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推開房門,見裏麵黑洞洞,道:“我那丈人是個勤儉持家的人,就算今日有婚事,房裏也不舍得點燈,讓我那夫人在黑燈瞎火的坐著,她豈不要害怕。明日叫小嘍羅從山寨扛幾桶好油來與他點。”


    魯智深在帳子已睡了一覺醒來,聽得這番話,隻忍住笑,不做一聲。


    周通摸進房中,叫道:“娘子,你如何不出來接我?你休要怕羞。今日和我洞房花燭,明日要你做壓寨夫人,滿山嘍囉都聽你吩咐。”


    周通一麵叫娘子,一麵在黑夜裏摸來摸去。一摸摸著銷金帳子,便揭起來,探一隻手進去摸時,卻摸到魯智深的光頭。


    魯智深就勢揪住,一把按下床來。周通卻要掙紮,魯智深右手捏起拳頭,罵一聲“直娘賊”,在耳根打了一拳。


    周通叫一聲:“夫人做什麽,為何打我?”


    魯智深把周通拖倒在床邊,拳頭腳尖一齊上,喝道:“不開眼的家夥,教你認清夫人!”


    那周通吃不住打,忙叫救人。


    劉太公驚得呆了,隻道這和尚正說姻緣,勸那大王,卻聽的裏麵叫救人,哪裏想到是這番說姻緣法。


    眾小嘍羅持了火把,一齊搶進來,隻見一個胖大和尚,騎在大王身上在床麵前猛打。


    為頭的小頭目叫道:“快救大王。”


    眾小嘍羅便一齊拖槍拽棒,都打過來。魯智深撇下周通,床邊拿了禪杖,打出來。小嘍羅見來得兇猛,發聲喊都走了。


    那邊周通還有些暈暈乎乎,趴在地上起不來。


    魯智深拿起戒刀,抓住周通的頭,道:“潑賊,看你下輩子還敢不敢作惡。”


    周通求饒道:“好漢饒命,不要殺我。你可聽說過陝西鐵臂膀周侗?”


    魯智深聽手,問道:“灑家聽說過,你是何人?”


    “他是我的親叔叔,好漢看他薄麵,且饒我一命。”原來這周通不是別人,正是陝西大俠鐵臂膀的侄子,因品行不端,被逐出門下。武鬆出師時,周侗還曾囑咐武鬆除去這禍害,想不到今日撞到魯智深手上。


    魯智深怒道:“灑家管你是他什麽人,難不成是他叫你做惡?莫說他是你親叔叔,就算你是他親爹,也饒你不得!日後見了他,他也隻會謝我!”他把戒刀在周通脖頸處一旋,把頭割了下來。


    劉太公扯住魯智深道:“和尚,你害苦了老漢一家了。”


    智深道:“太公休慌,那些小嘍囉,灑家但凡打翻的,你們隻顧綁了,和這屍首一並解去官府請賞。”


    太公道:“我哪有心思請賞?我當初隻指望你說姻緣,勸他迴心轉意,誰想你便把他殺了。走了的小嘍囉們定是去報山寨裏大隊強人,來殺我家。”


    智深道:“便是一二千軍馬來,灑家也不怕他。你們要是不信時,提灑家禪杖看。”莊客們那裏提得動。智深接過來手裏,好似燈草般使起來。


    劉太公道:“大師在時,自然不怕。隻怕大師走後,他們前來。大師定要救護我們一家。”


    智深道:“什麽閑話!齋僧不吃飽,不如活著埋。灑家死也不走。”


    等了半夜,再無強人來,眾人雖然心中忐忑,但架不住疲勞,都去睡了。魯智深留在莊上又過了幾日,也不見強人來。劉太公便使幾個莊客出去打聽。


    沒多時,一個莊客迴來,說那桃花山上的強盜都散去了。魯智深不信,親自去山上看了,卻是蛇無頭不行,那些小頭目們折了周通,又都想做頭領,互相火並幾日,實力大損。又趕上山崩,原本一處可阻隔官軍征剿的斷澗被山石填平,失了此處天險,眾頭目本領又都是低微的,便四散投奔附近山頭去了。


    魯智深本想一把火燒了山寨,趕上天下雨,隻得作罷。日後這山寨卻便宜了打虎將李忠,此是後話。


    魯智深下得山來,辭別了劉太公,往二龍山來。


    待來到二龍山時,那鄧龍本想收留魯智深。沒成想自古蛇鼠一窩,一個桃花山來投的小頭目認出魯智深來,告知了鄧龍。鄧龍便不肯安著他在這山上。魯智深暴怒,與鄧龍那廝火拚。鄧龍小腹上吃了魯智深一腳,狼狽逃迴去,把山下三座關牢牢的守了。魯智深打不上關去,隻是無奈,見天色晚了,便想歇在林子裏,因此遇到楊誌。


    且說魯智深和楊誌二人起身,離了那林子,當晚來到曹正酒店裏。


    曹正慌忙置酒相待,商量要打二龍山一事。


    曹正道:“若是山上閉了關時,休說道你二位,便有幾千軍馬,也上去不得。前兩年,青州兵馬都監黃信帶著人馬來攻,打到關下,都铩羽而歸。依著小可愚見,此山隻可智取,不可強攻。”


    魯智深道:“說的極是。鄧龍那撮鳥,打鬥輸給灑家。那廝小肚上被灑家一腳點翻了。正要結果了他性命,卻被他那裏人多,救了上山去。那鄧龍閉了這鳥關,灑家衝不上去。不管灑家在下麵如何罵,他隻是不肯下來廝殺。”


    楊誌道:“這等易守難攻之地,怪不得青州府秦明如此了得,都奈何他不下。若是我們能奪下來,定會是個好去處。”


    魯智深道:“隻是沒個辦法攻上關去,奈何不得他。”


    曹正道:“二龍山隻有鄧龍一個首領,小可已思量下一個擒賊先擒王計策在心了,不知中二位意也不中?”


    楊誌看了魯智深一眼,道:“願聞良策。”


    曹正道:“提轄隻依照小可這裏夥計打扮,小可把大師禪杖、戒刀都拿了,叫小可的妻弟帶六個夥計,送到那山下,再用一條繩子綁了智深大師。小可家傳捆牛綁豬的手藝,會做活結,一扯便開。小可到時去山下,隻說:‘我們在附近莊裏開酒店。這和尚來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了,不肯給錢,還口出狂言道:‘去叫人來打你山寨。因此我們便乘他醉了,把他綁起來,獻與大王。’鄧龍若是信了,必然叫人放我們上山去,等到了他山寨裏麵,見到鄧龍時,小可把繩子拽脫了活結,再遞給師父禪杖。你兩個好漢一起上,那廝能往哪裏走?隻要結果了他,那些小嘍囉不敢不服。”


    魯智深道:“妙哉!妙哉!灑家前幾日對付一個淫賊,就是這個番犬伏窩的法子。”


    楊誌道:“我以前打過一個山頭,也是這個計策。雖是老套,但的確有用,必然成功。”


    曹正笑道:“正是因為有用,所以用的人多,才顯得老套。”


    當晚眾人吃了酒食,又收拾了些路上幹糧,一夜無話,睡等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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