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與那人又鬥了十幾個迴合,堪堪戰成平手。


    那老丈喝道:“小六,且住,不可傷了梁山泊的好漢。”


    那人跳出圈外,看著張順便拜道:“小可久聞潯陽江哥哥浪裏白條大名,隻是無緣不曾拜識。小可姓王,排行第六;因為走跳得快,擅長喬相撲,江湖人都喚小可做活閃婆王定六。隻因得罪了權貴,他們不許我再做喬相撲的生意,因此權在江邊開個酒店與老父賣酒度日。剛在外麵聽說哥哥是梁山泊的好漢,一時手癢,這次與哥哥較量一番。”


    這活閃婆王定六個子精幹,身形敏捷,是個喬相撲的好手。遠近州縣有個什麽廟會之類,都重金請他去演。很久以前,魯智深在山西太原府賽神會上,就曾見到過他。


    張順見王定六並無惡意,伸手擦了擦汗,抱拳道:“感承兄弟拳腳相讓好意,幸好不是歹人,若不然張順險些誤了山寨大事。”


    “恕小弟冒昧,不知哥哥來此所為何事,兄弟可能效犬馬之勞?”


    張順把宋江背疾發作,來江寧請神醫安道全的事說了。


    王定六道:“江寧府裏我常往來。那安神醫內科外科,盡皆醫得,手上良方有數百篇,我也知道他。他現在城裏槐橋下藥鋪賣藥。哥哥權且在此歇了,待天明時,我與哥哥同去。”


    張順大喜,謝過王定六,又問起孫山的事。


    孫山之事,據王定六所言,他是隨父親做生意到此,不幸折了本錢,父親又病故,流落此處。做沒本錢生意時,都是受那截江鬼張旺脅迫,並不曾傷過人命。張順訓誡孫山一番,又贈他十兩銀子,與他做迴華亭縣的盤纏。


    王定六置酒相待張順,隻因第二日有事,二人草草飲了幾杯便歇下,頗以為憾。


    次日,雨過天晴,張順和王定六結伴往江寧府來。進到城中,王定六引著張順奔到槐橋下,看見安道全正在一間藥鋪門前翻曬草藥。


    張順看著安道全,納頭便拜。


    安道全見是張順,便邀二人進屋,問張順道:“兄弟多年不見,不知在哪裏高就,又是什麽風吹到此處?”


    張順先把鬧江州,燒無為軍,跟宋江上山的事,一一告訴了,後說宋江患了背瘡,特地來請安道全前去醫治。


    安道全問了張順那宋江背上病症模樣,心有疑惑,隻得細細問了宋江得病前後的事。聽張順說宋江是軍中晁天王顯聖,而後忽然得病,心下已有推測:“這幾日總有明教中人前來要我一同造反,去山東那倒可避避風頭。隻是這宋江病的蹊蹺,未必是真。裝病之人,病情好壞都由他自個兒,不是藥石針劑能治的。我這裏辛辛苦苦開方子,他在那裏裝病,壞了自家名聲不說,那山上的人還會跟我過不去,難保性命。”


    此番想罷,安道全推托道:“江湖上論起宋公明,都說他是天下義士。兄弟為了給他治病,不辭勞苦來尋我,我理應去走一遭。隻是拙婦新亡,家中別無親人,不能離遠,難以前去。”


    張順苦苦哀求:“都說醫者仁心,若是兄長不去,張順也難迴山。”王定六在一旁跟著百般相勸。安道全隻是道:“你們遠來是客,且先歇息歇息,再作商議。”


    當晚安道全帶著張順和王定六來到一個歌妓家中吃酒。那歌妓便是江寧府最當紅的李巧奴。李巧奴以聲色娛人,早年便與好曲成癡的安道全相識。後來她因患喉疾,做聲不得,漸受冷落,全靠安道全妙手與她治好,嗓音更勝患病之前三分,因此二人時常往來。


    李巧奴見安道全帶著來客人來,便安排酒吃,又拜張順為叔叔。張順不知如何勸說安道全上路,心中憂煎,連帶王定六也吃不下。安道全卻是好興致,一邊聽李巧奴唱曲,一邊吃酒。


    看看天色晚了,安道全已吃得大醉,對巧奴說道:“我今晚就在你房裏宿歇,他兩個安排在門首小房裏。”


    李巧奴便攙扶安道全到自己房裏,睡在床上,隨後來安置張、王二人。她見張順一直愁眉不展,便問道:“叔叔到我這裏來,席間既不吃酒,也不說話,何故如此憂愁?”


    “昨日晚間與王定六兄弟多吃了幾杯,今日害酒,因此不能飲。”張順答道。


    李巧奴看他言不由衷,笑道:“叔叔既是安大哥的兄弟,何故如此見外?但有心事,直說無妨。”


    張順想了想,道:“我有個和嫡親哥哥一般親的哥哥在山東病了,想請安神醫前去醫治。安神醫隻是推卻,不肯答應,因此憂愁。”


    李巧奴道:“此去山東地麵走一遭,若是緊著行,十餘日也就到了。都說醫者父母心,他何故不去?你那哥哥是誰,我去勸他。他若是不依我,叫他再也休上我門。”


    張順心想:“老聽軍師說,仗義每多屠狗輩,這風塵女子莫非是個真講義氣的?若真如此,此事或許能有轉機。”


    “不敢瞞姑娘,小可已在梁山泊落草,得病的哥哥是山寨都首領及時雨宋公明。若是姑娘能勸說安神醫前去救他性命,小可有百兩黃金相謝,日後還有厚報。”張順從腳下包袱裏解開那百兩蒜條金放在桌上。


    李巧奴看也不看,把那金子推在一邊,道:“你如此可是看低了我,梁山泊義士天下聞名,便沒有金子,我也助你。隻怕我強勸他去,他即便去了也不肯盡心治病。我倒有個主意,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可好?”


    張順聽了,看看王定六。


    王定六道:“哥哥放心,小弟豔羨梁山泊好漢已久,隻想歸順大義,隻是不知如何與哥哥開口。眼下既有這個效力機會,正是小弟的福份。”


    張順拜倒謝王定六和李巧奴道:“賢弟和姑娘恩義,張順生死難忘,便與兩位結拜,不知意下如何?”


    王定六和李巧奴當下便與張順結拜了,論起年齒,卻是李巧奴最大,其次張順,王定六最小。


    結拜已罷,張、王二人去小房宿下,李巧奴自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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