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和未上山時在登州也做過牢子,牢裏勾當他都清楚,又口舌伶俐,心思綿密,隻與那小牢子聊得火熱朝天,好似多年未見老友一般。二人行不多時,便來到城東南一處廢屋。那小牢子用腳步丈量了幾步,挖開一片浮土,露出一塊石板。待搬開石板,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來。


    小牢子對樂和道:“你從這裏下去,一直沿著地道走,便能出城。身上可帶火折無?”


    樂和道:“身上有,我去之後還請尊兄蓋上浮土,以免走露了痕跡。”


    “你不迴來了麽?”


    “不好說。你收拾好便迴去吧,不用等我。改日我再去牢裏請尊兄吃酒。”


    說罷樂和吹燃火折,跳下洞去。小牢子把石板蓋上,灑上浮土,迴牢稟複了蘭仁。蘭仁賞他幾兩銀子吃酒不提。


    高唐州那個穿牆洞,蜿蜒曲折,伸不開腰。幸好樂和身形不大,仍能前進。半爬半彎腰走了頓飯功夫,便見到一塊石碑擋路,縫隙隱約可見外麵星光。樂和踹倒石碑,爬出來,發現是在一處亂墳崗中。他扶好石碑,拿過一些枯樹枝蓋了。


    迴頭再看城裏,隱約可聽人聲。樂和辨了方向,上了大路往南去。行了七八裏地,仍尋不到梁山泊紮寨所在。眼見夜色越來越深,樂和心下著慌,他尋思了一陣,放火把路邊的一個幹草垛燒著了。


    那時是九月末,少有雨水,正是天幹物燥的時節。那草一點就著,畢畢剝剝,好似祝融顯靈,一時間附近天空都亮了。


    附近正有楊林帶了幾個馬軍巡邏,見到火光,疑惑不已。楊林使一個人先去大寨報知,自己帶了其餘人來看,當下接到樂和,共到寨中。


    梁山泊寨中看到火起,早已提防起來。宋江與吳用見是樂和,都是大喜。


    樂和道:“城裏燈火通明,官軍好似要來劫營,多半已上路了,小弟特來報知。因尋大寨不到,隻得燒火示警。”


    吳用道:“若是高廉劫寨,可將計用計。今晚是穆弘、楊林當值,便叫他二人埋伏在此,其餘人馬都去舊寨駐紮。可恨太過匆匆,準備不及,否則今夜就可叫那高廉那飛天兵有去無迴。”


    樂和道:“隻怕這火光城裏也能看得見,說不好他們來不來。”


    “不妨,他們不來我們如此準備也沒壞處。”


    宋江傳令,隻留下穆弘、楊林看寨,其餘人馬悄悄退去舊寨。


    且說穆弘、楊林引人在離寨半裏草坡內埋伏,等到一更天時分,隻見高廉引著三百飛天兵,吹聲唿哨,殺入寨裏來。


    不料那寨中空無一人,高廉吃了一驚,領兵迴身便走。穆弘、楊林呐聲喊,帶著麾下人馬趁機亂放弓箭,沒頭沒腦隻管射去。


    高廉叫飛天兵緩緩而行,雖退不亂。


    見遠處有大隊官軍來,穆弘、楊林,不敢深入,引兵往宋公明寨去了。


    穆弘道:“高廉殺入寨中,吃了一通弩箭,迴城中去了。因為人少,又有大隊官軍來接,不敢去追。”


    宋江命給穆弘、楊林記上一功,隻說二人奮勇殺敵。吳用分派眾頭領,下了七八個小寨,圍繞大寨,提防高廉再來來劫。


    第二日上午,梁山泊眾軍準備停當,複往高唐城下來。


    高廉聞得探馬報知,出城擺下陣勢。


    宋江拍馬上前,道:“高廉鳥賊,我已備下狗血,要破你這飛天兵,你可有膽子出戰麽?”


    高廉道:“賊將何人,通報姓名。”


    “我是宋江。”


    “原來就是你這麽個黑矮胖子?該不是假冒的吧。我不信,把你臉上金印給我看看。”


    宋江最恨別人提起他臉上金印的事,聽了不由大怒:“廢話少講,你這你鳥賊要是敢戰,就放馬過來;若不敢戰,就滾迴城去。”


    高廉與眾將低聲笑道:“這幫呆賊,昨日我不過誆他們一誆,說這飛天兵有鬼神之力,想不到他們今日竟然備了狗血來,難為他們一夜裏去哪弄了那麽多狗。”眾將皆是哄然做笑。


    高廉笑罷,隻皂旗一擺,故技重施,仍是飛天兵在前,其餘官軍在兩側,氣勢洶洶往梁山泊陣前殺來。


    宋江待官軍到了百步之內,號令下去。秦明帶著一隊馬軍衝出來,那馬上都是臂長腰闊的大漢,不著衣甲,不拿兵器,一人手裏拿了兩個壇子。秦明大喝一聲,帶著馬軍就往飛天兵衝來。


    高廉笑道:“這幫鳥廝真沒打過仗,連遼國騎軍見我大宋步軍戰陣都是繞著走,說什麽成陣不戰。這幫人偏偏要衝陣,真是不知怎麽死的。”正說話間,飛天兵已將刀柄裝上,斜斜向上,那刀刃密密麻麻,好似會動的拒馬一般,往梁山泊陣前逼近。


    說時遲,那時快,梁山泊眾馬軍扔出手裏壇子到飛天兵陣中,走個弓背路從一邊繞迴去了。那壇子砸到飛天兵身上,流出狗血來,被砸中的飛天兵有盔甲護身,隻略一晃,仍是無事。


    那飛天兵陣中的軍官抹了一把臉,忽然問到一股刺鼻氣味,心道這狗血如何這般氣味?正疑惑間,梁山泊軍中又衝出一隊弓手,卻是花榮帶隊,人人都張了弓,搭了一支火箭往飛天兵射來。


    那火箭射到飛天兵身上,隻轟然燒成一片。原來之前秦明等人扔出的壇子並非狗血,而是油。見到明火,那些油燃燒起來,隻燒的飛天兵丟盔棄甲,哭爹喊娘,陣勢大亂。


    宋江看了,又是高興又是心疼。高興的是破了那飛天兵,心疼的是那些油。在他看來,秦明扔出去的不是壇子,而是白花花的銀子。原來壇子裏那些油不是一般的膏油,而是猛火油,是南疆占城國進貢給宋國的貢品。這猛火油燃燒起來,水越澆,火愈熾,最為適合火攻。


    這些猛火油本是宋國軍中之物,被梁山泊費了無數力氣,才打通了門路,花大價錢買來。本來是打算用於守山時用,昨日吳用想出火攻破飛天兵的法子,連夜運來。


    那一壇猛火油可值二十兩銀子,秦明等人剛才一下便扔去了千餘兩銀子,不由宋江不心疼。


    宋江歎道:“怪不得說,大軍一動,錢糧無數。我們這次興師動眾,不要虧了本才好。”


    一旁吳用也是感歎:“這飛天兵也不便宜,甲胄不算,光那一柄陌刀,料錢、工錢,也得百餘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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