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河教育兒子並不僅僅是以慈善為懷,而是真的達到了目的沒必要一定要取對方性命,斬盡殺絕。


    其實這世間好多觀點是中性的,本沒有對錯之分,就看你如何去把握。如果說紫霖今天放過了這三個惡人,不管他們是否悔過自新,或日後繼續作惡,都不會對大明朝的曆史進程產生什麽影響。而數年後他又放過了多爾袞,那可是真的讓人扼腕歎息。這可是足以改變清兵入關時間的曆史大事,若清兵入關推遲十年,勵精圖治的崇禎帝會以什麽樣的方式來扭轉危局,這又給波詭雲譎,風雲莫測的曆史增加了一層變數。若隻以佛家的慈悲來對待那些十惡不赦的惡魔,不僅是迂腐,還可能成為罪人,甚至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幫兇。好在紫霖後來及時醒悟,在遼東對後金的作戰中,他變得更加成熟。


    紫霖到黃師木麵前,楚大板已經把馬車調整好了方位,箱子也重新整理好,拉努爾坐在車上。紫霖說:“黃大哥,你們先速迴,別時間長了讓仙枝姐姐等得著急。這徐一刀說上麵有不少劫掠來的財寶,這都是不義之財,絕不能留在這裏。還有上麵還可能有些其他被當作肉票關押的受害人,我去把他們放出來,最後要一把火燒了他的巢穴。”


    黃師木對紫霖說:“如此說來,確實是要上去一下。但你一個人上去我們也不放心,上麵是什麽情況咱們都不清楚;再說,我們等在曠野之中也不方便,我們大家隨你一同上去也好有個照應。”紫霖看了眼車上的拉努爾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安慰他說:“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平安了,等一下我們就一起迴家。”


    紫霖走到樹下,將樹上的飛刀取下來,看是把好刀,收了起來。剛才蔣興和胡三貪財心切,直奔銀子去了,忘記將飛刀取下。紫霖撿起地上被割斷的繩子,套在徐一刀脖子上,打了個活結,又看了一眼地下哭爹喊娘的蔣興和胡三說道:“以後要能棄惡從善,改邪歸正,今天就是你等的新生;若再禍害人,老天也饒不過你們。”這蔣興、胡三同徐一刀不一樣,並不告饒,隻求速死,求紫霖給個痛快的,再補他一刀。紫霖也不再搭理他們,牽著徐一刀從身邊走過。黃師木和楚大板、索邁爾三人趕著馬車跟在後麵,朝山上走去。


    若幹年後,有人在廣州街頭看到了兩位乞討的叫花子,一個瞎子背著一個瘸子,這二人正是蔣興和胡三。他們是否改過自新並不重要,因他們已經沒有了從惡的資本,他們的餘生是在乞討中渡過的,也許這正是他們前半生作惡太多,罪孽深重,老天以這樣的懲罰方式來讓他們償還欠債。


    到了清風山的山門,小路崎嶇,馬車上不去了。黃師木和楚大板二人將馬車上的二大箱銀子卸下來,用繩子從中間連接好,一左一右的搭放在紫霖的馬背上。拉努爾說什麽也不肯下車,在他眼裏,這就是閻羅店,是人間地獄,好不容易才出來,怎麽肯再進去。紫霖笑笑說:“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好,這荒山野嶺的,也不會有人來,有索邁爾陪著你,就留在這裏看馬車吧。”


    山門大開,並無人看守,幾個人直接進了山寨。瘦狗和泥鰍睡了一天,這才醒過來正在吃飯,寨裏有一位負責做飯的小嘍囉,還有二位下山踩點去找財源還未迴來。這三個土匪看到失了右臂的徐一刀麵色慘白、渾身是血的被一位身材高大的持劍少年牽著,搖搖晃晃的走來,嚇得一時都愣在那裏。徐一刀看了他們一眼有氣無力的說了句:“都散了吧。”這下可好,瘦狗和泥鰍撒腿就朝後山跑去,唯恐有人來追;另一個土匪更有絕招,抱著頭,順著山坡朝山下滾去。


    山上有六七排房子,原來土匪多,後來徐一刀上山後都給遣散了,房子也就空了下來。徐一刀帶紫霖朝中間一處最大的房子走去,這是三間正房,中間正廳,左右是臥室。進屋後徐一刀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左手掐住右臂,頭朝東邊睡房示意了下,說了句:“在床下。”紫霖推門走進東房,迴頭一瞧,見徐一刀頭正對著門,兩眼直直的盯著床下看。紫霖將床挪開,用腳踩了踩,知道下麵是空的,將床下的木板移開,看到裏麵一隻大木箱,將木箱拖出來打開,裏麵整齊地擺放著銀錠,也是真夠巧合,竟然也是三千兩。紫霖迴頭再看徐一刀,見徐一刀將頭低下兩眼看地,表情極不自然。紫霖再看床下,裏麵已是空了,紫霖點了隻蠟燭朝裏照了照,還是沒見異常,再迴頭看徐一刀,見他兩眼已轉向門外,臉上露出異樣的神情。紫霖判斷出,這裏肯定有名堂,就用劍撬了撬底下的木板,木板被撬開,原來洞內還有洞,裏麵還有二隻小木箱。紫霖俯下身子,伸長手臂,將一隻小箱拿出來,打開一看,隻見五光十色名貴珠寶及貴重首飾,在燭光下炫耀著迷人的光色。徐一刀一見這最後的秘密也被紫霖發現,再也支撐不住了,加上傷重,血流的也不少,俯身癱在地上。紫霖也不看他,伸手將另一支小箱也拎出來。他立即感覺不對勁,因為這隻箱子實在是太重了,他放在床上打開,隻見裏麵整齊的擺滿了金元寶。紫霖也沒細數就蓋上箱子,我們這裏交待一下,這箱黃金總計八百五十兩。


    原來這三千兩銀錠和兩隻裝滿珠寶及黃金的小箱才是徐一刀的家底,是他帶上山來的財富。蔣興和胡三隻知道他有一大箱子寶物,可不知道有多少,這些都是他當年做海盜時打劫所得。至於上山以後與蔣興、胡三等人小打小鬧的劫掠了一些銀子,大多叫他給揮霍了。在山上打劫遠不比當海盜來錢快,本來也沒多少,他還三天兩頭的往黃四姐的百花樓跑,每次去都要扔給黃四姐幾十兩銀子。其實,就這樣他的錢也足夠他享用後半生了,就是天天喝酒吃肉也用不完。他本意也是想就此收手不幹了,可到了清風山後,或許是因為太過於清閑而感到無聊,他又貪戀上了美色。這是因為當海盜雖說來錢快,同時也擔著天大的風險,劫掠的錢也沒地方享用,像個苦行僧,不要說見不到個女人,就是想喝酒吃肉有時都很困難。也是為了彌補自己這些年的虧欠,滿足欲望,於是在蔣興和胡三的鼓動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打劫生涯。盡管他們從不在本地動手,才一直沒有被官府注意,可既然入了賊行,與盜為伍,終無善果。也是常在河邊轉,哪能不濕鞋,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天道譴之,必不輕饒。


    徐一刀在清風山所劫得的財物,都是與蔣興、胡三五五分成。如何五五分成,就是到手一百兩銀子,先按功行賞給那些出了力的小嘍囉,剩下的他一個人拿走一半,蔣興、胡三兩人分剩下的另一半。畢竟他身為寨主,兩下到也相安無事。後來徐一刀也由習慣變得麻木,多年的平安讓他變得驕橫,再無收手的念頭。人總是這樣,貪心會上癮,已經有了很多,還想得到更多,貪得無厭。也是這錢來得太容易,做順了就難收手,就這樣做了一票又來一票,直到今天這一刻的到來。


    紫霖先將兩隻小木箱提在手裏,拿出去交給黃師木,轉身又和大板將那隻大木箱也拖到院中。紫霖對大板說:“你先守在這裏,我去那邊的房子看看。”楚大板也想四處瞧瞧,找找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就說:“東西放在這裏也沒人拿,我也去。”黃師木向周圍看了看,就說:“那你們兩人去吧,我守在這裏。”大板不好意思的朝師傅笑了笑,跟著紫霖朝對麵一排房子走去;這正是將興和胡三住的房間,也是三大間房,一人住左邊,一人住右邊。推開正門一看,隻見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坐在中堂方桌前,她們衣著華麗,打扮妖豔,雖受到了驚嚇,但美目顧昐,掩飾不住輕佻。紫霖上前一問,才知她倆是徐一刀從百花樓帶迴來的姑娘,一個叫媚紫,一個叫顏紅。紫霖說:“二位不要怕,這不關你們的事,土匪被我們趕走了,你們帶上自己的東西,隨我們一起下山。”


    楚大板到東側臥室,環顧了一下房間擺設。彎下腰見床下也有一個木箱子,拉出來打開一看,裏麵都是些女人的內衣。楚大板氣得將木箱裏的東西底朝上倒了出來,銀錠露了出來。有十隻銀元寶,忙找件衣服包了起來。楚大板是在蔣興房間翻出來的這些東西,這蔣興是個心裏變態,但凡被他奸過的女人,都要將內衣留下,年長日久竟攢了一大箱子。他打劫的銀子就放在箱底,隻是他吃喝嫖賭,銀子也沒剩下多少。


    大板又去西麵胡三房間的床下看了一遍,什麽都沒有。原來這胡三最怕的人就是徐一刀,生怕哪天他翻臉再把自己殺了。所以每次分銀子的時候,他都要偷偷的再送一半給他,這事蔣興不知道;而蔣興這裏他也要維護,所以他的銀子總是最先用完。楚大板一見沒有東西,就沒了耐性,去灶房找火去了。


    紫霖朝另一處小房子走去,推門一看,見一位女子失神地坐在那裏,雖也穿著齊整,但表情麻木,兩眼無神的看著他。紫霖對她說:“這裏的強盜已經被趕走了,你趕快收拾下東西,跟我們下山。”女子一聽,兩眼立時有了光亮,站起身來看了紫霖一眼,走到門口向門外張望。當她看到院子的景象時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發生了,當即淚水奔湧,大放悲聲,趴在門框上痛哭起來。紫霖一時不知如何勸解,就說:“難道你不想下山,還是你和徐一刀有仇。”女子一聽這話才止住了哭泣問:“斜眼、麻臉兩賊人在哪裏,我要殺他們為我父母報仇。”這說話的女子正是胡蓮,就是當年攜妻女迴鄉的胡一官女兒。是蔣興和胡三在劫掠了全部財物後,殺死了胡一官並將她母女掠到山上。母親被蔣興奸汙後自盡,為報父母之仇,胡蓮含羞忍辱至今。


    紫霖一聽,這才想起徐一刀,忙迴身去找,哪裏還尋得見。房前屋後也不見人影,仔細搜查後,才看到大房子西間臥室的床下木地板被掀開,床下預先修有一條暗道,真是狡兔三窟。原來,做海盜出身的徐一刀上山後,就在想著退路,這山可不比大海,四處可逃。山門一封,那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因此從山下找了些工匠,在自己的房間挖了條通往山下的地道,此事隻有蔣興和胡三知道,地道完工後把工匠殺了滅口。剛才紫霖和大板往外搬箱子時,徐一刀已經像一堆泥癱在地上了,也就沒在意他,誰知他卻趁紫霖和大板到裏麵檢查時抽空子從地道裏溜了。紫霖也不去追,想想也罷,他已失去一臂,再不能做強盜了。


    楚大板從廚房裏出來,手中拿著點燃的火把,對大家說:“你們再看看,還有需要帶走的東西沒有,我馬上就要點火燒房子了。”媚紫、顏紅一聽,忙又折迴剛才的房間,他們在山上有幾天了,蔣興、胡三兩人的財物也不迴避她們,知道她們也帶不走,下山還要由他們送迴百花樓去。他倆窮吃濫喝逛妓院,這些年也沒攢下多少銀子,這床下箱子裏的一百兩被楚大板拿走了。她們當時也曾打開過箱子,見是女人的內衣,心裏直罵蔣興變態,也沒往下再翻找。而胡三的幾十兩銀子就在枕頭裏裹著,她們二人得了這個機會一人一半連包帶裹的都拿走了。後來蔣興、胡三乞討時路過百花樓,媚紫、顏紅二人也賞了頓飯給他們吃,又給了幾個銅錢,算是對他們有所關照。


    胡蓮帶走了自己的包裹,並沒有什麽財物,那裏有父母的兩件遺物作為紀念,為以後留個念想。


    一時間大火熊熊燃燒起來。楚大板兩眼望著廚房對師傅說:“可惜了,灶房裏還有一大鍋燉熟的羊肉和幾壇子老酒,這些可都帶不走。”黃師木笑笑說:“等迴去了我們自有酒肉,讓你盡興吃個痛快。”楚大板將一百兩銀子也交給了紫霖;紫霖一並放到大箱子裏蓋上蓋子,連同帶來的箱子用繩子捆好。三人合力抬起搭到馬背上,兩隻小箱子楚大板一手提一個,三人帶著這三名女子離開山寨。來到馬車前,見拉努爾和索邁爾二人正躲在一顆樹下,三人將箱子從馬身上缷下來放到馬車上,趕車下山。來到黑鬆林前,已不見了蔣興和胡三。


    紫霖看著胡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我們上山時他倆還倒在這,看情況是逃走了,但他們都是殘廢人了。”黃師木說:“他們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願能就此棄惡從善。”眾人上車坐好,大板趕車迴返,進城後天已黑了下來;媚紫、顏紅二人千恩萬謝的迴百花樓去了。


    正是:天地寥寥闊,江湖蕩蕩空,乾坤廣大盡包容,定盤打算,隻不漏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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