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昀呆住,半晌才迴過神,卻憨憨地謙虛道:“隻怕兒子不能勝任。”


    皇帝卻笑:“不能勝任朕也不會怪你,自然會有別人能做,但朕希望看到我的兒子長進,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泓昀單膝跪地,朗聲答應。之後起身,壯著膽子問父親:“父皇可知關於十四叔的傳聞?”他小心拿捏著自己的話語,即便猜測父親是去了西南才迴來,也不敢隨意表露出來。


    “你七叔就快迴來了,到時候就知道了。”皇帝淡淡的,一言帶過。


    泓昀再不敢問,又與父親說些話後,在天黑前離開。之後敬貴妃帶著泓暄來過一次,彥琛也見了,互相說些關心的話後,亦早早散了。年筱苒本以為皇帝要去符望閣,誰知才到景陽宮,小太監告訴自己皇上去了坤寧宮。


    年氏不由得對出來迎接的舒寧笑歎:“你的姐姐,是個好女人。”


    坤寧宮裏,容瀾也已得知皇帝“病愈”的事,隻是她也抱病,不方便去涵心殿,或者說,她不曉得自己該用什麽態度去見皇帝,遂放棄了見丈夫的念頭,隻求隨遇而安。


    吃罷了飯,正抱著兒子教他說話,泓昶很聰明,這麽小就已記下了半篇三字經。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容瀾滿足地看著兒子聰明的模樣,可泓昶忽而停住,目光在某一處定格,她順著看過來,不由得心中打顫。


    二十多年的夫妻,竟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心慌意亂。硬是撐著儀態起身來,帶著兒子行禮,可泓昶似乎因太久沒見過父皇,竟不怎麽認得。


    彥琛抱著兒子說了會兒話,就讓奶娘領走,當殿內隻剩下他和容瀾,卻反而相對無語。


    許久,容瀾終於忍不住開始哭泣,她背過身子不願讓丈夫瞧見自己的眼淚,可彥琛將她拉過來,“瀾兒,發生那麽多事,終究是朕對不起你。朕不想說太多的話,隻要你記住,從前你我怎樣,今後也不會改變。嗣音迴宮前那晚朕就對你說過,你無人可替代,她也卻不可能取代你在朕心中的地位。倘若有一****先朕而去,你也是朕永遠唯一的皇後,中宮之位,除了你朕不會再許第二人。朕此生再多辛苦,然有幸遇到你們兩個,蒼天終是厚待了我。瀾兒,不要哭。”


    可是容瀾忍不住,太多的眼淚藏在心裏,早就快盛不下了,全天下人都可以不信她,誤解她,可如果彥琛也不站在她的身邊,她的世界就一定會坍塌。


    其實,她也隻是個女人。


    容瀾伏入他的懷裏大哭,“彥琛,我別無選擇……”


    夜深時,嗣音好容易和她的小魔怪鬥智鬥勇罷,初齡終於乖乖睡著後,她方離了景祺軒,從長廊漫步迴符望閣,自己的家就是不一樣,即便數月不曾踏足,也不會有半分陌生感。


    廊下溪水淙淙,月光下竟也波光粼粼,光芒反射到廊上,將她的衣衫照得五彩斑斕。


    長廊的盡頭,彥琛駐足而立,那翩翩身影來,宛若仙子。


    “皇上!”是穀雨先看見了聖駕,忙出聲提醒嗣音,她生生愣在原地,不敢露出她的高興。


    雖然是她請皇帝去配中宮,可是……


    彥琛一步步走向嗣音,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起,根本不在乎穀雨和小宮女在側,轉身就往符望閣去。


    “皇上,放下我……”嗣音羞得不行。


    “你又害羞?也不是第一迴了。”


    “皇上……”


    “不許亂動,朕今夜來,是和你算賬的。”皇帝哼聲道,語調裏有薄怒有得意有挑逗有滿滿的幸福。


    隻這一句話,嗣音就覺得自己渾身滾燙,又哭又笑地將臉埋進他的肩窩,“剛鬥完小魔怪,又來個大,為什麽被欺負的總是我?”


    此時已進了屋子,彥琛將她放到床上,湊到耳畔微吐氣息,“朕不會欺負你。”


    嗣音耳根極敏感,倏地就縮起身子來,抿嘴呆呆笑了半日,雙手勾住丈夫的脖子,嬌然一笑:“我不怕!”


    屋外,穀雨等自然不敢靠前,正商議誰來值夜,一個小宮女發現什麽要緊事似的拉著穀雨道:“姑姑,得趕緊去景祺軒看好小公主。”


    穀雨猛地激靈,連連點頭,留下小宮女值夜,自己奔赴景祺軒。今夜,怎麽也不能讓精怪的小公主打擾主子了。


    而符望閣裏一室旖旎,又豈是隻言片語能夠道盡。


    十一月半,趕赴西南督軍的賢親王迴京,但讓所有人意外的是,定康親王晏珅竟悄然帶著二十萬兵馬一起到了京城,最讓人無法相信甚至恐懼的,是二十萬人浩浩蕩蕩從西南穿越半壁江山到京城,竟然沒引起什麽動靜,那些自視頗高的京官們看見這精銳之師時,皆目瞪口呆——如果定康親王要反,是不是意味著京城絕對會被輕而易舉拿下?


    皇帝親自帶領文武百官在聆政殿前迎接晏珅,彰其平定佤納國進犯之功,犒賞三軍。晏珅一身銀灰鎧甲,威風凜凜,立在萬人中央,宛如神將臨世。言說其重傷不治的謠言,不攻自破。


    受賞後的撫遠大將軍單膝跪地,上稟皇帝,欲將二十萬大軍送往西北、東北兩處鞏固國防,奏請皇帝選出將帥之才統帥三軍。


    皇帝欣然答應,令群臣舉賢。之後晏珅卸下鎧甲佩劍,與群臣同入聆政殿共議國事,外人便再見不到裏頭的光景。


    聆政殿左側偏殿的大門後,初齡奶聲奶氣地問:“六哥,這個人是誰?”


    可泓暄早看呆了,癡癡地站在那裏半晌沒說話。


    而淑慎已熱淚盈眶,驕傲地將妹妹抱起,“不認得了?他是你十四叔!”


    “小祖宗們,娘娘找你們呢,定康王妃抱著小世子去坤寧宮了。”符望閣的小宮女奔來相告,正是她們的兩個小公主攛掇了兩位皇子一位小王爺偷偷來看犒軍的。


    泓昭滿臉通紅,激動地對他四哥說:“明日一定讓十四叔帶我們去騎馬,我要讓他看看我新練的劍法。”


    泓曄淡淡一笑,與淑慎四目相對,他道:“皇姐,男兒當如是,對不對?”


    淑慎頷首,可轉念一想,卻道:“文武各有所長。”


    眾人有些奇怪,卻來不及細究,便被帶到了坤寧宮,年輕的十四嬸嬸已抱著他們的小堂弟來了。


    此刻泓昇正被皇後抱在懷裏,幾個小家夥湊過來看,醒著的泓昇露出了笑臉,他似乎意識到眼前的哥哥姐姐們是自己的親人,歡喜得手舞足蹈,咯咯笑出聲。


    “母後,我要親親弟弟。”初齡最驕傲,搶了最好的位置就不讓別人靠近,容瀾稍稍俯身,初齡重重地親了兩下,心滿意足地做出小姐姐的模樣,“泓昇你乖乖,姐姐迴頭給你吃點心。”


    眾人皆笑,容瀾更歡喜得無可無不可,竟是含淚對周桃道:“辛苦你了,本宮總算是抱上這個侄子,母後她……在天之靈會很高興。”


    一時觸動眾人心酸之處,周桃亦哽咽道:“所以王爺讓臣妾隨軍迴京,盼除夕元旦時,帶著泓昇一起給母後上香。”


    容瀾頷首,卻抑製不住欣喜之淚,年筱苒和葉氏均上來勸慰,方罷。嗣音便借口有東西要給周桃,將她帶開。


    殿外不知何時開始飄雪,兩人均沒有坐轎子,各自撐了傘慢行。穀雨等知趣地遠遠跟著,好讓主子和十四王妃好好說話。


    “王爺的傷好些了嗎?”嗣音先開口。


    周桃便知嗣音知曉那件事,頷首答:“好多了,他底子好。”


    “多虧了王爺,皇上才幸免於難,這就是所謂的骨血相連,不論世人怎麽看待這對兄弟,他們自己心裏其實都很明白。”嗣音道,駐足看著周桃,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或倔強或怯弱的小姑娘,嬌顏明媚、眼神堅毅,擁有為人母的女性該有的光華。


    “娘娘,謝謝你。”周桃笑。


    “謝我?”嗣音不解,兩人又徐步向前。


    周桃沒有言明,隻是笑著重複:“是的,謝謝您。”


    嗣音見她如是,知道不必再問,即便心裏猜到些什麽,也不願細想。


    二人行至半路,忽聽一把醇醇之聲,“桃兒。”


    “晏珅。”乍見丈夫,周桃驚喜,疾步走向他,嗔道,“怎麽不打傘?怎麽不在皇上那裏?”言語之中,儼然嬌妻女主之態。


    嗣音靜立原地,看見白雪紛揚落在那一身白袍的男子身上,清俊明朗,如圭如璧。


    “參見皇貴妃。”晏珅和周桃再一起過來,朝嗣音行禮。


    其實這裏並不是從聆政殿或涵心殿過來的路,可晏珅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怕隻有他自己才明白,而此處,通向符望閣。


    “穀雨,你的傘大些,我和你換。”周桃打著傘從嗣音身邊擦身而過,往不遠處的穀雨走去,笑嗬嗬道,“那樣我和王爺撐一把傘就夠了。”


    雪中,如璧俊美的男子,如仙婉約的女子,一個傲然立在風雪之中,一個撐傘盈盈而立,相對無語,卻萬千心緒。


    “能再見到你,真好。”晏珅輕語。


    嗣音莞爾,眉梢揚起最友好的笑容,溫暖寧靜,透徹清明的眼眸裏將她的心跡袒露無餘,“王爺,珍重。”


    晏珅怔住,心底的隱痛被暖暖化開,就是想再聽這一聲“珍重”,才努力地活下來。


    彼時大夫軍醫都判定自己不可能存活,意識昏迷的他聽到哥哥的怒罵:“如果你死了,嗣音會替朕內疚一輩子,難道你要讓你窮盡一生去保護的女人永遠活在內疚痛苦中?”


    “晏珅,我們去坤寧宮吧,皇嫂在等你。”周桃打傘歸來,至晏珅麵前,舉高將傘遮蓋他的身體,他接過來握在手中,下意識地將周桃攏近自己的身體。


    “本宮要迴符望閣,改日再聚。”嗣音頷首慢言,遂帶著穀雨等人緩緩離去。


    擦身而過時,晏珅在餘光中看見她淡然恬靜的目光,隻是那清澈的眼眸裏,沒有留下他的身影。


    “我們走吧。”當嗣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晏珅亦挽了周桃的手,朝另一方向而去。走不過幾步,周桃迴眸,看著梁嗣音的背影,安然一笑。


    行至半路,嗣音駐足,拐角處一身桃紅雪氅的劉仙瑩立在雪中,她沒有打傘,白雪幾乎將鮮豔的桃紅全部覆蓋。


    嗣音上前來將她納入傘下,挽了手恬然一笑:“他很好,我們走吧。符望閣有熱熱的茶,暖身。”


    劉仙瑩聞言落下清淚,長籲一口氣後亦笑:“走吧!”


    臘月,因小公主咳嗽不止,皇帝下旨將女兒送入護國寺由醫僧明源照拂,是日皇貴妃親自送女兒出宮,意外的是,大公主淑慎被皇後纏住沒能相隨。


    初齡一見明源就病態全無,撲過去笑嗬嗬說:“大和尚,我又來了。”


    嗣音清咳嗔怒,將女兒拉到膝下,“要有禮貌,不可以欺負小沙彌,知道嗎?”


    “嗯!”初齡大聲答應,可是園門外已聚集之前陪公主玩耍過的小沙彌,初齡雙眸放光,狡黠之色溢於言表,甩開母親就朝他們跑去,驕傲地說,“快帶我去滾雪球。”


    嗣音見穀雨奶娘已跟過去,也就放心,轉身來看著明源,但笑容就不那麽和善了,“有些事,本宮想和明源大師您說清楚。”


    可明源似乎知道嗣音撇開淑慎前來的目的,寶相含笑,悠悠道:“娘娘請隨小僧來。”


    嗣音不解,但還是隨行,至禪房,明源指著屋內正教授小和尚認字的少年郎道:“國子監祭酒大人妻家的侄子,隆政四年恩科殿試第七名,鄒皓。”


    “鄒皓?”嗣音想起來,就是那個不肯為淑慎作畫,而讓她氣得耿耿於懷的人。


    明源笑道:“公主那方帕子的舊主人,便是鄒公子。”


    嗣音愣住,半晌才迴過神,卻是欣然一笑,對明源道:“方才本宮失禮了。”繼而靜立門外看了片刻,方離去。


    之後和初齡惜別,自然女兒沒有半分舍不得的樣子,嗣音才離開護國寺,來時細瑣的小雪變成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嗣音正抬眸望天,穀雨驚道:“娘娘,皇上來了。”


    嗣音一愣,最近她的丈夫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給她一個又一個驚喜。


    皇帝通身玄青色棉袍,屹立天地之間,俊偉如山。他撐傘走向嗣音,“雪突然大了,朕不放心,所以來接你。”


    嗣音撲哧一笑,朝四周看看,低聲道:“皇上在宮裏也就罷了,如今都到宮外來了,旁人瞧見,真的該說臣妾紅顏……”


    然後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彥琛捂住了嘴,他微怒:“不許你胡說,朕對自己的女人好,礙著誰了?”


    嗣音不理他,讓開道:“皇上越發小孩心性了,太隨性。”


    “不鬧,朕帶你去看看下雪後的京郊。”彥琛不惱,拉著她的手鑽入雪中,在眾目睽睽下將嗣音塞入尋常馬車,親自駕走了。


    穀雨眾人呆立,半晌才迴過神:“行了,咱們自己迴吧。”


    很快,又是除夕,隆政五年的除夕夜,皇室族人總算濟濟一堂,各種禮儀自不必多說,最叫人感慨的,是十四親王帶著王妃和世子給烏太後靈前上香,而皇帝與十四弟的關係也今非昔比,本以為最終會以惡鬥收場的兄弟倆,竟有一天能相親如是,眾人皆歎:烏太後有靈,當含笑九泉。


    翌日初一,皇帝和皇貴妃照例沒有參加坤寧宮的慶宴,彥琛一如既往帶著嗣音在角樓俯視國土,這一年發生太多的事,然最終都趨於圓滿,蒼天不負。


    皇帝傲然道:“****的國土又向南拓寬了一千裏,嗣音,朕會掙下更美好的江山,與你共享。”


    嗣音甜甜一笑:“與君一生相伴,足矣。”


    此時城外煙花齊鳴,仿佛為帝妃喝彩,轟隆聲中,方永祿來到,躬身言:“皇上,一切都準備好了。”


    彥琛便牽了嗣音的手道:“來,不論結果如何,絕不讓你我之外的人知道,但你也遂了朕的心願。”


    嗣音無奈,跟著過來,看著彥琛解下隨身禦印,另一頭奶娘已把泓曦放下退了出去,樓上僅有帝妃和皇子,她蹲下身子道:“泓曦,來母妃這裏。”


    泓曦仿佛因他就出生在這一片熱鬧中,並不畏懼煙火炮竹的轟隆,樂嗬嗬地就朝母親爬來,嗣音逗他,“泓曦拿件喜歡的東西給母妃好不好?”


    泓曦眯眼而笑,仔細地看過每件東西,胖胖的小手一抓,將拿起的東西塞入母親手中。


    嗣音迴眸,與彥琛對視,兩人笑而無語。


    此時角樓外紅光漫天,彥琛道一聲來,嗣音便抱起兒子與他並肩立於露台之上,俯瞰國土,享受萬民敬仰。


    *****本篇至此完結,以下更新《第一寵妃》續篇,故事轉換第一人稱視角*****


    暮色如焰,暖風拂麵,從夢中醒來,這一覺美滿酣甜,不記得周公贏了我幾粒子,隻覺口中幹渴,但見石桌上有紫砂壺,便隨手拿來就著壺嘴痛飲。


    茶是好茶,隻是悶了半日略嫌苦澀,飲罷,對著茶壺發呆,記得睡前聽的那《壺中之天》的故事,尋思哪天是否也能鑽進這壺裏,到另一個世界遊曆一番。


    此時寺中暮鍾響起,擱下茶壺,將淩亂的披帛抖落整齊,拖著曳地裙幅走出這靜謐的園子。半路上攔住一個小沙彌,問:“明源呢?”


    “師叔祖在藥王殿誦經。”小沙彌輕聲迴答,低垂著頭不敢看我一眼,似怕又被我捉弄。


    “多謝。”我嘻嘻一笑,徑直往藥王殿飄去。


    殿內肅穆俊冷,唯有清香繚繞,佛龕前盤膝坐著清瘦的大和尚,沒有華麗隆重的袈裟僧衣,隻是一件幹淨的青灰色衲衣鬆散地搭在身上。


    “我餓了。”行至他身後就地坐下,靠在他的背脊上抬眸望殿外火紅的暮雲。


    “迴去吧。”


    “我說我餓了。”我騰起身子。


    “迴去吧。”明源重複。


    “走了可就不來了。”我怒言嬌嗔。


    “上迴賭氣,你也這麽說。”明源言罷,合十頂禮,緩緩起身俯視仍坐在地上的我,清俊的臉上是親和的笑,緩緩道,“淑慎當年及笄時,也如你一樣坐在這藥王殿裏,不同的是,你是逃出來的。”


    是啊,我是逃出來的。


    天下人皆知,隆政十八年五月初四,是舜元公主的十五歲生辰,因舜元公主是福星臨世,皇帝年初便詔告天下,要為她舉行盛大的及笄之禮。可眼下已是五月初三,而我卻仍在宮外。


    說起來,今日亦是我六皇兄和七弟的生辰,而我惱的,就是每年都與哥哥弟弟在今日過生辰,宮裏從沒有特特為我舉行的慶典,如今到了及笄之年,反隆重起來,仿佛就都等著我倒適婚之齡,上趕著要將我嫁出去。


    至少,六哥就是這樣說的。


    “謹郡王到了,跟他迴宮吧。”明源笑著將我攙扶起來,露出僧人不該有的寵溺之態,明眸微合,溫柔地看著我,“明日,我們的小公主就長大了。”


    我纖眉一凜,驕傲道:“長大又如何?反正一輩子也不要嫁人,你伴青燈一生,我就守你一世。”


    “初齡。”


    我話音才落,殿門口傳來一把醇醇之聲,我循聲而望,果然是四哥泓曄不假,明源究竟是未卜先知,還是和四哥約好了今日來接我迴宮?


    “謹郡王!”一旁的明源已朝哥哥施禮。


    “四哥!”我柔柔地喚一聲,扭扭捏捏地飄到他的身邊,低垂著頭看他青褐色的鞋履,呢喃著,“我不想參加明日的及笄大禮。”


    “四哥也不想。”他竟沒有出聲責備我私自逃離宮廷的事,而是輕輕撫過我垂順在肩頭的長發,我抬頭看他,他淡淡一笑說,“四哥舍不得我的齡兒出嫁,總還記得你孩提時的模樣,一眨眼都是大姑娘了。”


    我欣然一笑,膩著他說:“四哥娶四嫂時,古母妃也挽著您的手說,一眨眼就是大人了。”我將古夫人的神態學得惟妙惟肖,叫他無奈地嗔我淘氣。


    “時辰不早了,還請王爺早些帶公主迴宮,明日及笄之禮,小僧會攜護國寺眾僧前往。”明源上前合十,娓娓而言。


    我嬌嗔:“你就是想趕我走。”


    “初齡,不得無禮。”四哥出言,又與明源寒暄幾句,便不由分說將我帶離,我不敢在四哥麵前放肆,唯有跟著他乖乖迴去。


    “泓暄因助你離宮,被敬貴妃罰跪一夜,他那麽大的人了,就為了你?”四哥送我上車時,忍不住說了這句,叫我一時揪心。眾兄弟裏,六哥最疼我,從小不論闖什麽禍,他都一力承當替我受過,這一次又是如此。


    行至宮門,四哥卻讓我獨自迴去,我到底有些膽怯,扭捏道:“大家生氣嗎?”


    “這次的確過了。”四哥隻是這一句,靜了半晌見我可憐,方道,“誰會和你生氣,而你除了護國寺還會去哪兒?父皇是有意讓你自在幾日,才在今天讓我接你迴宮。”


    “哦!”


    “明日及笄之禮,要乖一些。”四哥輕輕拍了我的額頭,“迴去吧。”


    我答應下,朝他福了福身子,轉身進了宮門,李從德一早就等在哪兒,用軟轎將我接迴。


    “公公,母妃生氣嗎?”我探出頭來問李從德,他笑嘻嘻迴答我,“娘娘提都沒提,這幾日就忙您的及笄禮,穀雨還說,公主不在咱們才能幹活兒。”


    我哼一聲,不被重視的感覺也實在不怎麽樣。


    很快,軟轎停在符望閣前,我才下轎,便見母妃立在門前等我,她十年如一日的纖瘦柔美,歲月從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母妃!”我如蝴蝶般飛入她的懷裏,母親身上熟悉的香氣讓我覺得安心,卻抱怨:“怎麽才接我迴宮,你們都不要我了嗎?”


    “我的初齡幾時才能長大?”母妃雙臂擁著我,用她柔嫩的麵頰蹭著我的額發。


    “你生氣嗎?”我被蹭得癢癢,抬起頭來看她,母妃的眼眉是那麽美,可我一點也不像她,誰都說我像父皇,小時候很驕傲,長大了才發現,若能像母妃這樣美麗才好。


    她含笑搖頭,否定。又輕輕掀起我厚密的額發,額頭上微微有涼意,她嘟著嘴說:“往後束起額發,就更不像我了,實足是你父皇的模樣。”


    我嘻嘻一笑,沒有說心裏話,“所以父皇才最疼我。”


    母親點我的額頭,嗔道:“最疼你才最傷心,你出走那日,可知他多擔心多難過?”


    “他真的生氣了?”我並不膽怯,隻是心疼。


    “見了他好好賠不是。”母妃叮嚀一句,喚李從德,“不要收起轎子,送公主去坤寧宮。”


    馬車顛簸半日我渾身疲憊,賴著她撒嬌:“要去給母後請安嗎?讓我換身衣服好不好,這樣子去太失禮,我也餓了。”


    母親道:“你母後病了,不能參加你的及笄之禮,好好陪她說說話,在坤寧宮過夜吧,明天早晨母妃來接你。”


    母後又病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魅惑帝王心:第一寵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琴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琴瑣並收藏魅惑帝王心:第一寵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