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書生嗎?林雨蘭唇角抽動了一下,這丫頭明明很聰明,可是,為何有時候她又常常笨得教人難以理解?


    「若是沒本事,那就別妄想了。」


    皺著眉想了想,林言姝突然想起一事,整個人又精神抖擻了起來,「容哥哥身邊應該有很多高手,隻要他們幫容哥哥去迷霧山取融炎果就可以了。」容哥哥可以領皇差執行很危險的任務,他身邊當然少不了高手保護。


    林雨蘭忍不住伸手敲她的腦袋瓜,「我真的很好奇你這顆小腦袋是如何長的。」


    林言姝摸著自己的腦袋,怯懦的道:「不對嗎?」


    「就算有人為他取了融炎果好了,你認為融炎果千裏迢迢地送到京城不會爛掉嗎?」


    「……會爛掉嗎?」


    「你想想融炎果的名字,生長在可以腐蝕皮膚的泉眼旁邊,要確保它不會爛掉,這想必要非常高的溫度。」


    這會兒林雨蘭不客氣的在林言姝額頭上彈了一下,「明白了嗎?若沒有本事親自走進迷霧山,就別妄想吃什麽融炎果了。」


    林言姝可憐兮兮的揉著額頭,「真的沒法子嗎?」


    「老實說,在我看來這本遊記根本是神話故事,誤食寒心草沒死,還有法子撐到極其寒冷的迷霧山,若非他的身體啵棒,就是他瞎扯的本領太厲害……總之,你看看就好了。」在徒兒認真專注的目光下,林雨蘭不忍心繼續潑冷水。


    「師父最厲害了,一定有什麽法子可以確保融炎果不會爛掉。」


    林雨蘭好想喊救命,這丫頭為何沒將她最真誠的實話聽進去?她有氣無力的送上一個白眼,「丫頭,當你師父是神仙嗎?」


    林言姝看林雨蘭,還真覺得她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師父想想法子嘛。」


    狠瞪一眼,林雨蘭有一種女大不中留的感覺,這丫頭的胳臂完全向外彎了,「我不是神仙,沒法子,再說了,如今他還活得好好的,也不是非解毒不可。」


    「明明有解藥,不是應該想法子解毒嗎?」


    林雨蘭拍了拍她的手,很實際的說:「我寧可相信你能研發出解毒的方子,而不是將希望放在遙不可及又可怕的迷霧山中。」


    「我連寒心草都沒見過。」


    「丫頭,盡力就好了。」


    略一頓,林言姝小小聲的道:「這樣可以說是盡力了嗎?」


    林雨蘭真想掐人,索性道:「不如,你將這事的決定權交給容先生,看他願意想法子去迷霧山吃融炎果,還是接受與體內的寒毒共生存。」


    這會兒林言姝乖乖閉上嘴巴了。


    「容先生是個聰明人,若他想吃融炎果,必然有法子可以取得融炎果。」


    林言姝蔫蔫的提不起勁,「滿心期待找到解毒的法子,可是千辛萬苦找到了,卻隻能遠遠的看著,碰都碰不得。」


    「丫頭,這就是人生,費盡心思不代表你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看開一點。」


    林言姝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隻能眼巴巴看著林雨蘭,盼著她改變心意,想出更好的主意。


    林雨蘭不為所動將書冊塞給她,將她從炕上拉起來,推出去,「時候不早了,趕緊迴去睡覺了。」


    好哀怨的看了師父一眼,林言姝緊抿著嘴迴到房間,想直接倒在床上睡覺,卻看見書案上有一張杏花圖……


    容哥哥約她見麵是嗎?


    那日清醒過來,容哥哥在她房裏待了一日後,師父就嚴重警告她,以後禁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是姑娘的名聲很重要,她可禁不起閑言閑語,隻是這兒能有什麽閑言閑語呢?不過,抗議無效,師父的話就是「是」,而容哥哥顯然也接到師父的命令,那日之後甚至不曾出現在她麵前,就連寒地的書冊也是請常嬸送過來給她的。


    叩叩叩!敲門聲響後,迎夏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娘,是我。」


    林言姝走過去打開房門,迎夏直接遞了一個藍色包袱過來。


    「這是容先生要給姑娘的。」迎夏戲譫的對林言姝擠眉弄眼。


    「衣服?」林言姝一摸就知道什麽東西。


    「我偷偷看過了,騎馬裝。」


    「容哥哥可有說什麽?」


    「這是常嬸交給我的,說是姑娘見了就知道。」


    她見了就知道?林言姝轉頭看了書案一眼,難道容哥哥要帶她去騎馬?


    「姑娘,容先生若非身中奇毒,真是無可挑剔。」迎夏對這個姑爺人選很滿意。


    「你去睡了。」


    林言姝將迎夏推出去,房門一關,走到書案旁邊,將藍色包袱放在杏花圖一側,看著看著,甜滋滋的笑了。


    歡樂的笑聲迴蕩在山穀之間,林言姝已經好久沒有騎馬了,今日可以縱馬奔馳,簡直像在作夢一樣。


    「容哥哥快!」林言姝不時迴頭對著後麵的衛容駿喊道。


    「姝妹妹小心!」衛容駿見她宛若一匹脫韁野馬,實在很擔心。


    到了一處景色絕美的溪穀,兩人很自然的停下來。


    他們將馬兒拴好,衛林取出一條老虎皮鋪在樹下,好讓他們可以坐下來。


    「我沒想到你的騎術如此精湛。」衛容駿實在是太驚奇了。他猜想好動的她必然喜歡騎馬,便想趁他還未去西山大營之前帶她來騎馬,沒想到出乎意外,她不但喜歡騎馬,還是高手。


    「我三歲的時候,師父就將我放到馬背上了。當時,我不但沒有嚇哭,還歡喜的拍手鼓掌,不到一年,我的騎術就超越師父了,師父說啊,我骨子裏麵流的可能是武將的血。」


    林言姝知道這是師父的安慰之詞。她是個棄嬰,明白事理之後,她經常會想到一個問題,父母為何要拋棄她?她想,他們應該是快餓死了,不得已才扔了她,但是不管為他們找多少理由,「遺棄」仍是一種刻入骨子裏麵的痛,師父看在眼裏,卻從來不曾安慰她,而是用誇讚的方式讓她相信自個兒是個寶,她爹娘必然也是不得了的人物,隻是那一年正逢先皇駕崩,又遇水災,大周北方一片混亂,爹娘丟下她也是為了保存她的性命。


    武將的血?有一道念頭閃過腦海,衛容駿好奇的問:「你師父教你騎馬?」


    「對啊,師父可厲害了,什麽都會,除了女紅。」換言之,師父不像女子,更像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你師父怎麽會想到教你騎馬?」


    「師父說哪日要逃難的時候,騎馬比較快。」


    林言姝說得很嚴肅,衛容駿不由得一怔,隨即爆笑出聲。


    林言姝見了,無辜的撇了撇嘴,「容哥哥,這是真的,師父就是因為如此,才堅持我們一定要學騎馬,就連婆婆和林嬤嬤都會騎馬,當然,她們隻會上馬和下馬。」


    斂住笑聲,衛容駿忍不住又問:「你師父為何會想到逃難?」尋常人不會有這種想法。


    「師父說人一定要有危機意識,尤其我們生活在燕州,北遼盤踞北方虎視眈眈,其騎兵更是頂尖的馬上英雄,若是哪日他們想不開縱馬踏進大周,我們坐馬車根本來不及逃跑;再說了,騎馬沒法子帶太多東西,就不會割舍不下屋裏那些精美的飾品,省心多了。」


    衛容駿忍俊不住的又哈哈大笑,「你師父的想法可真有意思。」


    「有舍,方能有得。」


    「是啊,舍得舍得,沒舍,豈會有得?你師父很有見識。」


    「師父認為一個人要活得有尊嚴,不在於外在擁有多少,而在於骨子裏擁有多少,因此師父要我讀書。其實,村子裏很多人都在嘲笑師父,覺得師父瘋了,養我這麽一個小丫頭,將來最多給我找個好人家嫁了,難道我還能養她一輩子嗎?可是師父說,她沒法子看我變成村姑愚婦,隻能將我當成男子教養。」


    「你師父將你教得很好。」生活在陳家村那樣的地方的一個小女子,卻不輸那些胸懷天下的男子,這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林言姝用力點頭道:「我絕不會辜負師父的教導,我會活得很有尊嚴。」


    目光轉為深沉而熾熱,衛容駿情不自禁的伸手撥開林言姝散落在麵頰上的發絲,她顯然嚇了一跳,慌亂的看著他。


    半晌,他像在宣誓般的說:「我不會讓你活得沒尊嚴。」


    「嗄?」她心跳得好快,感覺自個兒陷落在他那如漆黑深潭的雙眼中。


    「衛容駿,我爹是鎮南侯,我娘是安寧長公主,我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對她,他不想再有任何隱瞞,包括他的心。


    林言姝傻住了,沒想到他突然坦白自個兒的身分。


    「你應該早就猜到,可是你一直沒有向我求證,我想還是自個兒說清楚。我不是有意隱瞞你,隻是在燕州時不便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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