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鳴宣幽幽地嘆口氣:“到了最後還是我們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趙維文點點頭,朝司馬鳴宣微笑一下,轉頭望向窗外的梅樹林,慢慢說道:“我有種感覺……戰神還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快發完了……


    第12章 42


    42.1


    如果倒溯時間,迴到那個大雪紛飛的時節,西境邊界的雪原上還留著紛亂的馬蹄印和重武裝壓迫下的士兵腳印。由皇帝率領的精英隊伍列隊穿過寂靜的山穀,雪花紛紛落下,就像一卷繁複厚重的珠簾。戰神感覺有些冷,距離目的地又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便迴頭示意跟隨自己的衛兵把自己的雪貂大袍遞上來。接過衣服的同時她鬆開了手中的韁繩,但□□之馬一點忤逆的意思都沒有,安靜地隨著烈將軍的馬繼續前行。戰神在鎧甲外穿上長袍,揚手把長發捋出長袍外,霎時間風將她的長髮吹亂,烏黑的髮絲像蛛網一樣將她的身體纏縛。她不耐煩地把它們規整到腦後,然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一般,一手抓住發束一手拔刀。烈將軍忽然勒馬,厲聲:“你幹什麽!”下一秒,整個事件已經結束了;烈將軍單手奪下戰神手中的長刀,戰神愣在馬背上,右手還抓著發束。


    “……至於嗎?為了這點小事發動時間禁錮。”戰神有點失望地鬆開發束,讓它們重新飛揚在風雪中。烈將軍冷著臉,把刀還給她:“這不是小事。”“為什麽?”戰神接過刀,收進刀鞘時問道。


    “……因為你這樣最好看。”烈將軍的聲音低低地夾雜在風聲中,輕輕掠過她耳畔。她似乎顫抖了一下,刷的轉過頭看著他。烈將軍沒有理會她,兀自抓著韁繩直視前方。距離兩師會戰之地還有一段路程。他們已經踏上異國土地,一個月前皇帝和烈將軍把這裏收為己有,所以準確來說這裏已經算是帝國的領土了。他們輕易就辨認出了前些戰鬥留下的工事,這裏原本就是烈平疆修築的前沿陣地。由於持續惡劣天氣,防禦工事顯得有些破敗。烈平疆勒馬,轉頭對大部隊說:“先暫時在這裏停留,維修臨時工事,同時派出斥候。”他口中言語的力量很快就得到了響應,巨大的軍隊機器運作起來。皇帝下馬了,默默地朝遠方站著。烈牙疆見狀下馬,烈平疆也下馬。兩人站在原地,似乎都在猜測皇帝的心思,沉默,比肩而立。


    過了一會兒,烈牙疆稍微側過頭問:“你冷嗎?”烈平疆搖頭。烈牙疆從懷裏伸出兩手去抓他戴著皮手套的手,似乎是想要溫暖他。烈平疆低頭看著她□□在風雪中的手背,不禁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把自己的手套摘下來給她。她推開,說:“我不怕冷。”烈平疆說:“不可能。你的手都變得冰涼了。”說著,就用自己焐熱了兩手去包住她的,感覺她稍微迴暖一些後,低頭輕聲對她說道:“要是手凍僵了,在戰場上會很麻煩。你這是第一次見識真正的、混亂無序的戰場。你首先應該知道的是,這片沙場不是你一個人的舞台,你除了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你的士兵。”


    烈牙疆被他捂著兩手,呆呆地抬頭看著他,聽他低語:“所以說,在使用玄武破滅道的時候一定要確認附近友軍的情況。其次,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馬,如果馬受傷了立即跳下來,不要等到它無法控製了再試圖脫逃。戰場上被馬摔下來的士兵沒有一個得以善終。”


    烈牙疆感覺自己的手燙燙的,甚至開始出汗了。但是她沒有抽迴手,而是任由烈平疆捂著,看著他的手背先是通紅,然後變得發青。她突兀地開口了:“平平,卜唿最近怎麽樣?我都沒怎麽看見過她。”


    烈平疆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樂正卜唿的事情,但他很快就整理好思路,迴答道:“她挺好的,一直在做偵查和傳信的工作。有時候會到我這裏來。她……真是很了不起啊。”


    烈牙疆問:“那麽,等這邊結束了,你是要和她一起迴去嗎?”


    烈平疆沒有迴答,轉頭看向正在忙碌的士兵。烈牙疆追問:“難道不是嗎?你會和她迴去吧?你和她迴去吧,她那麽好,和你很合適的。至少比姬莉葉好。”


    烈平疆不禁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說:“是啊。你呢?和老薑相處的如何?”


    她不假思索說:“他還替我加固了煉銀賀敷呢。”


    聽罷,烈平疆的眉頭舒展開來,稍微俯下身把她的手舉到自己麵前,貼近她耳邊悄悄說:“我們上次不是說好了要迴家嗎?我打算這次結束後,迴去重修家宅。全部按照以前的樣子修起來,我們的房間也要和以前一模一樣。”


    烈牙疆笑起來,說:“真的嗎?太好了!”兩人正開心地笑著,一不小心頭盔撞在一起,愣了片刻,笑聲更加愉快。衛兵遠遠地看著他們。“原來開戰之前還能這麽愉快嗎?……”“……真不愧是烈氏虎族的宗室……”“畢竟如此……連天生嗜血的本性都一模一樣。”


    皇帝好像沒有聽到這邊的動靜,依舊兀自望著遠方。他不像這裏的任何一個人,他是一個打了勝仗之後也無處可迴的可憐人。烈平疆想到這一點,雖然依舊笑著,心裏卻在想,牙牙沒有說她也要迴去。牙牙,她大概已經發現了,帝國之內,隻有她和皇帝是無家可歸但是處處為家的流浪者。他們共謀而來這片邊境,皇帝打算不再離開這裏,而她打算不再朝東邊迴頭。


    烈平疆短暫的生命中,有一半都是在為烈牙疆而活。他的奔波和辛勞並沒有換來相應的愛,他現在明白了,他的追求目標本身就是無解的,所以他在最後一刻放手了。沒有必要了,不是嗎?疲憊瞬間湧上全身,他輕輕放開烈牙疆的手,轉過身朝一群正在工作的士兵走去。烈牙疆仿佛還沉浸在方才的氛圍中,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皇帝的背影。皇帝迴過身的時候她甚至吃了一驚。皇帝朝她走來,不知該說什麽,在她的肩膀上拍拍就走過了。烈牙疆感受著那拍在肩膀上的重量,仿佛是理解了什麽,轉過身抓住皇帝的胳膊,問他:“什麽意思?怎麽會這樣?”


    皇帝站定,背對她說:“總歸是要結束的,對吧?”


    天色迫不及待的黑下來了。士兵們各自休整,因為不知道敵人什麽時候迴來,所以隻是枕戈待旦,沒有一人真正能放鬆下來。看見皇帝獨自一人坐在遠處的篝火旁,烈牙疆忍不住走上前去在他旁邊坐下。皇帝稍微瞟了她一眼,就默許一般再次扭開視線。


    冰冷,孤寂,緊張,原本因大戰在即而變得麻木的戰神之心開始崩潰。她感到自己身邊有一股強大的、可以支撐她的力量,這力量散發出溫暖人心的力量,不知不覺中讓她的心重新變得柔軟敏感。她說:“我原本一點都不害怕。現在這樣坐在你旁邊,心裏反而變得不平靜了。”


    皇帝輕輕笑了,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但眼睛遠遠地避開她,說:“有什麽好擔心的?反正結局都是一樣,不過早晚。真不知我們中誰先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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