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琪看到府門前有兩個正灑掃,全都是生麵孔。


    他往前一走,立即被人攔住。


    “幹什麽的?”


    沈文琪以為是新來的下人,怒道:“瞎了你們的狗眼,我是你們的主子!”


    “你是誰主子?我們主子剛才去新家具,這是新買的宅子,原來的男主人用得太晦氣,主子要換新的。”


    沈文琪錯愕:“什麽原來,什麽新主子?你們在說什麽,這不是沈府嗎?我是沈文琪!”


    “哦,你就是那個騙發妻,養外室,生私生子的沈文琪啊,難怪我家主子說你的東西晦氣。”


    “那是晦氣,畢竟像你這種渣男,不多啊。”


    “你!”沈文琪氣得臉發紅,“混帳東西,給我滾開!”


    “該滾的是你,這宅子我家主子買了,沈夫人親自簽字換的房契,你趕緊離開,否則的話,我們就報官。”


    沈文琪這才猛然想起,亂嘈嘈的腦子裏抽出一個片段來。


    不錯,薑如環確實說過,把宅子賣了,還把銀子給他讓他去做生意,還說暫時先租個小宅子。


    可薑如環搬去哪了,他壓根不知道。


    他之前隻顧著和餘氏在小宅子裏收拾,這邊就沒管。


    現在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人。


    “爹,我餓了,”卓哥兒在他懷裏小聲說。


    沈文琪點點頭,按住一心茫然,先去帶孩子吃東西。


    走出幾步又迴頭看,總覺得像一場夢——好好的家,就這麽沒了?


    他剛一走,正在後宅和顏如玉說話的薑如環就接到消息。


    “主子,薑小姐,”貝貝滿麵帶笑,“主子,您神機妙算,他確實來了,被小人打發走了,看樣子是相信這宅子賣了。”


    “那個婆子的嘴撬開了嗎?”顏如玉問。


    趙婆子當然不是自己跑的,而是顏如玉讓人把她抓來的。


    “還沒有,薑七小姐在問了。”


    薑棠梨討了這個差事,要親自問。


    顏如玉點頭,把一張清單給他:“按這個去準備。”


    “是。”


    薑如環行禮道:“多謝王妃為我謀劃,讓我知道真相,若非如此,我現在還蒙在鼓裏。”


    顏如玉扶起她:“不必多禮,事實如此,理應大白於天下。”


    惡人當誅,冤該得雪,天地之理,理應如此。


    顏如玉從來不信天,若是天理無常,那她就讓天理有常。


    夜幕降臨。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


    餘氏沒被押在牢房,而是被帶到刺史府一處偏僻小院。


    雖然冷僻,但也沒有苛待她。


    她盼著天黑,又怕天黑。


    直到看到蒼穹如蓋,當真沒有一絲月亮,她心裏真有點慌,那些本來早已經忘記的記憶又從腦海深處被翻出來。


    薑五郎摔得七零八落的屍首,麵目全非的臉,像從深潭處湧出來,又見天日。


    餘氏心頭不安,忽然聽到院外有人講話。


    “今天晚上真的沒有月亮,看來,王妃的招魂要成了。”


    “夫人,你真的見過王妃用招魂術嗎?”


    “那當然,上次我親眼所見,也是這樣沒有月亮的晚上,王妃說了,隻有這樣子夜,陰氣最重,鬼門關才會開。”


    餘氏心頭一凜,雙手不自覺緊握。


    屋門被推開,夜風撲進一縷,她不禁打個寒顫。


    “餘氏,走吧!”


    餘氏從一出屋開始,就被罩上一個黑頭套,什麽也看不見。


    隻聽曹夫人說:“你戴這個應該不陌生吧?和戴帷帽差不多。”


    餘氏:……聽聽,多損。


    她被帶上馬車,車輪滾滾,什麽也看不見,也失去方向感,不知道走向哪。


    ……


    沈文琪實在不是哄孩子的好手,銀錠找上他的時候,卓哥兒的淚還沒有幹。


    他們父子被帶到一處院落,從後門進,沈文琪頭上也被罩上黑頭套,他倒不想罩,但沒辦法,他不是銀錠的對手。


    根本無從反抗。


    到地方,黑頭套還沒有摘下來,嘴又被堵上。


    懷裏的孩子也被抱走了。


    黑頭套取下來,四周也是一片漆黑,他也沒有發出聲音,直覺告訴他,稍後一定會發生什麽。


    餘氏以為,跟隨曹刺史夫婦到達地方之後,會見到顏如玉,畢竟說要招魂的人是顏如玉,應該也會再問她點什麽。


    她連怎麽迴答都想好了,但根本沒有見到人。


    她被帶到一間屋子裏,四周黑漆漆,什麽也看不見,也聽不到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抹綠光不知從哪裏來,晃晃悠悠,在空中慢慢飄浮。


    餘氏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這一抹綠光雖然嚇人,但也照亮一點室內的事物。


    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似乎有一張桌子,慢慢走過去,到近前仔細一看。


    不由得低唿一聲,又趕緊退開。


    桌子上放著牌位,正是 薑五郎,她死去的夫君的。


    她心在腔子裏跳,冷汗都滲出來,不住往後退,眼前似乎又浮現薑五郎摔得麵目全非的臉。


    身後似乎有什麽,涼唿唿的。


    還有點……腥氣。


    慢慢迴身一看,眼睛一下子睜大。


    剛才浮現在腦海中的那張臉,此刻正出現在她眼前!


    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早已分辨不出長相,也正因此如此,她才用丫環的屍首假冒她自己,得以脫身。


    “啊!”她忍不住驚唿,別開臉不敢看,“別過來!”


    沒人靠近,也沒迴答。


    她再慢慢試探著迴頭,方才的一幕又不見了,似乎真的隻是她的想象。


    但這個地方像越來越冷,她忍不住打寒顫。


    忽然,又像聽到有什麽聲音——是鐵鏈子在地上磨動的聲音。


    她渾身微微顫抖著望去,見湧起一團團白色霧氣,霧氣中一人脫著鐵鏈子慢慢走來。


    渾身是血,麵目全非,一如她剛才看到的那樣。


    “餘氏……”


    聲音很怪,像很遠,又一下子拉近,飄忽不定。


    “你害得我好苦……”


    “身遭橫死,無法投胎,今日好不容易趁鬼差不在,上來找你討個公道。”


    “你為何要害我?”


    餘氏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我沒有,我沒有害你!”


    “你不肯承認?像你這樣撒謊的人,死後要去吞針!”


    “你所做的一切,都被記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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