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徐一刀也是一向驕橫慣了,絲毫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他抓起件衣服搭在膀子上,赤裸著上身跳上馬背,胡三替他拿著金刀,跟在後麵,留下了看山門的瘦狗和泥鰍,三人帶著拉努爾下山去了。


    在下山的路上,蔣興感到眼皮直跳。他小聲對胡三說:“今天是怎麽了,我這右眼皮跳得厲害。”胡三說:“我的後背也有些發涼,也許不是好兆頭。”徐一刀騎在這匹喚作“照雪玉獅子”的大白馬上,高傲的左顧右昐,眼睛四處觀賞著風景,並沒有理會他們的私語。到了山下黑鬆林前,蔣興和胡三把拉努爾綁到一顆高大的鬆木樹幹上,徐一刀接過胡三遞過來的金刀,驕狂的立在馬上,向路的另一頭遠望著,蔣興則和胡三在綁縛拉努爾的樹前橫刀站立。


    慢慢的幾個人影在遠處出現,走在前麵的一個人騎在馬上,身後跟著一輛馬車,車上有三個人和二隻大箱子。徐一刀放心了,待人走近時,他這才仔細看清楚了。前麵這個騎馬的是位長相英俊的少年,看年紀不過十五歲的樣子,隻是個子可不矮,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來。他跨下的棗紅馬卻是匹寶馬良駒,比自己的“照雪玉獅子”還要出彩,可沒帶馬鞍,隻是鋪墊條麻袋在上麵,手上卻拿著一把比較誇張的長柄大砍刀。一看這刀,上麵還帶著鐵鏽,估計已經有幾年沒用過了。


    徐一刀認識這種刀,這是當地的山民用來砍茅草的。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心想,這外國老頭子做木料生意做得腦袋也成木頭了,哪裏找來的愣小子來押運銀子,是給自己壯膽的吧,騎馬不配鞍蹬,有力也使不上,即使刀再大又有什麽用。再看他身後的三個人,其中的小夥計他認識,就是昨天嚇哭的那個洋仔,另外兩人是一中年人和一壯小夥,這兩人身材都很高大。徐一刀看人走近了,大喝一聲:“來人站住,按規矩給我把箱子打開亮出銀子,我好過目。”黃師木站立在一邊,楚大板和索邁爾兩人打開箱子,兩大箱白銀在太陽的照射下,折射著白光,都是二十兩一錠的銀元寶,目測一下不會少於三千兩。徐一刀點了點頭,又問道:“寶石在哪裏。”紫霖讓馬往前走了幾步,上前對徐一刀說:“寶石在我手裏,銀子你也看見了,我們是來贖人的。東西也都在這,你先把人給放了,我們就四個人,也跑不了;你讓手下人把銀子也清點一下數目,收妥後把借據給我拿來,我再給你寶石。”說完,將戴在脖子上的寶石朝徐一刀亮了一下,隻見一道藍光閃過。徐一刀眼睛被寶石折射的光芒給閃了一下。他一聽也有道理,再看這顆藍寶石可真夠大,在光線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蔣興和胡三還在看守人,可銀子總得有人收,徐一刀從懷裏掏出借據來,手一揚,一隻短刀帶著紙條,朝拉努爾的頭上飛去,嚇得拉努爾媽呀一聲兩眼一閉,這把飛刀不偏不斜貼著拉努爾的頭皮釘在樹上,頭發也給斬斷了好幾根。這也是徐一刀故意露一手給紫霖看,心說:你小子好好長長眼力,見識一下,別不識相給我找麻煩。紫霖也是很配合徐一刀,故意驚嚇得雙肩一聳,手一抖,大刀差點給扔了。徐一刀見狀又是朝天大笑,真是開心極了。樹下的蔣興,看到徐一刀一揮手,就讓胡三守在那裏,自己持大刀直奔馬車而來。他將兩隻箱子裝的銀錠上下幾層查看了下,三千兩正好。朝徐一刀喊道:“大哥,真貨,夠數。”說完趕著馬車就走。胡三聽了,也離開大樹下的拉努爾,快步朝馬車跑去。徐一刀驅馬朝紫霖走近幾步,這時,太陽快要落山了,從林中枝葉間的縫隙透射出來的陽光照在紫霖胸前配帶的藍寶石上,閃著炫耀的光芒。徐一刀看了高興道:“嗬,好一塊成色十足的貓兒眼。”他內心狂喜,得意忘形,感到老天怎麽總是這樣關照他。說著走近紫霖,金刀一橫,喝道:“小子,把寶石給爺放在刀上。”紫霖迴頭看了一眼,隻見黃師木和楚大板已經到了樹下,楚大板從腰間掏出隻砍刀,將繩子斬斷,拉努爾立時癱坐在地上。楚大板將刀遞給師傅,背起拉努爾就跑。黃師木將借據直接扯下拿在手裏,看清楚後揣在懷中,隨即跟在後麵。紫霖看兩人已經離開有一段距離,感到放心了,自己可以動手了,對徐一刀說道:“這寶石值一萬多兩銀子,是一船紫檀木的價值,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來拿。”


    徐一刀一聽立時火了,開口罵道:“好個不識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是活膩歪了吧,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刀爺。”說罷揮刀上前就是一刀,紫霖右手持砍柴大刀相迎,左手從坐騎下的麻袋墊子裏抽出清風劍。這時徐一刀的金刀和砍柴刀已經相碰,砍柴刀被金刀砍成二段。這裏要交待一下,正常情況下,徐一刀無論是在兩軍陣前還是在江湖上和其他名將交手,出手也就是一刀,必置對方於死地,要不怎麽能叫“一刀”呢。徐一刀不僅刀法精湛,力氣也大,對手的兵器和金刀碰在一起,不是被斬斷,就是被擊飛。可就在剛才兩把刀碰撞電光石火的刹那間,徐一刀感到了異常,這個少年絕非等閑之輩,力氣一定超過自己。徐一刀本是按著自己的刀法進刀,剩下的半刀隻需探出半個身位就可取對方首級。這是一套連環刀法,自打出少林寺山門直到今天,二十多年來與人過招,還從沒失手過。隻這瞬間心裏犯了疑,動作就有些走樣了,比平常慢了半拍。這要是用時間來計量,也不到百分之一秒,剩下的還沒想明白呢,可紫霖的清風劍已經迎上來了。其實紫霖今天故意將馬鞍撤下,倒不是為了麻痹徐一刀,而是為了隱藏清風劍。但這也是個危險的舉動,正常人沒有馬鞍在馬上是什麽都不能做,借不上力,更不要說與人交手過招了。可紫霖為達到出奇製勝的效果,隻得冒險,這也是藝高人膽大,高人做什麽事都是有道理的。


    徐一刀這時要再變招已是不可能了。他想迴身撤刀,可哪還來得及,高手對決,生死隻在瞬間,容不得有半毫閃失。紫霖右手的砍柴刀接住了這一刀,盡管砍柴刀被從中折斷,可左手的清風劍已經從坐下抽出並直接向上挑起。這要是別人,必死無疑,再無逃生可能;要說徐一刀畢竟是少林寺出來的頂尖武功高手,嶺南第一刀的威名也不是白來的,就是在當時大明兩京一十三省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和他過招的刀客來。這時的多爾袞和吳三桂也都是十歲的小孩子,還不成熟。徐一刀一看一把利劍從下麵直直的朝上挑來,這不是自上而下的劈砍,也不同於從後向前去刺,總要有個反應的時間,可他是生生的抽出劍就直接上挑,這是哪來的爆發力?這下可是遇到高人了,我命休矣。徐一刀心一橫,進刀的手不變,兩條腿用力夾著馬肚子,借力擰身縮頭蜷身,他這動作也都是在瞬間完成的,這不僅需要敏捷的身手還要有極大的力氣。可跨下的這匹馬受不了,馬本是向前衝的,徐一刀的兩腿一夾借力時,差點把馬身子給夾斷了,這馬四腿一軟就爬下了。徐一刀也是拚了性命一賭,因為他進刀並沒有收,這讓反擊的紫霖有所顧忌,也隻能自己變招。他身子向後一仰,躲過刀鋒,左手清風劍將徐一刀的右臂斬了下來。這馬癱倒在地也幫了徐一刀,否則,他的半邊臉也保不住了。


    也許有人會感到質疑,這徐一刀怎麽就這麽不經打,他不是號稱“嶺南第一刀”嗎,盡管都是高手,頂尖級的對決,也要走它七八個迴合才能分出勝負吧。


    當年三國第一人呂布迎戰張飛,也還打了五十個迴合,其實這也不奇怪;聽過評書“大隋唐”吧,宇文成都號稱天寶無敵大將軍,打變天下無敵手,可遇到了病鬼李元霸也走不上一個迴合,這叫打你沒商量。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區別可大了,這就是差距,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就是這道理。比誰的文章好,詩詞佳,才氣大,爭論幾千年也沒個結果定論;而武功則不行,武功是可以比試的,一交手就可分出勝負,甚至生死,都不用你認輸,第二名想活下來都難,不服氣也沒辦法。當年的宇文成都也是誰都不服,殿前比武,李元霸讓著他,不敢傷他;陣前交鋒還是不服,一交手兵器就震飛了,人也被當燒雞撕成了兩半。今天的徐一刀也不服氣,隻一合命就差點沒了,掉了隻胳膊。可這不是友誼比賽,說我沒準備好,再來一次吧,沒這機會。這也是徐一刀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做海盜多年,殺人越貨作惡多端,如今報應來了。


    蔣興和胡三隻顧著趕馬車將銀子往山上運,甚至都沒看清楚徐一刀怎麽就倒下了。心想,是大哥喝多了,還是沒醒酒怎麽的,難道是這小子刀長,傷著他了,還是這三年來他酒色淘空了身子。不能啊,以他的武功哪會這樣讓這毛頭小子占便宜,難道是三年前我們哥倆和他交手時大意了。倆人正胡亂想著,再細看,眼前這個少年已經手持清風劍,冷眼鄙視著他倆。蔣興問胡三:“我眼斜沒看見,這是怎麽迴事。”胡三說:“我眼花也沒看清。”兩當人正發愣的功夫,紫霖已立馬橫劍到前。蔣興一看不行,怎麽說來就來了,這想跑又跑不掉,總得比劃兩下吧。於是和紫霖說:“你等一下啊,我先把馬車拴好。”這時他還怕馬跑了銀子得不到。紫霖笑笑說:“不急,我就等你拴好了馬再和你過招。”蔣興這才醒悟過來,他和胡三對視了一下,兩人同時把馬車一撇,提著大刀一左一右的朝紫霖包抄過來。紫霖一見心裏好笑,這兩人還講戰術配合呢,搞左右夾擊。他不慌不忙,立馬未動。胡三的眼前一道藍光閃過,馬上警覺到,剛才是不是這怪物讓大哥落了馬,問道:“小子,你脖子上帶的是什麽?”紫霖低了下頭,用手將藍寶石托起,看了看說:“是塊貓眼石,你也想要?”胡三看了蔣興一眼,蔣興道:“怎麽,你小子還要比劃兩下子啊,告訴你,刀劍無情,聽爺話,乖乖地把寶石拿來,否則你小命難保。”


    說著話,兩人齊跨步上前,揮刀就砍。紫霖並不躲閃,手腕一抖,一道寒光帶著劍嘯聲響起,也是兩人這些年來的壞事做到頭了,在蔣興的刀劈下來時,紫霖一個身體後傾,讓過刀峰,長劍一揮從蔣興的脖子處劃過,蔣興一縮脖,劍尖劃過雙眼,一道血線飛出。斜眼蔣興變成了無眼,永遠閉合了雙眼。麻臉胡三看情況不好,大刀一揚就鬆手了,他直接把刀投向紫霖,轉身就跑。紫霖馬上身體側傾,抬起右腳,踢了一腳刀柄,隻見這刀在空中轉了一圈,朝胡三飛去,胡三才跑出沒幾步遠,這刀從後麵插進左大腿。胡三媽呀一聲,直接被釘在地上,再也不動了。這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快的讓人看不清細節,隻一個迴合二人武功全廢。


    徐一刀躺在地上,雖然人不能動了,可剛才發生的這一切他全看明白了,這下他服了。不是自己大意,也不是輕敵,就是準備了,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這是什麽啊,這就是清風劍,幾十年未見了,如今又重出江湖。這準是江南揚州穆家莊的人,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到底還是栽在他手裏了。這萬裏之遙,怎麽就遇上他了呢,要是早知,就不惹這麻煩了。可人間哪有後悔藥,徐一刀不知道,這是他生命之劫,躲是躲不過去的。


    紫霖下馬,走到徐一刀麵前,用劍指著他的頭。徐一刀連叫:“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隻要能饒我一死,我願將山上所有的財物全部奉送。”紫霖聽他這一講,方知道他還有山寨,看了看地上的另外兩人,一個是雙眼刺瞎,一個是一條腿被廢,一時也跑不了。想想也罷,目前黃大哥買紫檀正缺銀子,看看也無妨。


    紫霖用劍在徐一刀衣服一劃,扯下塊布條將他右臂係緊,以防流血過多死去。也有人會問,這穆紫霖怎麽沒殺一個人呢,都是點到為止。其實這也是紫霖自小跟隨父學功夫時,父親對他的教育和要求。隋唐時的羅成,武功高強卻短命,主要原因就是出手太狠,招招奪人性命;死在他手下的英雄好漢可太多了,以至於折壽。其實大可不必,且不講什麽因果報應,自古名將並不嗜殺,詩聖杜甫說得好: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


    穆長河作為一代名將,其武功堪稱獨步天下,一生與人交手無數,若是位心黑手辣之人,那死在他手中的不知會有多少江湖豪傑,他教育紫霖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正是:荷天倚劍頑石斬,動地揮鞭烈馬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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