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看著霍長鶴。


    “什麽事?”


    霍長鶴抿唇,似有些難以啟齒。


    “有什麽事,你隻管說,不必為難,答不答在我。”


    霍長鶴看一眼門外:“曹軍醫這次來,打算留下,想和你學習醫術。”


    顏如玉啞然失笑:“他跟你說了?昨天晚上治療病人的時候,他就提過要拜我為師,我覺得不合適,老人家一把年紀,就是想學個醫術,我教他就是了,何必非拜師?”


    “大概是想要個名分。”


    “……”顏如玉一時無語。


    “他還說,遇見幾個疑難雜症,想和你商議,還請你多賜教。”


    顏如玉不假思索:“好,這沒問題。”


    “若是此次把名頭打開,再開家醫館也不錯。”


    顏如玉邊說邊往外走:“我先看了病人再說。”


    司馬庸還沒醒,但氣息平穩,也沒發熱,顏如玉總算鬆口氣。


    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檢查一下他的傷口,也沒有紅腫發炎,正常上藥即可。


    顏如玉本想著還得觀察兩天,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到外屋,霍長鶴把司馬庸受傷的經過對顏如玉講了,以及馬立羽的請求,一五一十都說清楚。


    顏如玉聽得皺眉:“一個管家?這麽囂張跋扈?”


    “比起當初臨城永昌縣主府的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顏如玉臉色陰沉,“既是馬大人的家人,就沒有不討公道的道理。”


    “新仇舊恨,一起算。”


    顏如玉心裏對沈懷信的印象壞到極點,那個男人不但心量狹窄,自傲狠毒,還縱容手下如此作惡。


    以前的那些教訓,還是給得太輕了。


    霍長鶴點頭:“好,那我們就謀劃一番。”


    兩人去前廳,大部分司馬家的人還沒有走,見顏如玉出來,都上前見禮。


    他們年紀的無幾,中年的少,青年的多,少年也少。


    顏如玉隻需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麽迴事。


    想必當年流放時,年紀大的自知熬不過去,就把更多生的可能給了後輩,當年後輩,給司馬家盡可能留下後代。


    到了這邊之後,又苦於生計,少年長成青年,但想必沒那麽容易娶親,所以生下的後代不多,有的也還太小。


    當年中老宰輔,在聽到先皇後去世的噩耗之後就死在路上。


    士家大族,一門忠骨,竟淪落至此。


    顏如玉心頭不勝唏噓。


    前廳中,老婆婆已經到了,見顏如玉來,起身相迎,深施一禮。


    顏如玉上前扶住:“老人家,不必多禮。”


    老婆婆聲音哽咽:“若非是您出手相助,我兒子已經早死多時了,老婆子我又要承受一番失去至親之痛。”


    馬立羽在一旁扶著他:“曾祖母,您別太激動。”


    顏如玉已經聽霍長鶴說過,這位老人家,就是老宰輔的夫人。


    她堅忍剛毅,帶著兒孫們麵對萬難,在這裏紮下來,活下去。


    如今已經七十多歲,白發蒼蒼,固然比那些豪門大戶的老夫人蒼老許多,但她的眼神精神,都是司馬家人的支柱。


    分賓主落座,顏如玉把司馬庸的情況詳細說了,老夫人喜極而泣。


    “好,好啊,多謝,”老夫人道完謝,又有點不好意思,“我們現在也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容我們準備一下,必送到府上。”


    “診金就不必了,”顏如玉笑說,“還請老人家替我揚一揚名,以後若我開家醫館,您可得替我說好話。”


    老夫人一愣,隨即爽朗大笑:“好,這自然是沒問題。”


    “就昨天來的那位大夫,他們家就是開藥堂的,平時對我們也頗多照顧,他本來也不想走,家裏人來找,這才迴去了。”


    “等他來了,我先和他好好說道一下,他必會替您揚名。”


    “先謝過老夫人,還有就是,他現在不能吃喝,具體事宜,我會告訴與我同來的曹軍醫,你們隻管聽他的便是。”


    老夫人連連點頭:“司馬家感激不盡,王妃勞累許久,早些迴去歇息吧。”


    老夫人實在很喜歡顏如玉的性子,但也知道她累得很,人家已經為自己兒子辛苦那麽久,怎麽好意思再沒眼力地扯著說個沒完。


    要想報恩,有的是時間。


    顏如玉辭別老夫人,馬立羽送他們到門外。


    “你把司馬家現在有多少人,都在做什麽,和老夫人商量一下,若是她同意,你就列個詳細單子給我。”


    馬立羽心頭一喜,又不太敢想:“您的意思是?”


    “這邊的生意也和錢家開始交接,正是初期,需要用人之計,若是他們願意,可根據自己的喜好,擅長,分別去不同的地方。”


    “別的不敢說,多掙些錢,改善生活,總是可以的,”顏如玉語重心長,“先得活著,再圖其它。冤屈都有,慢慢洗,不要急。”


    馬立羽心頭又燙又澀,後退一步,深施一禮:“多謝王妃,多謝王爺!”


    顏如玉微頷首:“馬大人,一同走來,我們也算共患過難,謝字就不必說了,大家齊心協力,一起往前走便是。”


    “錢上的事,你找霍仲卯,若是涉及官府規矩,你就找銀錠。總之,司馬家的事,你可一手操辦,用錢用人,都可。”


    馬立羽二話不說,掀袍子在冰涼的地上跪下。


    顏如玉想扶,霍長鶴握住她的手,微微搖頭。


    三個頭叩罷,馬立羽道:“我司馬翊在此對天起誓,此後效忠王爺王妃,生死無懼,至死相隨!若有違此誓,人神共棄,讓我不得善終!”


    話說完,霍長鶴扶起他。


    馬立羽用力抹抹眼睛,目送霍長鶴和顏如玉離開胡同,才轉身迴院。


    馬車上,霍長鶴把手爐遞給顏如玉:“不讓你攔著他,是因為不讓他拜,他會心裏不安穩,那番誓言是說給我們聽,也是說給他自己聽,他需要這個信念。”


    顏如玉點頭:“王爺所言極是。”


    霍長鶴為她挽一下發絲:“既答應了他,我就想個法子,把他留在這裏,給你聽用。”


    “那我就多謝王爺了。”顏如玉笑容溫婉,“他可是一個得力助手。”


    兩人正說著,馬車忽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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