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一向肥,但那些都是卓氏的人,一時之間不太好動,但要敲打倒是容易的,隻要他常過來,廚房自然會知道。


    蘇勝雪真覺得在蘇家的十六年有點把她磨歪了,明明是不對的事情,跟蘇家一比,好像又能接受。


    薑少齊笑得一臉自信,「總之你就等著吧。」


    不過短短幾日,菜熱了,茶變好了,就連洗衣房送迴來的東西,感覺都漿得更仔細。


    湘娘喜孜孜跟她提,大山每幾日要去給阮大娘送銀絲炭,以往從角門進出,那婆子總會故意開門開很久,發出各種聲音,這次出去倒是很順利,大山迴來還道,他一直以為那婆子的腳不好,原來她可以這樣健步如飛。


    而這距離他們第一次滾床單也不過才幾天,她的人生就有了飛躍性的轉變。隔幾日的盡孝日,薑老太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一直誇她好孩子,卓氏也是親熱非常,青姨娘那日讓她命桐月揍了,現在倒是不敢怎麽樣,就柳氏一副看狐狸精的臉。


    算了,往好的方麵想,至少兩人都是奶奶身分,柳氏再不爽也不能拿她怎麽樣,正確來說,應該是不敢把她怎麽樣。


    據說上次那件事情,柳氏自己因為太過不安在卓氏麵前露出馬腳,卓氏才「喔」了一聲,青姨娘嚇得馬上把事情說出來,卓氏聽說自己兒子不過去了與花院一趟,大媳婦就跑去質問二房,氣得摔杯子,禁了柳氏十天足,除了跟薑老太請安,其餘不得外出。


    蘇勝雪覺得柳氏就某種程度來說也很厲害,卓氏已經三令五申不能做的事情,她好像就是忍不住,非得挑戰極限。


    而且不知道為啥,她認為柳氏肯定不會學乖,理由也很簡單,如果她是受教的,就不會到現在還惹自己婆婆不高興,而還想著搞東搞西,那就是不受教的,將來不知道還會出什麽包。


    當積了兩個月的冰雪都化為水,代表正式進入春天。


    早上女人們照例到喜福院盡孝,薑老太喜歡熱鬧,不到巳初時分不會說出大家企盼的那句「都迴去休息吧」,感謝春宴將近,不隻話題上活潑,就連柳氏氣色也好上不少。春宴是各家來往的日子,會在家裏開桌宴客,也會大隊人馬去別人家吃酒,年輕一輩來往當然是由她帶頭,可以彰顯她大奶奶的身分。


    蘇勝雪心想:傻子,免費勞力而已,有哈好高興。


    她像過往一樣,以微笑另加冥想度過這段時間,等聽到那句「都迴去休息吧」,想著看來她性子定了不少啊,以往覺得漫長,今天居然覺得還好。


    沒想到薑老太笑咪咪又補上一句,「大媳婦,二孫媳婦多停會兒,我有事情要吩咐。」


    原本已經起身的柳氏聞言,臉色立刻一沉,夫君對她本就冷淡,這次迴來後除了年夜飯,其餘時間根本見不著,若說他忙著飯館重建的事情也就罷了,但卻天天往與花院那裏去,分明是不想見她。


    現在可好,喜福院隻要婆婆跟那女人留下,把她當外人,這又算什麽,她是大房媳婦,將來的薑家女主人,憑什麽那女人可以聽的她不能聽?她明明生了寒兒,對薑家功勞這樣大,但薑老太卻沒有比較喜歡她。


    那女人剛進門時安安靜靜,還以為她跟她姑姑一樣乖巧,現在看來,那些隻是為了讓她卸下心防的手段,等她不注意了,她才開始對夫君展媚,連帶老太太跟婆婆一起討好。


    不行,她絕對不要能自己被排除在外。


    想到這裏,柳氏勉強一笑,用一種自以為歡快卻很別扭的語氣說,「祖母偏心,有什麽悄悄話隻跟婆婆還有叔娘說,孫媳婦也想聽。」


    卓氏皺了皺眉,這媳婦實在難教,妯娌關係明明應該稱唿「弟妹」,卻跟著智哥兒喊「叔娘」。


    當然,一般人家也有母親用孩子的稱唿,但那是為了讓小孩更快記得誰是叔娘,誰是嬸娘,所以站在孩子的立場稱唿那個人,可自己媳婦自己知道,肯定不是那種原因,智哥兒牙才幾顆,學什麽呢?又想著還好二房的蘇六娘一向不爭,不然光鎮不住媳婦這點,隻怕就要被拿出來嘲弄一陣子。


    另一邊,蘇勝雪也覺得很好笑,但柳氏既然是對著薑老太說話,自然輪不到她開口。


    麵對半撒橋半撒潑的柳氏,薑老太脾氣極好,「大孫媳婦先迴去吧,要是真想盡孝,明天留下來也一樣。」


    「孫媳婦就是想湊個熱鬧而已,不會多嘴的,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忌諱,您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何況,智哥兒也想聽哪。」柳氏搖了搖懷中的孩子,「你說是不是呀,智哥兒。」


    好,好白目的女人。


    眼見卓氏眼中都快噴火了,蘇勝雪有種感覺,如果柳氏再堅持個五分鍾,卓氏應該就會拿起花瓶直接把她砸暈。


    卓氏當家這麽久,隱隱有感覺婆婆想商量什麽,眼見柳氏不走,談話就不能開始,也管不著婆婆還在了,臉色一沉,「好好跟你講,一次兩次講不聽,怎麽,柳家是這樣教女兒的,自己高興就好,不用管長輩?還是說,生了智哥兒家裏就以你為尊,老太太想跟誰說體己話還得你在場才算,喜福院也得以你的意思為意思?你倒說說,是誰給你這麽大的臉。」


    大概是不想嚇到智哥兒,卓氏聲音並不大,但一字一句都跟巴掌一樣,啪啪啪的甩上柳氏的臉。


    柳氏聽婆婆說得嚴重,眼眶一下紅了,趕緊跪下,「婆婆息怒,媳婦沒那意思。」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掉下來。


    卓氏一個示意,奶娘連忙把智哥兒抱起,帶著青姨娘退到外頭去了。


    眼見嚇不著孩子,卓氏聲音大了起來,「薑家是老太太最大,她老人家讓誰留讓誰走,連你公公婆婆都照著做,你倒是很有主張,連智哥兒都抬出來當令箭,下次會不會是要說,智哥兒想看我跟你下跪,智哥兒想看我給你奉茶,逼我這個當家大太太做你想做的事情?柳家三小姐,搞清楚,你是薑家的孫媳婦,不是薑家的老祖宗。」


    柳氏哭泣道:「婆婆別生氣,媳婦剛剛隻是開玩笑,不會做那種事情的,我既然已經嫁入薑家,就是薑家的大奶奶,不是柳家的三小姐了,媳婦嘴笨,隻是想開開玩笑。」


    卓氏卻是不領情,「看看,還哭,你倒是有臉哭,這還好都是自己人,外人經過肯定說我是惡婆婆了,柳家三小姐,你既然飽讀詩書,那教教我這個商戶出身的,媳婦怎麽講都講不聽,連順從都做不到,還拿著孫子當令箭,一個婆婆到底要怎麽教才好。」


    柳氏還想解釋,倒是她的奶娘柯嬤嬤想通了什麽,連忙摁著她家小姐磕了頭,陪笑說:「大奶奶大概這幾日睡得少,糊塗了,喜福院不是隻讓大太太跟二奶奶留下來嗎,大奶奶還是迴鳳集院吧,順道找個大夫進來診診脈,寧寧神。」


    柳氏終於懂了,婆婆罵個不停,是因為她一直哭,但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又說了幾句話,見卓氏神色尚可,這才跪著後退,直到門檻邊才起來。


    駱嬤嬤眼見廳上氣氛不大好,連忙出來收拾,「老太太是要在這裏說話,還是到內間?棗姐兒扭個不停,怕是想下來走走。」


    提到小娃,薑老太跟卓氏的神色瞬間溫和。


    薑老太摸摸懷中的孫女,看著白白嫩嫩的小臉蛋,心情一下好起來,卓氏也湊過來,「棗姐兒倒是長大了不少。」說著伸手替她脫掉雪篷,放她下來走。


    蘇勝雪很驚訝的發現,以前總是裹成一團窩在薑老太腿上的小團子,居然這麽大了,距離第一次見她也才幾個月的事情。


    棗姐兒繞著中間跑了一圈,又迴到薑老太那邊,以為她累了,也不是,就把頭靠著薑老太膝蓋蹭了蹭,然後又跑開。


    薑老太笑咪咪,「你看看這粘人精。」


    卓氏也忍不住笑,「婆婆太寵這娃兒了。」明明是庶女,但衣服鞋襪的料子都跟智哥兒一樣。


    「女孩子家,嬌寵些不妨事,何況家裏孩子少,我啊,恨不得把這兩娃兒都拱上天。」說話間,棗姐兒又蹭過來,薑老太笑著摸摸她的頭,小女娃這才蹬著小胖腿跑開。


    蘇勝雪心想,棗姐兒居然是這種粘法,難怪薑老太這樣疼,是她也會疼的……


    不過,留她到底啥事,總不可能為了讓她看棗姐兒跑步吧?


    難不成是想暗示她,該給二房傳宗接代了?這倒是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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