。


    “艾利,今晚,可能我就要打擾你一晚了,我睡地上就行。”


    拋下這麽一句話,向著特諾蒂奇月城主府邸,緩步隱入月色中。


    隻是,她內心有個疑問。


    特諾蒂奇月城新上任的城主有這麽強大的實力嗎?


    與艾利見麵的第一瞬間,她就遮蔽了兩人的身形。


    以自己在黑夜中的隱藏能力,兩人的對話竟然無所遁形?


    當初她能夠從歐西利斯公爵眼皮子底下偷聽見消息全身而退,卻無法在新任城主腳下肆意妄為。


    是不是側麵說明新任城主的實力確實淩駕於歐西利斯公爵之上?


    所以歐西利斯公爵的處境當真非常糟糕?


    伊芙寧願相信是艾利出來的時候笨手笨腳,無意間驚動了新任城主……


    另外一邊。


    “雜魚仆人!就這麽放她們離開?那兩個女人明顯是打算潛入城主府意圖不軌!”


    鳶尾難以理解,兩個不懷好意的家夥就這麽輕易放過了?


    “就這樣吧,今晚發生的事情就當做沒看見,明天我會去處理的。”


    蘇祈平靜說著,言語之後轉身就直接離去。


    有些事情,他也不想要多說。


    囚籠的天光?


    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實話,他不太希望將鳶尾卷入其中。


    有時候知曉的事情多了,才知道‘囚籠’這兩個字背後的可怕能量。


    少惹一些事情最好。


    ……


    夜深人靜。


    永遠是少女間最精彩的悄悄話環節。


    “伊芙姐,我怎麽可能讓你睡地上呢,不嫌棄的話,和我擠一個晚上,我床還蠻大的。”


    “我和你說,新城主很好說話的,你看你這麽冒昧來訪,他都沒有當場為難你。”


    伊芙頂了個白眼,在床上翻了一個身。


    這叫沒有為難?


    ‘我已經在你身上留下標記,不用做無所謂的掙紮,天涯海角,都逃不掉的。’


    那城主壓根就是懶得大半夜在自己身上浪費寶貴的睡眠時間才對吧。


    不過,看見艾利一副被洗腦的模樣。


    伊芙知道現在說什麽也是白搭。


    “而且,新城主說不定能夠接納我們‘半魔人’呢,畢竟他是人類卻投靠了魔族……顯然沒有很深的種族觀念。”


    “而且伊芙姐你是我們中惡魔血脈最濃鬱的人,新城主好像根本沒發現,或者過問的意思,你說會不會……”


    “艾利,打擾你的發言我很抱歉,但你覺得的新城主,有可能願意庇護我們‘半魔人’?”


    “不是……你覺得你說這種話,你自己信麽?”


    “哎?”艾利錯愕不解:“當然信啊!”


    “那你能保證什麽?”


    “唉?”


    “假設我帶著所有‘半魔人’投靠特諾蒂奇月城新城主,你能保證,保證我們整整十七位‘半魔人’,在暴露身份之後,也不會遭遇生命威脅嗎?”


    “你能保證……未來‘半魔人’血脈暴走失去理性之後,也……不會被傷害嗎?”


    “所以,就靠你一個簡單的推測,我就需要帶著十六條性命,和你豪賭一場?”


    伊芙突然想到了自己輸的一無所有賭鬼的父親。


    失手打死妻子,準備賤賣女兒。


    這就是喜歡賭的下場。


    她從那時候起就暗自發誓,絕對不會參與任何賭局。


    “不是簡單的推測……”


    艾利試圖爭辯。


    明明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將善良的新城主與‘姐妹’們分享。


    讓她們也不用去當那下水道的老鼠。


    結果沒有預想中的驚喜,隻有伊芙理智到冰冷的質問。


    艾利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伊芙姐一直都是這樣的。


    即便是自己,大家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她依舊需要暗號才肯放行,甚至於如果自己開玩笑故意不說暗號,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匕首壓近她的咽喉。


    她一直用著理智到幾乎不摻雜個人感情的態度,算計著一切,帶領著‘半魔人’們艱難的生存著。


    艾利沉默片刻,扯了扯被伊芙翻身卷走的被子。


    她心一橫,咬緊牙點頭:“我能保證!保證所有‘半魔人’至少不被城主傷害!”


    她話說的不敢太滿,隻敢說城主不會傷害她們。


    至於暴露身份之後,會不會庇護她們?


    不太可能吧……


    艾利自己都覺得難以相信……


    可是,隻要有人能夠接納她們,不就夠了?


    拿十七位‘半魔人’性命來賭她沒有看錯人,這太過盲目愚蠢。


    但艾利相信蘇祈大人!


    隻是可惜,很多時候,不是你保證,別人就非相信你不可的。


    “艾利,看樣子你需要冷靜一下,你現在就像個鬧別扭的小孩,瘋狂的想要證明自己,甚至行為已經開始有些不理智了。”


    伊芙反手扯迴被子冷靜說著。


    艾利當場反駁,“我沒有!我現在非常冷靜!也非常理智……蘇祈大人才不是……”


    “你是普通‘半魔人’你當然無所謂,但她們都信任我,喊我一聲伊芙姐,我身上背負著十六位‘半魔人’的安危。”


    “我或許不能給她們帶來希望,但絕對不能給她們帶去絕望,你覺得……我能像你一樣,僅僅因為一個可能,就拿著大家的性命去冒險嗎?”


    艾利話語戛然而止。


    伊芙冷淡聲音依舊傳來。


    “我話可能說的有些重了,請務必理解我的苦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這麽多日子,不也挺過來的,現在也不是好好地活著?根本不用這般冒險,不需要什麽特諾蒂奇月城的幫助。”


    艾利顯然也是生氣了,自己一片好心,換來的是一句又一句的質問:“…….哦,隨你。”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明天我這個‘入侵者’還要去接受城主的審判呢。”


    伊芙自嘲笑了一聲,又情不自禁的扯了一把被子。


    “你,睡地上去!別老扯我被子”


    伊芙:???


    好家夥……


    看來是真生氣了。


    ……


    這一夜,伊芙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不是覺得地板太硬。


    是覺得人心太遠。


    好歹自己照顧了一年多的後輩,竟然因為一個認識一個月的外人,和自己鬧這麽大的別扭。


    然後就是,對未知的恐懼。


    新城主會怎麽對待自己呢?


    莫非真的用鐵棒撬開自己的嘴?


    次日,帶著如此忐忑的心情。


    伊芙簡單與艾利詢問了一下城主府內部建築結構,就出門了。


    她首先去的地方自然是政務廳。


    畢竟身為新上任的一城之主,大刀闊斧的發布減稅,限價等一係列政策,不難看出其野心勃勃。


    清晨處理政務,勵精圖治,顯然非常合理吧?


    然而……


    空無一人。


    隻有堆積如山的文案積壓在那裏,等待著處理。


    從工作量看,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堆放成那樣的。


    什麽情況?


    自己想差了?


    不對……也可能是城主府要處理的事情與公爵府不同,所以工作量才顯得如此浩大,這其實就是城主府一天需要麵對的正常工作量。


    難道是出門去視察民間的變化了?


    還真有這個可能!


    那估計等他迴來,都是晚上了,自己這個‘入侵者’,午飯與晚飯要怎麽解決呢?


    總不能厚著臉皮又跟著艾利去蹭一頓吧?


    怪她出門太急也沒帶幾個錢……


    伊芙胡思亂想的遊蕩著。


    直到一位仆人,小心翼翼的詢問她:“您是城主大人交代的貴客?”


    “城主大人,這個點應該還在休息……要不,我帶您四處逛逛?”


    顯然,伊芙這漫無目的的閑逛與身上的氣質,顯然不像城主府的仆人。


    被誤會也可以理解。


    “他,一般什麽時候起來?”


    那位仆人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城主大人說他要日上三竿,雖然不太懂什麽意思,不過按照他平時的作息,客人應該還要等一會呢。”


    伊芙被這樣恭敬的對待有些不習慣:“額……不需要了,我就隨便逛逛……”


    話說……


    城主對下麵交代的,她是‘貴客’?


    還挺給麵子……


    很快。


    伊芙就發現自己想差了。


    “蘇祈那小子呢?讓他別睡了,還不出來迎接他的老朋友?”


    極具穿透性的中年男子聲音。


    伊芙瞬間了然,這人才是所謂的‘貴客’。


    纖細眉間皺起,有些疑惑。


    她隱約可以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在那裏。


    當她用魔力試圖去探查,卻什麽都沒有發現,如同那邊被一層濃霧籠蓋著,不過……


    伊芙眼底似乎非常渾濁渙散,半晌才遲疑地搖了搖頭。


    算了……


    這種人的朋友,多半蠅營狗苟之輩,背叛人類的殘渣。


    而且實力不會太差,未必不能看穿她的身份,沒必要去節外生枝。


    轉過身,她向著遠方走去。


    歐西利斯公爵坐在涼亭之中,看著伊芙離去背影,直到對方消失,他覺得似乎有些過分的眼熟。


    就好像他那個不辭而別的女仆長。


    說起來真有些可惜……


    當初留她在身邊,就是為了探尋‘半魔人’的力量。


    帝國越是不允許的,他就越心癢,他越覺得這是能夠顛覆帝國的力量。


    所以,歐西利斯公爵是故意買一個半魔人迴來的。


    身邊有這麽一個高級惡魔血脈的‘半魔人’都發現不了?那這個公爵算是白當了。


    他堅信,力量沒有對錯,錯的隻會是使用者。


    結果因為伊芙的失蹤,才把研究的目光放在了‘源’身上。


    如今獲得天秤神格,也算因禍得福吧。


    至於今天,冒著巨大的風險,來特諾蒂奇月城找蘇祈……


    顯然是有‘大事’要商量。


    至於為何找蘇祈?


    因為這個人……


    和他一樣,不迂腐,為了達成目的,敢走不尋常的路。


    至少,他歐西利斯公爵都沒有那個膽子與惡魔族合作。


    關鍵,他不是帝國的走狗,最多就是大家談不攏,一拍兩散,不怕自己被背後捅一刀被舉報給帝國。


    ……


    “紂王知道妲己是狐狸變得,還和她玩,我也不差,我知道你是水豚變得,還和你玩,嘶……別扭腰,你這是哪裏學的壞毛病?鬆鬆鬆手!”


    某人,終於還是日上三竿了。


    “鳶尾你知道水豚是什麽就扭我?那可是讚美的詞匯,是卡皮巴拉!是小動物裏的‘萬人迷’。”


    然而,鳶尾根本不吃這一套。


    手上的力氣更足了。


    大力出奇跡。


    扭得蘇祈‘嗷嗷’叫。


    自從她無師自通這個技能後,開始有些‘上癮’了。


    “走,穿白絲給我踩葡萄去,我要釀葡萄酒。”


    “那你得負責幫本大人清理幹淨,很難洗的。”


    “還有這種好事?”


    “不過……你不先去見見歐西利斯和昨天那個‘入侵者’?”


    蘇祈頓時一驚。


    還特麽有這麽一迴事?


    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難怪這兩天他頂著憔悴的眼眶。


    絕對是該死的群星之主,因為他答應了歐西利斯公爵的見麵,對世界的幹涉度過重。


    又削弱了他的體質!


    蘇祈絕對不會承認,他滿腦子就是葡萄酒,今天的葡萄太白了。


    一臉嚴肅:“鳶尾啊,身為魔王,你應該學一些帝王之術了,今天這就是給你的教導,學好了。”


    “我問你,歐西利斯公爵為什麽要來找我?我和他真不熟,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是有求於我,就是力求雙贏。”


    “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先把歐西利斯公爵晾一邊,壓一壓他的氣勢,這叫先聲奪人,你越表現的無所謂,越有話語權,相反,你越表現的想要,越容易被牽著鼻子走,任人擺布。”


    鳶尾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意找一處石凳坐下,搭腳腳朝向蘇祈:“比如這樣?想要嗎~雜魚仆人~”


    蘇祈哪能拒絕這種邀請?


    “我就是給你示範一下,被牽著鼻子走的人是怎麽樣的表現,你不要以為我是隨便被擺布的人!”


    鳶尾也不揭穿蘇祈,她反而害怕自己對蘇祈沒有吸引力那該怎麽辦:“那個‘入侵者’也是這個道理?”


    “呲溜……一樣的道理,越不急著見她,她心裏的壓力就會越大,到時候基本自己就自我崩潰了,到時候什麽一問就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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